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珏闻言,不由得停下了动作,凝眸看向秦真。 “皇上既然说了,这一杯酒要敬你我曾是共苦人,那是过往,得先敬过天地。”她说着抬手将杯中酒倾倒在地上,姿态从容得不像话。 楚沉跟着将酒倾洒在地。 元珏愣了愣,也跟着把酒倒在了地上。 皎皎月色倾洒在巍峨宫殿之中,繁花满园,周遭锦绣高阁林立,美貌宫人在旁伺候着,外头那些个人争得头破血流,只为有朝一日能坐在这里。 可身在此间的人,却只想破局而出,向往着天高地阔。 秦真抬手,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起身面朝着元珏,含笑道:“皇上念着年少时的往事,我等亦是,那您可曾记得以前,我们几个在东湖喝醉了,曾把酒对月,发誓有朝一日得自由、权在手,要以天下为先,百姓为重,要一生相信情义?” 元珏微愣,看着她没说话。 秦真迈步而出,径直走到了元珏面前,举杯和他的酒杯碰了一下,含笑道:“皇上如今坐在至高至尊的位置上,仍旧不忘当年誓言,这一杯酒,我敬您。” 她说着,就要仰头饮尽,元珏却忽然伸手夺走了她手中的酒杯……
第50章 遇刺 秦真面露惊诧道:“皇上, 您这是做什么?” 元珏将酒杯夺下的片刻间,便镇定下来,将其放到了一旁, 微微笑道:“你身子不好,不宜饮酒,就不要喝了。” 秦真装作不疑有他的样子,连忙道:“那就多谢皇上体恤了,您要是不说, 我都忘了自己不能喝酒。” 她说着, 凑上前同元珏低语道:“你放心, 我同楚沉成亲之后,他若有异动, 我立刻传信与你。” 元珏闻言, 眸色微亮,只片刻, 又浮现出些许痛心来。 秦真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回席间, 心里想着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总不至于非要在今夜就取人性命了吧。 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虽然是元珏, 但是京城的实权大都是在王太师手里。 也就说, 真正忌惮各方诸侯势大的其实是王老头, 对元珏来说,诸侯拥兵自重, 反倒是平衡各方之术,虽有弊端, 但是短时间内, 王太师也只能依靠着他来行正统之名, 可以说有楚沉谢荣华这些人在,元珏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些。 这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说的太清楚了反倒伤人脸面。 所以秦真先前就说了自己会帮着他查探楚沉的势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必要时刻还能帮着做内应什么的,反正话要往好听了说。 日后形势究竟如何,那就得看日后了。 过了许久。 元珏才开口道:“罢了,天色不早,你们出宫去吧。” “那皇上也早些歇息。”秦真都没坐回去,直接就转身行礼道:“秦真先行告退了。” 楚沉也起身行礼告退。 “去吧。”元珏起身相送,目光幽深,却没再多说什么。 秦真和楚沉一同转身离去,步入锦绣花丛之中,很快就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宴席间的宫人内侍们悄然退了下去,一时间只剩下元珏还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夜风忽来,吹得他袖袍翻飞,一身华袍,愈发显得眉眼落寞。 “皇上!”王太师从暗处走出,低喝道:“今夜这大好时机,皇上明明可以取楚沉性命,为何要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他?你可知纵虎归山是什么后果?” 元珏负手而立,敛去所有心绪,淡淡笑道:“太师多虑了。” “多虑?皇上还记得先前是怎么答应老臣的吗?杀了楚沉,日后天下方有宁日!”王太师沉声道:“你身为帝王,却为了一个女子,举棋不定,实在令老臣寒心!” 元珏抬眸看着王太师,唇边的笑意变冷,“你还知道你是臣,朕为君?” “皇上……” 王太师听到他说这话,顿时心惊不已。 元珏冷笑道:“为人臣子就做好臣子的本分,朕不想做的事自有道理,用不着太师在此指摘。” 他说完,便拂袖离去。 “你!”王太师追上前两步,还想再说什么,却一时间气得再难言语。 不多时,这一处,便只剩下王太师一个人。 有小内侍匆匆赶了过来,俯到他耳边轻声道:“太师,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好。”王太师闻言这才缓过一口气来,伸手抚了抚胡须,“还好老夫另有准备,既然你舍不得杀秦真,那就让老夫帮你动手。” 天边明月转动,月光洒落满宫廷。 另一边,秦真和楚沉已经出了宫门,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夜已经深了,宫门外寂静无声。 楚沉坐在车厢里,语调如常道:“你同元珏说了什么?” “啊?”秦真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酒里有毒,他原本是要取孤性命的。”楚沉淡淡道:“你同他说了什么,让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秦真抬手摸了摸下巴,有些诧异道:“酒里还真有毒啊?我乱猜的。” 楚沉凝眸看着她,不说话了。 “其实也没什么。”秦真见他如此,不好再顾左右而言他,只好笑道:“其实也就是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不管他原本要做什么,反正这次咱们都平安无事地出宫了就好。” 