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与极北已三年无战事,极北部落得以休养生息,也有大部落开始崛起,蒸蒸日上的萨日部就是其中最不容小觑的一个。 那个被南江雪评价为“亦敌亦友”的萨日大君伊勒德,已越发显示出了他的才干与志向,而他那飞扬不羁的性子,保不齐便会心血来潮,趁此机会挥兵犯境。 这些事南江风并不曾在书函中提到,但此前看过靖国公府送至雪归山的军务抄报的南江雪却能察觉出这背后的原因。 只是看着欣欣向荣的燕京城,看着弟弟南江云重新恢复的意气神采,再想想南怀安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也便没再多言,只是问了问奉命调往荡口的两万北线黑旗的状况——事实上,那支队伍由黑旗副将陈杰领兵,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冰雪渐渐消融,春季即将到来。 南江雪又回到了雪归山,开始了她“世外桃源”的生活。 与此同时,又一道国公令送至临确城,并附南江云亲笔书函。 信中说,渠宛遭受稽昆和琅客两族联合侵袭,苦不堪言,渠宛王尤鹄欲请北地靖北军助阵,为此,愿与北地结盟修好,将来不但以靖国公府马首是瞻,每年还会有厚礼馈赠。 这实际上已有“称臣纳贡”的意思了。 在北地与朝廷关系微妙之际,渠宛王的这一态度则更需给予特别的重视。 故而,南江云下达国公令,命靖国公府大公子南江风亲赴西境与渠宛谈判,若盟约签订,则会同穆晚城将军,领褐爪军相助渠宛,击溃稽昆和琅客两族联军。 南江风虽为北线大将,但对渠宛、稽昆和琅客都有所了解,且南江雪更曾跟他们直接打过交道。 渠宛王贪婪且多疑,出尔反尔是常事,此番捧出这么大一张饼,着实蹊跷。 另外,无论是稽昆还是琅客,对于渠宛来说都是制约,比起一个不受羁绊的渠宛,他们间的相互争斗对北地或许更加有利。 更让南江风心生警觉的是,就在渠宛王卖惨求助的同时,极北突然异动,以萨日部为首的北戎探子不断靠近临确城,他非常担心,自己前脚一走,极北的军队就会南下来犯,而临确城中,总监军拓跋雷会更加颐指气使,北线的武官又怎肯一忍再忍。 届时外有敌兵,军中生乱,不只会激发他跟南江云之间的矛盾,更会让极北趁机大占便宜。 他也曾第一时间命雀眼前去探查渠宛和极北动向,包括两者有没有可能联手做局,但这些情况并不是一时半刻能摸清的,而且拓跋雷执意插手雀眼,也大大降低了这支王牌探报部队的做事效率。 于是,他只剩了一条路选,那便是上书南江云,待摸清极北动向后,定会火速出发。 这样的决定往严重里说,已属违抗军令,而以他们兄弟目前的关系,宗亲门阀的算计和施压,南江云也不大会听的进他的解释,对他法外开恩。 夏之岚为此感到担心,他会同几位大军团统领来找南江风。 “你们若是能好生约束部下,我也不必如此。”南江风看了夏之岚一眼,又冷冷地扫向其他几名武官,“怕是连你们自己都管不好自己吧!” 沙加和贺兰峻不由低下了头,新任的北线黑旗统领程嵩则有些尴尬——在北线旧部的眼中,他这个出身北线的军中老将,也已被划到了国公爷用以弹压南江风的“新派势力”之列。 “安顿好这里我便去西境,之后也会向公爷请罪。你们都给我好生呆着,若乱了北线军心,误了边关防务,我断不相容!”说着看向夏之岚和程嵩,“程老将军,夏之岚,你们需更为尽心才是。” “是!”夏之岚和程嵩躬身应道。 不日,传令者快马返回燕京,将两份书函呈交了南江云,一封为南江风所写,另一封却来自北线总监军拓跋雷。 信中,拓跋雷不但指责南江风仗着自己军权在握,以并没有说服力的“极北异动”为幌子,公然抗命,还历数了自己在北线所受的种种委屈,最后表示,即便如此,他还是立志扎根边关,拼尽全力,清理军中积弊,阻止武官乱政。 看完信后,南江云已是双眉紧锁,将书函重重拍于案上,“渠宛之事,何等重要,大哥怎能如此不分轻重!” 传令者吓的压低了身体,下意识地看向陆洵,陆洵忙道,“公爷切勿着恼!大公子他……唉,何以要处处与公爷作对。”说着叹了口气,“如今朝廷跟我们貌合神离,若再因此与渠宛结怨,岂非是四面楚歌?” “朝廷不会动北地,渠宛更加没那能耐。”南江云扯动了一下嘴角,脸上现出了一种上位者的傲然。 “公爷说的是。咱们北地兵精将广,钱粮充沛,打仗,咱们断不会怕。”陆洵道,“只是老百姓方才过了几年太平日子,无端再起刀戈,恐生怨言。而且大小姐也定是不愿的。” “大小姐与公爷一般,心里盛着北地的安宁,百姓的福祉,与朝廷的苦心周旋,也是为了这些,只可惜大公子的气量,终是短了些。”小心翼翼地向南江云看了一眼,他续道,“另有一节,公爷之前已回复了渠宛使者,渠宛王正翘首以盼,如今大公子抗命,咱们总要妥善解决才好。” “去请上官上师和珉公子,大伯父……”南江云略一沉吟,“大伯父身体不好,此事就先不要惊动了。” “是。”陆洵躬身领命,与传令者一道退出了书房。 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传令者看向陆洵,后者一笑,“你这一路风尘仆仆,着实辛苦,回去歇息吧,我晚些再找你。”