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郡王今日在此摆席宴请刚入京的各方诸侯,召京城之中最负盛名的花魁和歌女舞姬在此献艺, 引来一众纨绔子弟挤破头想入内瞧个热闹。 春风楼的老鸨香妈妈高兴地嘴都合不拢, 连连吩咐美人们好生招待着贵客, 她刚下了楼,就瞧见一袭紫衣缓带的谢荣华带着几个小厮入内而来, 赶忙上前亲自招呼着, “侯爷啊!贵客真是贵客!快、楼上请……郡王和几位贵客已经在上头等着您了。” “怎么?本侯竟还不是来的最早的?”谢荣华合了手中折扇,颇是诧异道:“看来他们都挺闲的啊。” 话声未落, 他就听见后头传来一句“一进京就下帖子邀人来春风楼喝酒可不就是闲的?” 谢荣华回头一看,就瞧见萧景明和齐桦并肩行来, 方才那话正是齐桦说的,这两位都是刚进的京城, 正事儿都还没办, 就被请到了这里来, 看着并不怎么乐意的样子。 谢荣华忍不住笑道:“近来几次会面,都瞧见你两在一处, 不晓得的还以为你两成一家人了。” “休要胡言!”萧景明皱眉道:“只是碰巧而已。” 齐桦是个懒得废话的,上来就一掌拍在谢荣华肩膀上, “这不管什么话到了你嘴里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谢荣华拿开了齐桦的手, 哈哈笑道:“能是能的,就是得看我想不想。” 几人正说着话,二楼的长乐郡王元庆探出头来,“你们来了怎么不上楼?还站在底下聊上了?” “来了来了,催什么?” 谢荣华随口应了一声,喊上齐桦和萧景明一道上楼。 春风楼的香妈妈连忙抬手示意美人招呼贵客,“快请贵人们上楼。” 三人带着小厮随从上了楼,同元庆和几个昔年同过苦的旧人见过礼,一通“东安侯”、“燕安君”、“齐国公”、“郡王”什么的寒暄,各自落了座。 衣着轻薄的美人上前献舞唱词,霎时间,酒斟满,琴瑟起,满楼花袖迎风展。 歌舞悠悠间,美人细腰如柳,裙袂翻飞灿若芙蓉花。 正要开始饮酒,忽然有人开口问道:“秦如故没来吗?” “反正是这帖子是送过去了,她来是不来,本王怎么知道?”元庆往椅背上一靠,随手揽了个美人拥入怀中,颇为快意地笑。 他身旁的那人接话道:“听说今日宫中下了旨意,让她去凤凰楼抛绣球选夫,日子就定在三日后,只怕这会儿正忙着绣花做女红呢哈哈哈哈。” 齐桦一听这话就怒了,当即拍案而起,“元庆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明知秦如故是个女子,你还下帖子让她来青楼喝酒?” 元庆这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刚要开口又被萧景明皱眉打断:“君之愚,十年如一日。” 谢荣华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了。 当初秦如故年少最是风流,她所到之处,这些个美貌佳人就全都如同被勾了魂一般,元庆这些个人都只能轮为陪衬,想来是这些年心中很是不平,才搞了这么一出。 故意下帖子扎秦真的心: 不论当年多少天纵风流,如今也不过病酒湿红袖。 只是秦真如何反应如今尚未知晓,齐桦和萧景明先怒了。 元庆被下了面子,又被公然嘲笑,不由得怒道:“本王难得进京,顾念与诸君曾共患难才下帖相邀,莫说是秦如故,连楚王都请了,当年她上青楼混迹烟花之地的事儿做的还少吗?用得着你们在这里气恼?” 这眼看着就要掐起来了,其他几个地位低些的纷纷开口劝道:“她这不是没来吗?难得一聚,休要伤了和气。” 元庆身边的随从见状,高声道:“秦如故如今恢复了女儿身,又是个废人,肯定不敢来的!” 齐桦闻言更气了,刚要抬手砸杯子,就听见底下美人娇声惊呼:“秦郎!” 而后就是一众美人惊诧不已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是秦郎啊!” 坐在二楼席间的谢荣华等人纷纷起身,走到栏杆边往下看去,只见一袭红衣的秦如故翩然而至。 有个美人献舞时转身太急,眼看着要摔了,她伸手一揽,便揽住了美人腰,将人扶住了再轻轻放开,含笑道:“小心些”。 姿态从容随意得不像话。 秦真今夜穿的是男女皆宜的交领大袖,如墨般的青丝只用同色发带简单系起,手上拿着一把桃花扇,含笑穿过一众美人之中,步履从容,依旧是从前的绝艳少年模样。 春风楼里灯火重重,光影拂过她身上,众人的目光也都随之停留。 美人忘了歌舞,乐师歇了琴瑟,偌大个风月场,愣是变得安安静静的,半点声响也没有。 秦真也不用人招呼,熟门熟路地自个儿迈步上了楼,走到众人宴席前,随手合上了桃花扇用以挑开了珠帘,挑眸看向众人,“都站起来作甚?坐啊。” 她微微勾唇一笑,便带了满身风流。 众人都愣了愣,一下子有点缓不过来。 谢荣华反应最快,当即转身回了席位,笑道:“坐坐坐,快,都坐下。” 众人连忙一边迎着声,一边回到席位坐下,齐桦和萧景明想提醒秦真一声,奈何这儿人太多,也不好开口。 元庆则如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般,难以置信地看了秦真一眼又一眼。 这、这……怎么就真的来了呢? 秦真不用想也知道这厮心里惊诧极了,不急不缓抬手同几个旧友打了招呼,就径直走到了元庆席间,含笑:“我来迟一步,自罚三杯。” 