“在!”帐内值岗的雪狼踏步上前,腰身笔挺,脸色却已发白。 “拖出去,”女子抬起眼帘,决然道,“斩!” 众人齐齐一震,与此同时,两大颗眼泪自她眼中应声滑落。 茏甲的统领终于抬起头来,环顾了一下周围或跪或站却全都望着他的兄弟,微微笑了笑,最终把目光落回南江雪的身上,通红着眼圈轻声道,“大小姐,对不起。” 说罢,对着她再次叩首。 一句对不起,不知是为自己的惨败道歉,还是因为将这样一个沉重的决定自私地抛给了南江雪。 两者皆是吧! “我刚过来的时候就听说了,是哪两个小子这么有本事?” “不过你这身板弱了点啊!多大了?让贺兰将军好好带带,以后两个一起到我茏甲来吧!”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叶枫,那个豪气爽朗的茏甲统领,他大力拍着她的肩膀,对她说以后来茏甲吧。 “这两个混蛋,不但跑到青楼去寻欢作乐,还偷出个女人!你是带兵将军,你处理了吧!” “嗯,是我急躁了,没给你们机会。” “这两个小子虽然胆大妄为,擅自行动,但心思是好的,结果也还算不错,盼贺兰能从轻发落。我在这里替他们求个情。” 她“青楼救美”,恰被叶枫撞见。一脚将她踹跪在贺兰峻面前,又在了解了事情经过后,对她露出了赞许的表情。 “百里参军这是要拿我们北线的兵吗?” “你这臭小子,还真是鲁莽,不要命了吗?行了!伤的如何?” 火光映照下的村落,他从大火中把她拽出,仗剑挡在她和一众新兵之前,周身上下散发着北线血火里淬炼出的庞大气势。 “不敢。大小姐折煞叶枫了!大小姐快请起。” “他们想先征询北线军的意见,然后再正式奏报公爷。大将军让我请您示下。” “即将入秋,极北人想来又要开始捣乱。我这阵子去几个要塞转了转,重新做些安排。走前听说大公子和大小姐回了北地,原以为还会在燕京城待上些时日,想不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不是!我的那些臭小子,双份酒肉都塞不住他们的嘴,说大小姐生辰,他们怎可缺席,嚷嚷个没完没了,要不是我把他们踹走,这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传令,无论是谁,抵抗者,杀无赦!” 军营里,沙场上,那些热血沸腾的、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他们并肩谈笑,纵马杀敌,他能征惯战,快人快语,又会在不经意中在她面前现出一种拘谨和体贴。 “大小姐别理他们!再说,苗小姐丧期方过百日,怎可唐突。” “与……与将军……怎样?” “当日大小姐救书雁于危难之中,更惩治奸恶,为苗家上下讨还公道,叶枫与书雁感激不尽,而叶枫能迎娶书雁,共结连理,也多得大小姐相助,请大小姐受我夫妇一拜!” 草原红日,他迎娶了他的新娘,她应该还算是他们的媒人呢……“叶将军,苗姐姐,祝你们白头偕老,缘定三生!”她当时端过酒盏,这样对他们说道。 帐帘掀开,白色天光泻入,明晃晃地刺的她眼睛生疼,叶枫萧索的背影和格尔塔城头上的无数头颅交叠地融入天光,最终消失在她模糊的视野里。 “贺兰峻,不敬上官,出手伤人,鞭笞二十。带下去!”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机械般响起。 ※※※ 当日巡营,南江雪很沉默,整座湄山大营也很沉默。 走过军医处的时候,浑身是伤的几百茏甲默默地站了起来,一个个压弯身体,耷拉着脑袋。 他们败了,许许多多的同袍死了,他们的统领将军也死了,格尔塔如一座巨大的坟墓,埋葬了他们的兄弟,也埋葬了他们的理想。 靖北北线军,从今往后可还会有茏甲的一席之地? “能站的都给我站直了,否则就别做茏甲的兵!”南江雪突然扬声喝道。 一众军士齐齐反射性地挺直了身体,目光所触,是女帅海子般深亮的双瞳。 当晚简短军议会后,南江雪退去众将,独自坐在帅帐之中。 烛火下,叶枫残破的血袍和卷刃的佩剑静静放在案边,而将军的灰骨已在格尔塔城,与他的那些同袍兄弟融为了一体。 轻轻摩挲着手中的一支玉簪,那触手的温润却令南江雪心如刀绞——那支玉簪,是苗书雁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走出帅帐,她看见了立在月光下的沈明瑄。 皇子向她微微一笑,眉目中却尽是担忧。 两人并肩坐在木阶之上,夜风微凉,沈明瑄将自己的外氅披在了南江雪身上,并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处斩叶将军,那孩子的心里一定很不好过。”同为将领的许印对他说。 他知道,那叶枫是北线的大军团统领,她的得力臂膀,又与她同袍情深,只是格尔塔大败,两万茏甲尽丧,身为主帅的她,又怎能有半分容情。 认罪伏斩,叶枫做了他该做的事,而她,也需做她该做的。 只是许印的那一句“那孩子”让人想起,纵然她是北地宗主,靖北元帅,可如今的她也还不到19岁。 他爱她水一般的灵秀,也爱她剑一般的明锐,他爱她斑斓灯火里笑意盈盈,白裙旖旎绽放如花,也爱她戎装立马于万千兵甲之中,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慷慨自信。 