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瑾的这步棋,下的还真是精妙!” 说到这里,这位位极人臣的当朝宰辅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沉默半晌,沈明铮的目光变得闪烁不定。 “那么,我们干脆来一计釜底抽薪好了!”见韦氏父女同时看向他,皇三子的脸上现出了坚决而狠厉的神气,“若南怀瑾死了,棋盘上的棋子还能翻出天吗?而当我们有了北地的全力支持,父皇还能做别的打算吗?” ※※※ 勤政殿,天元皇帝寝宫。 皇帝半靠在软塌上翻看着手上的一本书,殿中灯烛微动,案上龙涎香袅袅飘绕。 内监总管罗祥端着一只玉碗小心地走上前来,弓着身子轻声道,“陛下,该喝药了。” 皇帝“嗯”了一声,伸手接过药碗,皱着眉喝了进去,罗祥又呈上清水,侍候皇帝漱了口。 尽管在这皇宫里,罗祥可为是内监第一人,宫妃皇子,朝廷大员对他都颇为客气,但所有皇帝近身的事情,他都数十年如一日地亲力亲为。 挥了挥手,令其他宫人退下,皇帝只留下了罗祥一人。 又看了一会儿书,皇帝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宰辅和老三可是都走了?” “是。宰辅大人半个多时辰之前走的,三殿下在瑶华宫陪着贵妃娘娘用完了晚膳,方才离去。”罗祥答道。 “他们也是越来越不避着旁人了。”皇帝淡淡道,容色和语气都听不出什么情绪,“老四呢?” “四殿下朝会之后着郡王服进来给长孙娘娘磕了头,午膳也没用便走了,说是去了刑部。” 皇帝“嗯”了一声。“靖国公的儿子和女儿也走了几日了,不知如今到了哪。” “算路程,想是已经到了清陀山附近。路上若不耽搁,再行十日左右,便快出关阳了。”罗祥道。 “南怀瑾倒是养了一双好儿女。据说另两个小儿子也不差,而且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也挺不错。这北地,还真是稳固啊。”皇帝道。 “南大公子一个养子,能做到这个份儿上确实难得,不过似乎靖国公的长兄和弟弟不是太和睦。”罗祥道。 皇帝点点头。 “他的长兄是庶出的,一直在北线领兵,深得南怀瑾倚重,南怀仁却是他的嫡亲弟弟,按说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不服气,叫着劲呢。”皇帝道。 “其实南怀瑾对他这个弟弟是不错的,跟朝廷的往来几乎尽数交到他的手里,这些年他在朝中也积累了不少人情,老三不是也一直在夸他吗?” “只是不知道南江风和南江雪这次回去,靖国公得知自己的儿女被人当殿质询,又受到莫名的刺杀,弟弟反而多得褒扬,心中会作何感想。” “北地人心不齐,朝廷才好安心,说实话,老三刻意拉拢南怀仁朕是赞同的,只不过……” 皇帝注视着眼前晃动的烛火,似是陷入了沉思。 只不过,拉拢南怀仁若为的是他的一己私利,那就另当别论了。 只不过,当他看到南氏兄妹这股蓬勃的力量,对于南怀仁究竟能起多少作用已生出了疑虑。 只不过,他的身体越来越差,遏制北地,甚至有朝一日将北地切实地收归天元庙堂已非他所能为之。 而他的当务之急,则是确保自己死后,这万里江山,他的沈姓继承,不会被外戚把持操控。 皇帝轻轻闭了一会儿眼睛。 老三,若你能有此格局,朕让你放手去做都无不可,可若你只是一味仰仗母族,盘踞势力,清除异己,也莫怪父皇不留情面! ---- 作者有话要说: 沈明铮:这皇位我志在必得!挡我者死!
第96章 早做决断 南江风一行离开祇都后半月过关阳进入了北地,再经南部郡县,最终抵达了燕京城。 皇家的恩赏和大员的馈赠在清点后入库,林桦整理了此行的见闻观察,在与老师上官长鹤讨论后,会同南江风和南江雪,对北地的政务民生提出了系列建议,行文呈报给了国公爷。 一些推动北地改革的新的政令开始酝酿,不少嗅觉敏锐的官员闻风而动,希望在未来可能的变局中保留位置,或是获得更大的机会。 南家三爷南怀仁的心情却一直不太好。 南江风抵京前,他派出的季胜已快马赶回,并将祇都发生的事情,包括南江风都见了哪些人,收了谁的礼,朝堂上群臣的议论,宫宴上发生的事情,以及那场当街刺杀和御书房内的对质,尽数向他做了汇报。 当然这些信息基本全部来自沈明铮,单凭他一个季胜,那是连鸿和行馆的大门都摸不着。 毫无疑问,在祇都朝堂,靖国公的弟弟远比靖国公的儿子受人欢迎,但这样的局面对他真的好吗?沈明铮是否真的在替他考虑呢? 而接下来的一场谈话更让他的情绪坏到了极点。 “跟朝廷的斡旋一直交在你手里,你思虑周全,人情练达,我向来都很放心,只是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北地绝不党附,也没必要党附。你可还记得?”南怀瑾的表情罕见的严厉。 “兄长?”南怀仁微微抽搐了一下,“我……” “你不用解释。”抬手打断了南怀仁,南怀瑾目光犀利,“皇三子势大,你多些走动是必然也是必要,但你的手插的太深了。” “风儿和小雪,包括林桦,在那边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就算他们年轻没多大感觉,我脑子却不糊涂。若你觉得委屈,我可以查。不过怀仁,你想让我查吗?” 南怀仁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一颗心也狂跳不止。 他俯身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兄长,小弟错了!