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后,小鬼仍是一言不发,这几乎让无涯子怀疑他是不是捡了个哑巴。 见对方沉默不语,又闻到如此舒心的香味,无涯子试图攀谈:“小女娃叫什么呀?” “男……男孩子……”因为空山谷的遭遇和海上的风暴,男孩有些惊魂未定,结巴答道。 无涯子微怔,但很快便凭借着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的经验,想明白如此异香的因果,安慰他:“没事的,臭小子,别怕。” 无涯子给男孩取名叫慕卿,他听慕卿讲在空山谷的所见所闻,开导他,让他不为自己的身份所困,也尝试治疗他,但终以失败告一段落。 后来无涯子教他识文断字、品词酌句,也教他习武练剑。无涯子还告诉他,出师以后就离开黄山岛,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他还小,没必要一辈子都困在岛上。 空山谷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历经多年,花了大价钱,也只培养出慕卿一个药人。药人要禁受住蛊虫的反噬,多少儿童夭折,独有慕卿幸运地活了下来。 如今这样,算是偷来的幸福吗?慕卿反问道,又看着一脸花痴的花雕把玩着那柄旧旧的断剑,问自己,顺便又朝那人补了句:“小心点,别剌到手,很锋利的。” “师父,你不是要教我练剑吗,你把剑给我了,那你呢?”见他神游归来,花雕忙凑过去,问道。 慕卿不急不慌地随手折了根竹条,以凌厉的进攻之势朝花雕抽去,疼得花雕马上缩回手。 只见跟前人泪眼汪汪:“师父,你能不能对我温柔点,好歹人家是第一次做徒弟嘛。” 慕卿白了她一眼,本公子也是第一次做师父啊,凭什么要让着你? 终究是心软嘴也软,慕卿答道:“要是真遇见敌人,谁会对你手软?你个铁憨憨,到时候别成了人家的剑下亡魂,接着来。” 这一竹条子花雕倒是躲得飞快。 见氛围一时尴尬起来,慕卿索性讲些琐事调节气氛:“我跟你这个年纪啊,也是师父教我功夫,呐,就是你师公。他一点都不手软,每天追着我打,不过呢,好歹我皮实,好得很快,自然也就进步得很快咯。” 皮实是真的,他体内有药蛊庇佑,伤口都好得特别快,不过花雕不一样,她是个皮细肉嫩的小女孩,慕卿下手很有分寸。让她吃点苦头就好了,女孩子家家的,可别留了疤,怪难看的。 “师公是个怎样的人,师父你跟我讲讲呗。”才练一小会,花雕很自然地靠到慕卿旁边嶙峋的怪石上,一脸八卦相。这么多年,还从没听师父讲过自己的故事呢。 “你师公啊?那年我逃难,就遇见了他,他一个人独居,也没什么亲人,看我可怜,他就收养了我,教我武功。” 离开无涯子,除了应他所想去外界闯荡一番,还因为慕卿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给他招惹来麻烦,逢年过节的去探望他,也是因为早把无涯子当成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 花雕一下子就抓住重点:“逃难?师父你没有家吗?你的家人呢?” “我的家人啊?师父算一个,你算一个。”慕卿在这个问题前没有犹豫,答得干脆。 无涯子收养他,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让他从此心有归宿,不再迷茫地漂泊于世间,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而他遇见花雕,就好像历史重蹈覆辙,慕卿常想,是不是无涯子接纳自己就像自己接纳花雕那般?虽从未言说,在心底,早已默认彼此是最重要的家人。 “啊,那师父好可怜的。” “可怜吗?”慕卿反问:“你个小可怜虫怎么不先可怜可怜自个儿?” “花雕才不可怜呢,我娘亲是个顶好的人儿,她手很暖,笑容很甜,说起话来温柔着呢。那种好,是和你对我不一样的好,她啊,手很巧,总是会给我们做各种各样好吃的,我最爱吃她摊的软饼,那饼子,喷香软糯的,可好吃了。” 五岁那年,母亲就离花雕而去,在她仅存的记忆里,只有那双手的温度和那刚出炉的烙饼是真实而又清晰的。 “说到吃的,我想起你师公炖的鱼,黄山岛四面临水,那里的鱼个大肥美,加上他老人家自己打的豆腐,那味道,真是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尽讲些陈年往事。 眼看着太阳只剩半个脑袋,慕卿意识到被带跑偏了,骂骂咧咧了一句,随即又碎碎念道:“不行,今天咱们不把这一小段练完,不许吃饭。” 他教花雕的是《十音诀》,以音律来命名招式,剑招多温柔婉约,适合女子练。 “啊……”花雕抓着脑袋,叫苦不迭,本来想着逃过一劫,这下倒好。 慕卿边纠正花雕拿剑的姿势,边告诉她:“虽然它是把断剑,但你可别小瞧它。剑的好坏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握剑人心里所想,守心中之道,护心爱之人,亦可诛佞臣昏君,半把足矣。” 慕卿听无涯子说过这半把剑的来历,那是无涯子年轻的时候,彼时无涯子血气方刚,和好友比剑非要分个胜负,结果在对峙中,心爱的宝剑被一分为二。 离开黄山岛的时候,无涯子把这把剑给他,也是想告诉慕卿,年轻人不要过于气盛,要懂得收敛锋芒。 可花雕始终觉得半把剑不够威风:“嗯嗯,那花雕要手执长剑,像师父一样做一个云游四方的侠义剑客,把那些坏人们都打跑。” 