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的早春到来之际,南江雪进入堇翼所在的清江大营。 第二日军营里军鼓擂响,南江雪一身轻甲端坐于点将台上,身边站着南家三公子南江雨,身后是鹰卫统领漆麟和贴身大护卫墨碣。 台下立着堇翼代统领阔尔罕,一队雪狼列队于台左,雨狮和黑衣鹰卫散于校场四方。 三通军鼓响过,先后跑来的30多名武官在点将台前站成了队列,校场外围也聚拢起许多堇翼军士,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窃窃私语。 阔尔罕分战裙单膝跪倒,沉声道,“禀大帅,堇翼军尉级以上武官38人,实到34人。末将治军不力,请大帅治罪!” 南江雪没有说话,任由阔尔罕就那么跪着。 没有风,空气在这样一种氛围中也如凝滞了一般。 不一时,两名郎尉跑进了校场,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阔尔罕,又看了看列队的其他武官,脸色一白,双双跪了下去。 南江雪依然没说话,一双眸子沉静如水。 又有一人进入了校场,见了眼前的场面,有些不情不愿地加快了脚步,稍微犹豫了一下,直接走进了队列。 依然是沉默。 时间在沉默中走的如此缓慢,一点点绞磨着人心。 有人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有人的身体开始微微发颤。 最后一个人到了。一名佐校。 他边走边扣着军服,便是如此肃穆的氛围也没让他有丝毫觉悟,依然晃晃悠悠地当众走来,大刺刺地站在了队伍的第一排。 第一排仅三人,另有一名督校和一名小校。 自三通鼓敲毕,已将近一炷香的功夫,38名武官这才悉数到场。 “阔尔罕治军不力,杖二十。”没有任何开场,南江雪简单一句话,冰冰凉地送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一声应喝,有雪狼行出队伍,取过军杖,径直走到了阔尔罕身侧。 一言不发地将堇翼代统领按在长凳上,虎虎的风声随即便响了起来,直打的血珠飞溅,阔尔罕都一声没吭。 “禀大小姐,二十军杖已施毕!”竖起军杖,雪狼朗声回报道。 南江雪点点头。“起来吧!” “谢大帅!”阔尔罕撑起身体,重新肃立。 “刚才那四个人,两个跪在那,另外两个,拖出来!”南江雪不再多说,凛冽的目光射向了堇翼武官的队伍。 又有雪狼应声而出,不由分说便将那两个入列的武官拉了出来,其中一人待欲挣脱,却被雪狼一脚踹在了膝弯上,扑跪在地。 队伍之中,有人白了脸色,校场周边聚拢的军士也是鸦雀无声。 抬起头,那最后一个到场的佐校不服气地看向南江雪,“大小姐待要怎地?” “这四个人,斩了!”南江雪理都不理,扬声喝道。 持刀的雪狼齐应一声,踏上前去,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放射出嗜血的光华。 嗡嗡的议论声陡然响起,武官的队列和围观的军士全都产生了骚动。 “大小姐要清理堇翼,何必这般费事,当初让大公子直接杀了咱们便是!”那佐校也变了脸色,忽地一下便要站起,却又被雪狼狠狠地踹跪在地上。 “大小姐!”队列中唯一的一名督校跨前一步,看上去30岁左右,身体笔直,军服也穿的一丝不苟。他先一躬身,随即抬眼直直看向南江雪,“大小姐究竟何故斩杀堇翼武官?” “你说呢?”南江雪眯起眼睛。 “三万堇翼,如今仅剩八千,将官皆已枭首,之下武官或被处死,或已阵亡,大小姐可是依然不肯放过?”督校迎视着南江雪凛冽的眸光,双拳紧握,似是有些激动。 “打!”南江雪也不回答,没有表情的一张脸看上去甚是冷漠,“先打十杖,让他想想我为什么要斩了这四个人!” “是!”将那督校按倒在地,军杖再次抡起,每一声都似乎抽在了各人脸上。 “可想清楚了?”十杖之后,南江雪问道。 “末将不知!”督校跪在地上,双唇紧抿,沉声说道。 “再打!”又是简单的两个字。 督校的身上已现出血迹,武官队列中有人想要开口,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 又是十杖,督校倔强地撑起身体,看着南江雪却一言不发。 女子二话不说,只是轻轻一挥手,雪狼的军杖便再一次高高扬起。 堇翼的骚动更加明显,不满的议论声开始扩大。 南江雨不由看了看南江雪,却见姐姐淡淡坐着,丝毫不为所动,而校场四周的鹰卫则纷纷抽出了佩剑。 摄于鹰卫的威势,堇翼的军士有所收敛,但周遭的空气却变得极为干燥,仿佛一簇火星就会点燃了一般。 三十杖。 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湿透了那督校的衣衫。 “还是不知?”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南江雪身体微微前倾,“你这兵,可是刚刚才当的?” 说罢,蓦地手臂一挥,鞘中无极剑铮然而出,携了一股强大的劲风,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径直飞向校场中竖立的战鼓。 但听“嘭”地一声,雪亮的长剑竟将那巨大的战鼓生生破开,惊惧的吸气声甚至呼叫声随即从四围响起。 对堇翼来说,南江雪的身手只是传说,还从未亲眼见过,如今就像当头棒喝,打的他们头昏脑涨,却又突然有莫名的热血在心中沸腾起来。 那督校也白了脸色,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噼噼啪啪地落在地上。 “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当斩。”他哑声说道。 “我还道这堇翼连军法都忘了!”冷哼一声,南江雪的目光落回那四人身上,秀眉一扬,冷声喝道,“斩了!” “大小姐饶命!”四人中已有人叩首哀求。 “我们再不敢了!大小姐饶命啊!” “我是卫谡卫大人的侄儿,大小姐……”方才还一脸桀骜的佐校急忙大声喊道,但最终却只说出了半句。 刀光齐齐一闪,所有的声音全都戛然而止,鲜血喷洒,四颗头颅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打着滚,脸上依然带着或遑急、或恐惧的神情。 大校场一片死寂,连续的冲击,令许多人仍然张大着嘴巴,半天都没能合上。 瞥了一眼血泊中的四具尸体,南江雪眉头都不曾皱上一下,森然的目光落回到心慌意乱的武官队列。 “军服不整的,出列!”还是那冰凉凉的声音,武官们纷纷低头检查自己的穿着,有几个人哆哆嗦嗦地行出了队列,噗通噗通尽皆跪倒,压低的脑袋几乎碰触着地面。 “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领军法,要么,滚出堇翼军。”南江雪的声音传来。 “愿……愿领军法!”几人纷纷答道。 南江雪点点头。 又是十杖。 宽大的刑杖与人的皮肉之间发出的噼啪声响,今天听起来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南江雪站了起来,一步步走下点将台,不论站着的还是跪着的,所有人都凝住了身体,屏住了呼吸。 ---- 作者有话要说: 堇翼:这丫头好可怕! 南江雪: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是病猫吗? 南江雨:姐,哪有人敢把您当病猫啊……而且您不就是来寻衅滋事的吗……
第169章 整饬队伍 “三万堇翼,仅剩八千,因为什么?”走到那督校身前,南江雪低头问道。 “因……叛乱。”督校回答,积压在心中的那种羞耻感令他的一张脸由白转红。 “叛乱者何罪?”南江雪继续问。 “死罪。”督校低垂着头。 “大公子因何赦了你们?” “兵士,迫于军令、见旗归降者,赦;武官,未杀同袍、将功补过者,赦。”督校回答,似有什么正模糊着视线,眼圈已微微发红。 “获赦之后,兵也不会当了?还是你们堇翼,向来都是这般模样?”南江雪再问。 “不……不是。”督校闷声回答,按在地上的手死死扣着地面。 南江雪移开脚步,缓踱于众武官之间,朗朗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堇翼立军一百多年,本是靖北军的一支劲旅,如今战旗蒙羞,而你们,披着这一身战袍,非但不思进取,反而不服主将,妄言是非,自轻自贱,可是还要旁人哄着你们?” “今日,本帅亲自点将,38名武官,竟4人到期不至,堕落至此,你,身为督校,”说着转向那跪在地上的督校,“还敢问我何故斩杀堇翼武官?!” 那督校没有答话,只是低着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冷哼一声,南江雪续道,“阔尔罕将军,十四岁从军,自新宾沁守备军至黑旗近卫旅,直至昆凌守备军统领,将那支乱七八糟的队伍带成一支劲旅。极北一战,承担后援,三千军士曾破敌一万,前线补给,三月无一次逾期不至,代领你们的主将,实是委屈他了!” 一些人垂头不语,一些人面露羞愤,那督校身子一颤,闷声道,“大小姐既觉堇翼如此不堪,何不……撤了这番号?无论杀头还是流放,末将任凭大小姐发落!”说到这里又咬了咬牙,“只求大小姐饶过那些普通兵士,他们……他们都是为武官所累。” “你就这点志气?”南江雪冷笑道,“好。今日,咱们便在此做个了断。我许你们脱掉这身军服,从此不再是堇翼的兵,不再是北地的战士,我恕你们无罪!不过我告诉你们,堇翼永是我靖北军的堇翼,便是从头来过,我也必让这紫色大旗在北地高高飘扬!” “大……大小姐!”一叠颤声发出。 不再是堇翼的兵,不再是极北的战士——这样的言语让他们心中掀起了滔天波澜,情急之下纷纷跪在了地上。 那紫色大旗,曾是他们眼中的理想,那战士的名号,曾是他们心中的骄傲,可他们却叛了。 如今他们一身耻辱,躲在这清江大营里惶惶度日,接下来,他们还要再成为逃兵吗? 当新人执起堇翼战旗,当堇翼军铿锵列队,他们这些逃兵又有何面目再立于人前? “大小姐!”那督校猛地抬头,眼中已布满血丝。他忍着身上的剧痛,艰难地膝行上前,卑微地跪伏在南江雪脚下,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是堇翼不堪,是你们,竟是如此不堪。”南江雪勾起一抹笑容俯下身去,而冰冷的声音却如刀一般能豁入人的身体,“这身军服,脱了吧!”说罢扬声喝道,“来人!” 有雪狼应喝一声,踏步上前。 “大帅开恩!”那督校浑身剧震,重重一个头叩在地上,“大帅,末将昏聩,罪该万死!但求大帅能将末将留在军中,纵是此刻便将末将斩杀,也是心甘情愿!” “大帅!大帅息怒!”阔尔罕也再次跪了下去,那督校此刻的心情,他实是感同身受。“岑浩督校骁勇善战,治军得法。三爷叛乱时,岑督校曾据理力争,但迫于军令,为保所部四千军士性命,无奈发兵,手下未染同袍之血,大公子破清江时,立得首功,求大小姐体恤顾念,能网开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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