她说完,便将手中纸扇放在了案上,右手拿了酒壶,左手摆了三只酒杯,而后微倾酒壶 ,佳酿倾倒而出,随手一扬,便斟满了三杯。 秦真爱酒,更是个中好手,她一直看着元庆,做此举时愣是没有一滴酒洒出去。 而后,更是当着众人的面连饮三杯,饮完之后,唇边笑意依旧,她直接往元庆边上一坐,拿起了案上折扇“刷”的一声打开,缓缓摇着,“都愣着做什么?酒来--歌舞起!” 歌女舞姬和乐师们闻声,猛地回过神来各司其职,造就风月场上一场繁华梦。 而来得最晚的秦真更是转眼之间,便喧宾夺主,直接把设宴邀请众人来春风楼一聚的元庆压得黯然失色,好似成了此间的东道主一般。 饶是如此,众人却好似都回到了年少时一般,没什么不悦,反倒多了几分熟悉感。 谢荣华笑道:“如故好酒量!不输当年啊。” 众人纷纷附和,只是面色多少都有些不太自然。 “那是。”秦真手中折扇轻摇,坐姿也随意得很,搞得一旁的元庆又尴尬又为难,只能推开了一旁的美人,往边上移了又移。 他见秦真笑意泛泛,忍不住气恼道:“你一个女子不好好待在家里绣花扑蝶玩,来青楼做什么?还喝这么多酒!” “不是你请我来的吗?”秦真眸中笑意流转,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无端便潋滟多情。 她把玩着手中折扇,就这么看着元庆,“若不是你下帖子说很是想念我,若是我不来,你就等到天亮也不走,我还真没空来呢。” 席间有人正饮酒,闻言猛地呛着,喷了出来。 谢荣华哈哈大笑,“没想到长乐郡王竟然还背着我们偷偷给如故的帖子上写这些,真是看不出来啊……” “休要胡说!”元庆到底也就二十出头,被谢荣华打趣得又羞又恼,咬牙道:“本王才没有给秦如故写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是她、是她胡编乱造!” 秦真含笑问道:“若真是我胡编乱造,你说话结巴什么?” 她随手合了手中折扇,轻轻在元庆心口处瞧了两下,含笑道:“我说郡王啊,有句话我真得提醒你一声,你可要听仔细了。” 元庆被她敲得身子微僵,动都不知道动一下了。 秦真收了笑意,一本正经道:“纵欲伤身,你这年纪轻轻的,身子骨看着就虚,内力就更不用说了,还是趁早调理调理,免得以后追悔莫及。” “你!”元庆想骂她但是又心虚,愣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一旁的谢荣华捧腹大笑,齐桦更是哈哈不止,连一贯爱皱眉的萧景明这会儿都不由自主的展颜,席间众人也忍不住笑开了。 元庆恼羞成怒,大有起身同她打一架的架势。 秦真直接端了一杯酒塞到他手里,“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当然,你不愿意承认就当我没说,喝酒喝酒!” 元庆说不过她,又不能真的同她动手,只能憋屈端着酒憋屈地坐了回去,把杯中酒一口闷了。 席间众人也不能真的让长乐郡王下不来台,笑过就算,转而问起了秦真,“如故,皇上真让你三日后去凤凰楼抛绣球啊?那岂不是谁接到,你就要嫁给谁了?” “是啊。”秦真不甚在意道:“谁接到绣球我就嫁给谁。” 元庆把酒杯重重地搁在桌案上,朗声道:“那本王去接,到时候你就只能嫁给本王了!” 秦真“啧”了一声,回眸看他,“你果然是对我肖想已久。” “我……”元庆觉着自己对上秦真这样的人,就算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咬牙道:“本王是为了让你好看!” 秦真笑了笑,懒得再接他的话茬。 谢荣华和齐桦等人纷纷表示自己也要去接绣球,这席间的话头一下子就全落在了秦真身上。 她不太想众人一直说这事,便将话头牵到了美人和歌舞之上,又同众人喝了好一会儿的酒,推杯换盏之间,众人忆起年少时,颇是感概。 又说起除了当年死得早的那两个,曾经一起在京为质的只有楚王楚沉没来。 有人喝多了,酸溜溜地说:“楚沉啊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咱们大家难得一聚,连如故一介女子都来了,就他不来,楚王殿下架子真大啊!” 齐桦口直心快道:“楚沉不来和楚王架子大不大有什么干系?他以前就不愿踏足这烟花之地。” 元庆今夜气的不轻,喝的也多,醉醺醺道:“楚沉不来一点不都不奇怪!秦如故来了……才奇怪!” 秦真酒量大不如前,喝了不少就有些头晕,听到这楚沉的名字才稍稍清醒了一些,见众人三三两两地攀谈着,便悄悄起身掀开帘帐走到临街的另一侧,闭着眼睛倚栏吹风。 她靠在栏杆上没一会儿,忽然觉得发觉有人在看自己,不由得转身睁眼看去。 这一低头,就瞧见了站在灯花繁影的楚沉。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略长一些,就写的比较久,小天使久等啦~感谢在2020-08-25 01:21:08~2020-08-26 01:5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51343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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