小……小弟只是觉得,陛下对皇三子恩宠有加,而他本人,朝中有韦宰辅支持,宫中又有贵妃做后盾,若我们提早做些铺垫,哪一日他入主东宫,对北地自是有利的。” “因而刻意跟他走的近了一些,也结交了他的一些门生党羽,可小弟并没有往党附上想,更加没有别的意图,兄长明鉴!” 说罢叩首在地。 “这么紧张做什么?起来说话。”南怀瑾道。 “小弟不敢。”南怀仁依然跪在地上,“祇都发生的事情,小弟已有所耳闻,四皇子沈明瑄受封睿郡王,夺嫡之战只怕会不可避免,小弟之前的所作所为,恐已将北地卷入了党争。” “小弟糊涂,辜负兄长的信任,实在惭愧的很。而且……而且一些朝臣对风儿甚是无礼,都城针对风儿的那场刺杀,又直接指向三皇子,我……我……我怕兄长对我心生误会……” 南怀瑾听了哑然失笑。 “误会你什么?误会你联合三皇子,故意刁难甚至要取风儿性命?”他说着揉了揉额角。 “而且,风儿和小雪都不认为那件事是三皇子做的,反而更像是雍夙的手笔,我也深以为然。你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看你还真是糊涂了!起来吧!” 南怀仁这才站起身,但仍恭恭敬敬地垂首而立。 “祇都皇城有人这般搅动风云,想必朝廷心里也很搓火,必会全力追查,但至于会给咱们什么交代,那就另当别论了。” “风儿在御前的表态很是周全,陛下也很满意。不过这件事我们自己也还是要查的。我们可以接受卷宗上的交代,但事实怎样,这心里也当有个数。” “兄长说的是。可要小弟做些什么?”南怀仁看向南怀瑾。 “不用。”南怀瑾道,“另外,朝廷上的事,你也先放一放,我会让上官上师派人接手一段时间。你跟三皇子一系联系过多,这种时候,暂时回避一下为好。一来免陛下生疑,二来,三皇子若提出一些什么,你也难做。” “是。多谢兄长替我着想。”南怀仁应了一声,低垂的眼眸中却滑过一片阴霾。 “你要知道,祇都庙堂,对北地更多的是利用和忌惮,之前和当今天子如是,未来的天子也如是,更何况,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情不少,北地无意为之。” “北地的立身之本在于自身的强大,北线是战场,南方同样是战场。我希望你心无旁骛,头脑清明,这段日子,好好想想吧!” 心无旁骛,头脑清明,他说的是南怀安吧?在他的心里,自己这个嫡亲的弟弟永远及不上那个婢女生出的儿子! 作为北地宗主,他要的是北地强大,作为南氏继承,他为儿女铺就了锦绣的前程,可他又可曾考虑过他想要些什么?如今,竟连自己手中的那点权力都拿了去! 思绪翻覆之间,长子南山原走了进来,先向父亲躬身一礼,然后将一封信递给了南怀仁。“父亲,是百里家快马送来的。”南山原道。 展开书信,南怀仁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一只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信纸。 “父亲?” “百里承泽的二儿子,百里洪在宗祠里自杀了。”南怀仁道。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半年前,南江雪以新兵身份入昆凌,昆凌军政大员双双获罪,太守甘庆枭首,全家落狱,守备军统领刘阳免职,遣入西部马场值守。 百里家的二公子百里洪则因渎职罪被行军法,鉴于认罪态度良好,加之百里承泽苦求和自己的力劝,终是保下了一条性命,但八十军杖也令他自此成了残废。 为平息国公爷怒火,百里承泽将儿子圈禁于宗祠之内,一直不敢放出,而他也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再次求情。 圈禁后的百里洪积郁成疾,于三日前自缢身亡。 百里家是北地南部望族,与南怀仁向来走的很近。 书信是百里承泽亲笔所写,虽然只是通报了这件事,但字里行间却流露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丧子之痛,有悔懑不甘,也有对南怀仁这个本以为可以倚仗的力量的隐晦的责怨。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的兄长南怀瑾,作为嫡长子,自出生起就注定了他不一样的尊贵地位,得父亲悉心教导,母亲百般疼爱,宗亲门阀一意趋奉,虽也苦习政事,经历刀马,但其实走的是步步平顺,理所应当,袭爵之后更是将北地的军政大权牢牢握于一手,一句话即可生杀予夺。 如今,他的女儿都可以手掌双色令牌,翻手之间,一方大员都无路可走,而他,却连一个世家公子的命都保不住,他这个南家三爷到底又算得了什么? 难道他这辈子就只图个恩赐的安宁、富贵,然后在他的儿女面前,也要如其他人那般的小心翼翼吗? “父亲……可要儿子前去吊唁?”许久之后,南山原试探性地问道。 南怀仁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道,“让海儿去吧。他在燕京呆着我总不太放心,再给我惹出什么事端。你跟他交代一下,别让他失了礼数。” “我会写封信给百里家主,让他一并带过去。等江风和江雪离开之后我再回渝州,百里洪这件事,我总是要亲自跑一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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