她不同于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 可是,她终究是个女子。 别人如她这般年纪,或在闺阁中吟诗抚琴,和女伴笑谈憧憬,或已嫁做人妇,与夫君花前月下。 可是她,却背负这般沉重的责任,在这滔滔乱世,烈烈沙场上流血征战,在每一个艰难的时候,都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那些决策和杀伐,可会让她感到疲惫和疼痛? 如今的他做不了什么,只能陪在她身边,安静地坐着,或是听她讲一些她与那位将军的过往,让她不要把什么都堵在心里。 墨碣看到了不远处的南江风,于是走了过去。 “小雪可曾吃了晚饭?”南江风问,深沉的目光依然落在与沈明瑄坐在一处的女子身上。 “吃过了,但吃的很少。”墨碣回答。 南江风点点头,又站了一会儿,便即转过身去。 “大公子,您……不去看看大小姐吗?”墨碣不由道。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南江风顿了顿,又补充道,“照顾好大小姐。” 贴身护卫龙羽向墨碣看了看,满腹心事地跟在了南江风身后。 ※※※ 湄山之战令战局再次发生了改变,兴厷沦丧,西胡离场,鞑塔与鄂多的军队败退,那森刚刚组织好的联军又现混乱,而两万茏甲的覆灭也令靖北军元气大伤,双方进入了胶着状态。 那森四处游走以稳定局面,并再次从鞑塔和素来与之交好的部族征调兵力。 但仍有一些人开始观望,一些人则将自己的小算盘打到了明面上,开始私自南下,想趁着南江雪在极北腹地与联军周旋,临确城一线兵力空虚,劫掠北地边境的村镇,捞得自家好处。 其中就包括极北最具实力的部落之一——扎音部。 南江雪再次分兵,令南江风直逼阿拉达图所在的坎布城,沙加打击南下部族的后方老巢,她与夏之岚则分进东西两路,攻打鄂多部和那森所领部队。 南家三公子、十三岁的南江雨率三千雨狮、一千雪狼和五百鹰卫,前往几个她圈定的未参战极北部落,并与萨日族长伊勒德会晤。 帅帐之内,南江雪清晰地下达着一道道军令,其中包括了沈明瑄和许印所部。 许印恭声应诺,聂远和皇子亲卫队统领宋子言也是目光炯炯。 最后,她将严守湄山要道的任务交给了霍亚和他的亥字团,以确保极北人不能借此南下,给第二道防线的南怀安增加更大压力。 这是一个沉重的任务。 虽然湄山有险可依,也虽然亥字团人人悍勇,但因有人南下而心急眼热的一些极北部族已蠢蠢欲动,总兵力将远超亥字团。 “末将领命!”霍亚抬臂躬身,应如响雷,震动着身上的甲叶哗哗作响。 “霍亚!”叫住转身欲走的黑旗参将,南江雪容色肃然。 霍亚转过身看向女帅。 “没有援兵。”女帅静静地吐出了这四个字,使这道命令更显冷酷。 霍亚没说话,只是跪下向南江雪重重磕了个头,然后爬起身大步走出帅帐,洪亮的口令声随即响起。 ---- 作者有话要说: 剧组:其实挺舍不得让叶枫死的……555 叶枫:猫哭耗子!
第141章 决战之前 这种胶着的局面持续了半个月,期间大大小小的接触战数十场,各有胜负,但最为关键的几场战役,极北联军却都没讨到便宜。 夏之岚不断蚕食着以鄂多部为主的部队,使得狡猾的次仁越来越担心自己的兵力,南江雪则牢牢牵制住了那森,让他除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的事,几乎无暇他顾。 沙加所率领的灰砂军更是神出鬼没,转战东西,毫不留情地冲击着那些借机南下的部族的后院,并且把讯息不断传出,让他们的前方军士人心惶惶。 此外,南三公子南江雨奔赴极北多个部落,整个过程,此前未参战部落绝大多数未有异动。 第二道防线,南怀安指挥着临确城以及樊城、牙石、贡觉和霍果四大要塞的守军坚守着北地的领土,寸步不让。 在这条战线上,以扎音部对樊城一带的攻击最为猛烈。 他们躲开了坚固的临确城,围打樊城,激战之间,突又一队精锐轻重混合的骑兵绕过龙子峪,现身樊城之后的霸凌城。 樊城守将塔拉命督校田文姬留守,亲带人马解霸凌之危,血战之后全歼敌军,却也同时身负重伤。 在南怀安的指挥下,妄图南下劫掠的投机者死伤惨重,再也没人敢靠近北线,大将军更是果断决策,调此前留驻北线的两万黑旗和一万茏甲整装出发,直扑极北主战场,闻讯后的那森当日拔营,遁入亚特穆草原深处。 南怀安的军报随大军送至南江雪帅帐,当看到樊城守将塔拉不治身亡后,女子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半晌无语。 次日,雀眼传回最新消息,南家大公子南江风连破极北六路攻击,大败鞑塔部,深陷重围的鞑塔大君阿拉达图拒不投降,挥刀自尽,南江风所部已整兵前来会师。 与此同时,镇守湄山的霍亚奉命回归南江雪主力部队,孤身苦守半月有余的亥字团战服破烂,人人带伤,却愣是没让一支敌军从他们那里通过。 军帐之内,南江雪正在为霍亚上药。 纵横的刀伤和箭伤遍布在这位悍将的身体上,昭示着他曾经经历过的是怎样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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