说着将一只沉甸甸的钱袋丢到他怀里,“拿去喝杯茶。” “谢陆侍官!”传令者忙道。 挥了挥手,陆洵叫来一名值岗风豹,让他去请上官长鹤,自己则跨马前往色勒莫大营,去找黑旗燕京近卫旅代统领拓跋珉。 拓跋家族的另一位贵公子的确能干,不枉自己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精力,陆洵想着。 是啊,若是他能在北线为公爷立下汗马功劳,就能跟他的堂兄弟拓跋珉一样风光得势了吧? 一抹讥诮的笑容漾上陆洵的嘴角。 ※ 几日后,靖国公南江云自燕京城出发,黑旗燕京近卫旅拓跋珉率三千人队伍随行,前往西部褐爪大营,并在边境与渠宛使者会面。 因要见的是靖国公南江云,渠宛此次派出的使者是渠宛王尤鹄的叔叔尤吉坦。 尤吉坦对南江云说,“靖国公亲至,我王非常欣喜,只是国公也知道,战事不等人,您这边来来回回的,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可受苦的却是我渠宛的百姓。” “此番,多得贵国朝廷相助,馈赠了许多粮草金银,填饱了稽昆和琅客的肚子,这才化解了危机。” “我王本想与北地更加亲厚,也拿出了满满诚意,谁知靖国公府不肯领情。哦,是南大公子不肯领情。只不知是南大公子居功自傲,还是公爷对自家兄长太过纵容,又或者,”他说着戏谑一笑,“这本就是您的一个托辞借口呢?” “渠宛上下对此都颇为困惑,不过对贵国朝廷于危难之际能慷慨解囊,心下还是十分感激的。” 这话说的很是老辣,既挑动了南江云和南江风兄弟间的矛盾,又在告诉北地,他们如今已偏向于天元朝堂,也就是说,若天元朝堂与北地发生冲突,他们渠宛可是要站在朝堂一方的。 南江云听罢双眉一轩,“极北有军情需家兄处理,一时未能即刻动身。若我此番前来,渠宛王仍一意对靖国公府心存疑虑,我只能甚感惋惜。” “北地与渠宛临接,多有往来,有些事我们自不会袖手旁观。靖北褐爪军常年驻扎西境,北线赤雷也恰来此轮调,还请大人回去禀报贵国王上,一切尽可放心。” 尤吉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想不到这年纪轻轻的靖国公,一身傲然气度,说起话来也颇含机锋,什么“有些事我们自不会袖手旁观”,什么“褐爪军常年驻扎西境,北线赤雷也恰来此轮调”,这就是明白地告诉渠宛,你若生事,我必回击,“一切尽可放心”。 然而回至九台城,南江云的整张脸已沉了下去。 中军议事大厅,南江云叫来云虎统领蒙仡,吩咐道,“带一个中队的云虎即刻去临确城,命北线总指挥南江风安顿好军务后,与苍焰统领夏之岚、茏甲统领贺兰峻至九台城述职。江风大将军不在期间,北线黑旗统领程嵩暂代总体军务,灰砂统领沙加、总监军拓跋雷辅助。” “是!”蒙仡躬身领命,军议厅中人皆屏息,褐爪统领穆晚城和赤雷统领上官辰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沉。 ---- 作者有话要说: 尤吉坦:这南江云,确实有两把刷子,只不过加上我这把火,他当真还能容得下他那没有血缘却兵权在握的兄长?
第230章 军法 几日后,青黑色的云层不断堆积,挤压着天空和太阳的光亮,使得九台城陷入在一片阴沉之中。 战旗静立在胶着的空气里,又仿佛随时能被狂风吹起,而一些窃窃的私语,彼此相顾的眼神,更令一种紧张躁动的情绪弥漫向整座褐爪大营。 这天清晨,公府大公子、北线总指挥南江风,以及北线苍焰统领夏之岚、茏甲统领贺兰峻快马驰入了九台城,那一身的仆仆风尘说明,一行人必是星夜兼程,片刻未曾耽搁。 随后,国公爷与一众将领进入中军议事大厅,几位北线武官奉令入见,厅门关闭,南江风的贴身大护卫龙羽以及包括阿斯兰在内的十名随行风豹在外安静肃立。 值岗的军士腰身笔挺,面无表情,但映入眼瞳中的乌云却似在他们的心中翻滚不已。 中军议事大厅,南江云坐于主位,鹰卫统领冥犀和大护卫玄玉立于一侧,另一侧则站着贴身侍从陆洵。 褐爪统领穆晚城、赤雷统领上官辰、黑旗近卫旅副将拓跋珉等将领两厢站立,一身轻甲的南江风跪于议事厅中央,身后跪着夏之岚、贺兰峻,以及刚刚从渠宛赶回的雀眼统领夜砚。 “所以,大哥所报的‘极北异动,或对北线用兵’实乃误判,是不是?”南江风述职后,南江云沉默半晌,既而沉声问道。 “是。”南江风垂首应道。 “渠宛之事,大哥可也已知晓?”南江云再问。 “是。” “那么,大哥怎么说?”南江云注视着南江风,自他进入中军议事大厅后,他便不曾让他起身,后者也一直这样恭敬地跪在那里,将自己此前获得的信息,所做的考虑一一回禀,没有搪塞责任,也没有砌词狡辩。 “末将错判情势,违抗帅令,贻误时机,不但使公爷不得不亲自出面收拾残局,更累北地陷入被动。末将知罪!”南江风压低了身体,夏之岚、贺兰峻和夜砚则是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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