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笑了起来,“你说的对。他是皇帝。” 他是皇帝。 他有皇帝的雄心壮志,有皇帝的傲慢多疑,他怎会容得北地形如国中之国,容得后妃势力一味做大。 统御天下,制衡朝堂,这本就是皇帝当做之事,儿女之情又怎及得江山社稷,皇家尊严? 三年时光而已,他与她已渐行渐远,更何况,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还有他的生母,当今太后与她的深仇大怨。 “只是,他若发兵,还当想想自己是否经得起这场轩然大波。”南江雪丹唇轻启,语气平和,吐出的却是满心的自嘲与决然。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马过关阳》,也将是本卷的最后一章。
第220章 马过关阳 祇都皇宫,皇帝御书房。 看着手中轻飘飘的信札,沈明瑄的眉毛凝成了一个疙瘩。 侍立在旁的内监一个个压低着身体,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萧山归来后,南妃不见了,佑晴和小五从皇宫中消失了,裕亲王的渡云轩大门紧闭,那艳丽的红衣王爷再不曾踏出半步,唯有夜深人静之时,会从那终日由宿卫把守的深宫中传出袅袅的笛声。 御前宿卫和大内禁军一个个死死闭着嘴巴,宋子言和聂远全都板着脸,皇帝的面色更是阴沉至极,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下一秒就会电闪雷鸣,天倾地覆了一般。 如今,也不知大长公主给陛下看了什么,以至于他如此震怒。 “啪”地一声,皇帝将面前的茶杯连带着一摞奏折狠狠地掀翻开去,茶水四溅,奏章翻卷,内监们齐齐匍匐在地,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唯有御案之前的大长公主依然站立,甚至还侧身躲了躲摔碎的杯盏。 “你们,都出去!”皇帝喝道,宫人们如蒙大赦,急忙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并很有眼色地关上了房门。 “她竟然威胁我!她竟然威胁我!她竟然……威胁我!”皇帝咬牙重复着同一句话,说到最后,声音中甚至带出了一抹悲凉。 他攥紧那封信札,随后又将它扯了个粉碎。 信纸纷飞,雪花般洒了满地。 沈心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一个月的、一直与她关系不错的弟弟如受伤的野兽一般喘着粗气。 “皇姐看了这封信?”皇帝目光灼灼。 “这是给陛下的信,我不会看。”沈心诺道。 “她可还说了什么?” “她说,‘我希望,我们彼此相安无事。’” “相安无事?”皇帝愤怒地笑了起来,“她做的如此决绝,竟希望我们彼此相安无事?!” “信我带到了,陛下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告退了。”沈心诺垂下眼帘,“我想,陛下也希望自己静一静吧?” “是你放走了她?”皇帝瞪着沈心诺,眼中烈焰腾腾。 “我没有那么大本事放她走,当然,也没有那么大本事请她回来。”沈心诺道。 “她现在在哪?” “我离开的时候她在丹平,现在去了哪,我便不知道了。” “她……怎样?”迟疑半晌,皇帝还是问了出来。 “祇都城外,重伤的雪狼为了迫她离开,全都自杀了,墨碣把她击昏后才能把她带走。她昏迷了两天两夜。”沈心诺道。 皇帝把眼睛埋在了手掌里,摇荡的烛火里,他的身影显得甚是孤独。 见他很久没再开口,沈心诺对着他行了一礼,然后静静地退了出去。 雪狼自杀了,墨碣击昏了她。如果那个护卫没有击昏她,她打算怎样呢? 杀回祇都,闯进皇宫,找他理论,亦或是找他……复仇吗? 若是那样,他是否就可以见到她了呢? 她走的如此毅然决然,如今,痛失雪狼,如沈明晔所说,她已再不肯回头了吧? 这许多年的深情挚爱,那日日夜夜的相守相亲,都已经灰飞烟灭了吧? 他站起身,缓缓走到御案之前,蹲下身一片片捡拾着那些破碎的纸片,上面那熟悉的笔迹让他的心也变得破碎不堪。 “为太后颜面,天下平宁,望陛下勿动刀兵,北地上下,当感皇恩。将保明主,请以苍生为念。” 好一个“太后颜面,天下平宁”!好一个“北地上下,当感皇恩”!好一个“将保明主,请以苍生为念”! 简单的几行字,没有追忆往事,没有情绪宣泄,只在告诉他,若他剑指北地,她便将太后所做的一切公诸于世,搅一个地覆天翻。 是了,她还告诉他,她将回到北地,如若战起,她会以永徽郡主的身份统帅大军,与他兵戎相向吧? 而极北,“极北人还在忙着极北的事,边境平遂”,至于夏唐,“小十三想必已经到了那里”,她想的如此周全,届时,无论是极北的萨日大君,还是夏唐的皇太子,都会站在她的一方,高高兴兴地从天元分一杯羹吧? 人情加利益,她会把握的恰到好处! 那女子,已不再是他宠冠后宫的柔情妃子,而变回了北地长风中锋芒四溢的倾世女帅。 可是,无论倾世女帅还是柔情妃子,不都是他的情之所钟吗? 如今,她的情之所钟,还是他吗? “你希望我们彼此相安无事,小雪,你是想让我放弃天下,放弃你吗?”皇帝将纸屑一片片拼凑齐整,喃喃自语道。 ※ 关阳,风声鹤唳。 城中的百姓大都闭紧大门,足不出户,昔日里往来的客商也不见了踪影。 