楚沉却掀开车帘往外头看了一眼,语气淡淡道:“你当真觉着我们已经平安无事了吗?” “你这话……”秦真刚要抬头往外看去,就有一只利箭破风而来,直射她眼眸。 楚沉一手将她按进怀里,拂袖将箭羽扫落出去。 秦真躲过一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闷哼,然后就是重物落地之声。 ——是车夫中箭落马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数百支暗箭齐射而来,将偌大个车厢射穿,瞬间成了刺猬一般。 骏马也受了惊,在空荡荡的道路狂奔,时不时撞在大树。 秦真被颠簸得晕头转向,整个人都在趴在了楚沉怀里,还不忘同他道:“这事不像是元珏会做的……” “肯定是王太师!” 边上就是绿水河,这会儿他们要是出去,就会被藏在暗处的刺客乱箭穿心,要是不出去,这受惊的马狂奔掉入河中,只怕也免不了淹死的下场。 她与楚沉是在凤凰楼直接被传召入宫的,身边都没带人。 能在宫外设伏的人,除了元珏和王太师也没别人了。 前者既已经放她们出宫,就没必要再来这么一手,做这事的,肯定就是后者。 秦真脑子转的极快,异常肯定道:“这老头坏得很!想一举除了你我!” 前头的骏马已经踩空掉入河水中,连带着马车也往下掉。 躲在暗处的弓箭手和刺客纷纷一跃而出,追上前来打算再补几下。 就在这时,楚沉揽着她的腰身,破车厢而出,迎着皎皎月色飞身而起,拂袖将他们射来的弓箭全部扫落回他们身上。 转瞬之间,痛呼不断,倒地之人不绝。 楚沉拥着秦真点过树梢,立于高处俯视众人,沉声道:“他也就只能想想!” 秦真睁开双眼看着他,树枝在月光下轻摇,叶落悄然,夜风拂过水面,泛起涟漪阵阵。 她脑海忽然浮现当年自己带着楚沉逃离宫闱的一些画面,那天追兵比现在还多,楚沉被折磨地只剩下半条命。 别说施展轻功了,连走两步都难。 那时候是她抱着楚沉飞,藏身在树梢之中…… 秦真的脑海划过许多模糊的画面,一时之间分不清真假,头还晕沉沉,忽然疼了起来。 她忍不住皱眉,“这头疼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你靠在我怀里,好生歇着。”楚沉只说了这一句,便拥着她从树梢一跃而下,一脚踢飞了最前头那个人,从他手里夺过了一柄长剑。 秦真甚至都没看清他用了什么剑招,只看见银光一闪、剑影浮动,原本朝他们冲过来的十几个刺客就全部倒地不起,气息全无了。 她刚想开口说话,便听楚沉道:“把眼睛闭上。” “哦。”秦真乖乖地应了一声,就把眼睛闭上了。 她不怕见血,手中剑也曾了结过不少人的性命。 反倒是楚沉年少时,从来不沾刀剑钝器,如今动起手来,倒是利落得很。 秦真闭着眼,只觉得楚沉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周遭痛呼声越来越多,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那些原本一拥而上,想着立功的刺客们也从不要命地往前冲,变成了瑟缩着一点点往后退。 楚沉一手拥着秦真,一手仗剑,面无表情地一步步往前走。 鲜血从剑锋上滴落,一点点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君上!”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无星带着楚王府的侍卫包抄而来,没过多久,就将剩下的一众刺客全部拿下。 秦真听到动静,刚要睁眼同楚沉说话。 后者随手就抛了长剑将她打横抱起,扔下一句,“留活口,带回去审问。” 便飞身而起,掠过长街,直接远离了这一片地方。 秦真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 她有些无奈道:“我又不怕,你……” “会做噩梦的。”楚沉却忽然同她说了这么一句。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真刚回南州的那段日子,确实经常做噩梦,那滋味的确不怎么好受。 她没再说什么,看了楚沉片刻,抬袖将他脸侧的血迹擦去。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听多了传闻说楚王手段如何狠绝,秦真亲眼看见他沾了血,还是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楚沉当年何等天人之姿? 他就应该永远高高在上,纤尘不染! 这俗世的纷争和厮杀,都不敢沾染他半分。 楚沉抱着她飞檐走壁,很快就到了秦王府门前。 守卫见他抱着自家郡主从天而降,不由得惊了惊,连忙上前问道:“楚王殿下、郡主你们这是?” “没事!” “没事。” 秦真和楚沉几乎是同时开口说的,连声音都重叠在了一起。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门前守卫看得万分不解,却也不敢开口多问什么。 楚沉将秦真轻轻地放了下来,温声道:“进去吧,岳父大人怕是担心坏了。” 秦真脚一沾地便伸了个懒腰,听到他说着话,忍不住问道:“你不同我一道去见父王?” 这刚接了绣花就进宫去了,都没来得及让他和岳父说上几句话。 楚沉薄唇轻勾,缓缓道:“我这一身血不便入内,等回去沐浴更衣之后,明日再登门拜访。” “也好。”秦真本来想说你这一身黑也瞧不出什么血迹来。 但是楚沉这人吧,一直极其在意仪容,让他这样去旁人都不可能,更别说去见岳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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