慕卿被她逗乐了,活这么久,他的小徒弟是第一个给他戴如此高帽的人,行侠仗义倒是谈不上,颠沛流离还被说得如此大义凛然,慕卿睨了她一眼,面不露喜:“看来最近功课学得不错,已经会说像样的四字词语。” 花雕:“????”师父我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这些四字词语是好几年前学的,干嘛还拿我当小孩? 至于为什么教小花学剑,这绝不是慕卿心血来潮,世间险恶,一个女孩子手无寸铁难免会被欺负,何况慕卿也不会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保护她,有些手段防身总是好的。 日暮迟迟,百鸟归林。花雕练得满头大汗,正懒洋洋趴在慕卿背上,乱薅他的头发,还贱兮兮地笑道:“磨精,你人真好。” 收到好人卡的慕卿恨得牙痒痒,你丫的下次再跑出来玩把鞋子弄丢了,看我不打得你屁股开花满地找牙。 可转念一想,算了,自家的徒弟,除了宠着,还能咋滴。
第24章 双生2 出了玉霄国,便是铁岭山。 当初柳源戏班一行人抱着出人头地的想法,风风光光地来,现在却有如丧家之犬般,灰溜溜地离开,难免不让人唏嘘。 沈佳期走在队伍最前面。他常年走南闯北,这一带路他都很熟,有他为大家领着队伍,就可以少走些弯路。 叶童舟坐在随后的马车里,听着车外众人低声细语,本欲凑个热闹,但轻轻掀开布帏,看到层林尽数染上微黄,枫叶红得似火,不禁感慨道:“入秋了啊。” 他还记得上次路过这里是盛夏,那时候大家有说有笑,他还是个健全人儿,不过才一两个月,却换了番光景,可谓是物是人非。 花伶走在部队大后方,不时在路边草丛里摸东摸西,最后将手中一把不知名的莓子从窗户里递给叶童舟。车子还在继续行进,花伶也长得不够高,叶童舟探出大半个身子,才勉强接住她手中的野果。 花伶记得以前自家田野里有很多这样的小果子,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现在她居然能在这荒山野岭发现,不免有些惊喜,当机立断摘了留给叶童舟。 一长队人除了叶童舟,都步行着,由白无垢殿后,他也是逍遥快活,此时正捡着路边的石子,用自制的弹弓打着鸟雀。 铁岭山上有个土匪窝叫回风寨,白无垢的老家就在这里。寨子头头叫霜满天,是个让白无垢又敬又恨的人。敬他,因为他打理回风寨诸事有条不紊,算个优秀的领袖;恨他,是因为他下毒控制自己。 寨旗高扬,瞭望塔上有两个站岗的探子,站得笔直,目光如隼。 这绝对不是放哨,是看中了哪个过路人好下手吧,沈佳期眯着眼,像个老谋深算的狐狸般想着。 他倒是不怕,他们这里还有回风寨的“人质”呢。 “无垢你不回家看看吗?”沈佳期想着无垢家在回风寨,便向他提议道。 霜满天整日板着张脸,脾气又臭,白无垢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还回家看他?不存在的。 还有赵亮,满脸横肉,总是副凶巴巴的模样,没少跟他对着干。 若真是想有什么留念的话,也只有铁岭山的好山好水,还没彻底来得及游览一番。 看他不乐意,沈佳期还是让班内的一个小弟子给霜满天报信去了,信上是个地址:临初玉水台七十九号。 这是般若妻子的住处。班里人最初都为孤儿,大多数人都是后来戏班发展起来才成的亲,但居所较为分散,在此行目的地临初携家带口的人,只有般若。 白无垢的命靠一种特制的药吊着,霜满天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在意他,在玉霄国时还让人给白无垢送解药,现在戏班走了,总要有个去处能找到他们,要不白无垢又发病了可怎么办? 于是乎,其余人都在原地休息,等着送信的倪默回来。 回风寨上,赵亮跟一帮土匪赌骰子玩得热火朝天,根本没把来人当一回事。 “启禀二当家,山下有个人奔着咱们寨子来了。”瞭望塔上有人发现不对劲,立马就上来报告。 “跟他废什么话,抢啊。” 送到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才单枪匹马而已,随便带两个兄弟包抄就得了,哪里用得着他亲自动手!虽说蚊子肉再小,可多攒几只也是够塞牙缝的呀。 “这盘押大。”赵亮一声令下,将一锭闪亮的银子压在牌桌上“大”字那边,然后满怀期待地等着开盘。 “大!大!大!大……”周围土匪们的高呼声此起彼伏,彼此应和着,场面让人惊心动魄。 约莫一刻钟后…… 送信的倪默一脸沮丧地回来,他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那群土匪见着他,就好像饿狼见着肥羊,抢去他身上银两不说,连外衣都给扒了。 用赵亮的话说,那买衣服不得花钱啊,能省一文是一文,所以回风寨一直贯彻的宗旨就是:不能谋财害命,但对于主动送上门来的人,有什么抢什么,多了不嫌多,没有东西抢也要创造条件抢。 “师父,我回来了。”倪默看到大家都在等他,刚靠近便声如蚊呐般吱了声,又低着头偷偷去看沈佳期的表情。 看着他这副模样,沈佳期忍俊不禁。 传言很多活物来到铁岭山回风寨,连毛都没根剩的,看来传言不假,瞧这阵势,真够狠。 几十米开外的丛林中,一名白衣“女子”正在赶着马车,车里躺着个跟花伶相似年岁的小娃娃,正是花雕和慕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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