大街上一片萧条,偶有零星的路人行色匆匆,余者皆是披甲巡逻的列队军士。 只是人们不理解,何以游山玩水了三年的北地大小姐会突然在此现身,何以北地的军队会莫名其妙地扎营于关阳以北——北地与朝廷之间这两年不是特别的和谐友爱吗? 那绵延的营帐几乎一眼看不到头,而营区之近,即便他们在城中,都仿佛能嗅到那甲器冷冽的味道,听到大批战马的撩动嘶鸣。 七日前,北地的大军便开赴而来,关阳守将秦昭衡下令关闭四门,严阵以待。 紧接着,一品将军许印率兵三万入城,会同守军与靖北军形成对峙,城内城外一片肃杀。 三日前,永徽郡主南江雪与靖国公府大公子南江风来至关阳,三十余人住于城中客栈,尽管客栈被层层包围,但北地的大小姐与大公子看上去却丝毫不以为意,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还在大批关阳军士的“保护”下,偶尔出门遛个弯。 在南江雪进入关阳的第一天,许印就跑去见了她。 见故人来访,南大小姐显得格外高兴,拉着他品茶闲谈,可许印却哪里绷得住。 他知道南江雪曾入宫为妃,也知道她在萧山愤而出走,事实上,他正是奉了皇帝的密旨,日夜兼程地赶到这里,一是拦截南江雪,二是巩固关阳——皇帝似是对秦昭衡并不放心,只不过他不明白,曾经共历生死、那般情深意厚的两个人,何以闹到了今天这般田地。 身为臣子,皇家秘辛他自是不便多问,唯有苦劝南江雪回头,莫因一时冲动,断了这份来之不易的缘分,更令得天下不宁,生灵涂炭。 “回头已是万万不能,至于会否燃起战火,在陛下而不在我。靖北军无意作乱,还望将军开城,放我北归。只要朝廷不发难,靖国公府自会安分守己。”南江雪如是说。 许印摇了摇头。“娘娘,臣奉旨护您回宫,万万不敢抗旨。” “那便等吧。”南江雪一笑,“另外,将军莫再叫江雪‘娘娘’,江雪只是陛下钦封的‘永徽郡主’。” 南江雪在等什么呢?许印很快就知道了。 这一日快马入城,禁军大统领聂远亲宣圣旨,令许印和秦昭衡开关,恭送永徽郡主。 “究竟是怎么回事?”许印忍不住问聂远。 “将军还是不知为好。”聂远叹了口气,“另外,夏唐突然边境沉兵。” “夏唐?”许印吃了一惊,“为何?” 聂远苦笑。 “难道……是为了南大小姐?”许印只觉得脑子有些混乱。 这一日,关阳城北门洞开,身披轻裘的南江雪在南江风和一众护卫的伴随下踏马出关。 北地旷朗的风直冲胸臆,灿烂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令她整个人都在熠熠闪光。 浩瀚的蓝天下,靖北军盔明甲亮,整齐列队,一面面战旗招展如海,黑色的“南”字旗,红色的“雷”字旗,紫色的“翼”字旗,在那之前,更有“风”“雪”“云”“雨”四样旗帜,在肃立的素甲骑兵间猎猎翻扬。 几匹马奔出阵列,皆着战甲,来至且近便翻身下马。 南江雪露出了笑容,抬腿也跨下了马背。 “姐姐!”南江云一把拉住南江雪的手臂,南江雨也跨步上前,两人一时间竟全都红了眼眶。 “云儿。小雨。”南江雪微微笑着,清澈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层水雾,“你们都长大了呢。” “姐姐,从今往后,云儿再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二十岁的南江云身姿挺拔,剑眉扬起,一双眼睛却闪动着点点泪光。 一旁的南江雨也重重地点了点头,收起往日里的古灵精怪,十八岁的公子双唇紧抿,透出了一种迫人的凌厉。 “叩见大小姐!”风雪云雨四大亲卫队齐齐下马,目光晶亮,膝盖铿锵叩地。 南江雪身后,南江风及一众护卫也同时单膝跪倒。 “叩见大小姐!”随之而来,海啸山呼,亲卫队之后的靖北大军一排排低下身体,甲胄撞击着地面,似翻滚的长雷一路隆隆,绵延向北。 关阳城头,守城的兵士面色震骇,一张张脸僵的近乎扭曲。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只闻得靖北虎狼之师的名头,却不知道他们在渊渟岳峙间,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气势,更不曾想到,那传说中的北地女帅,一席如云白裳,没有任何言语,不见丝毫动作,只消一个现身,便能令这铁甲兵流如大浪般在她面前激昂俯首。 许印、聂远和秦昭衡尽皆身子一震,眼中波澜涌起,满满的全是复杂的情绪。 这才是她,翱于九天的鸾鸟,原本就只属于这一片地阔天宽! 汪洋的军列之前,南江雪、南江云和南江雨执手而立,两红一白的大氅舞动如旗帜,而他们的兄长却静静跪在原地,如海的双眸恭敬低垂。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卷 《深宫风雨》写完了。无极斩箭,昨日那身着宫裙的绝代皇妃倏然远去,多年前戎装立马的倾世女帅再度回归。以一种决然的姿态,南江雪马过关阳。 皇帝会否就此放手,北地会否再度上演兄弟之争,而那位沉敛而执着的边关大将,又会如何面对她的归来和他自己的心?欢迎走进《北地》终卷——《雪归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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