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 种苏的伤其实并不重,不过手背上划了条口子,流了血看着颇为渗人,太医来看过,清洗过伤口,贴上药布,又开了些喝的药,休养几日,便将无碍。 “都下去吧。” 宫人与太医们鱼贯而出,偌大的后殿便只剩下种苏与李妄二人。 乌云已彻底散尽,阳光明晃晃的照射神州大地。 殿中一片寂静,犹如从前宫中寻常的每日,但种苏知道,外头绝非如眼前这般平静,今日是个会载入史册的日子,在场的每个人都将永生难忘。 朝臣们有许多事想问,奈何李妄却暂不见任何人,最重要的事他已解决,剩下的便交由杨万顷等人执行处理,还有些细节等具体事宜则稍后再说。 李妄的眉头始终微微拧着。 “陛下,只是小伤,没有事。”种苏见李妄注视着她的手,便道。 “日后不可再做这种事,”李妄的目光移至种苏面孔上,沉声道,“朕不需要你挡在朕的面前。” 种苏明白李妄的意思,点点头,哦了一声。 李妄捏了捏眉心,这些时日所有的事都不及方才看见她冲出来的那一刹那令人心惊,简直魂飞魄散,他顿了顿,问道:“痛不痛?” “还好。”种苏回答。 种苏坐在榻上,伤口其实有一点点痛,却无关紧要,这点疼痛反而令她有种真实感——这便算无事了吧,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陛下这几日都在哪里?”殿中没有旁人,种苏忍不住问道。 “城中。”李妄答道。 那日营帐中种苏向影阁递出信号后,影阁的人便在崖下顺利找到李妄,之后避开搜寻的所有队伍,悄悄出了猎场,护着李妄进入城中,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暂住,待一切安置妥当,陆清纯方重新返回崖底,接着上演了那出假死。 坠崖是意外,李妄将计就计,虽然棋行险招,但有他多年的铺垫在前,况且这一局其实只有一小部分脱离最初计划的轨道,依旧尽在他的掌控中。 只是这其中一环又一环,几多反转,仍令人心惊。 “先帝……康武帝陛下的事,杨丞相似乎并不知晓?”种苏想起一事,问道。 李妄点点头。 种苏没有问李妄具体原因,想来总是有他的理由的。 “那若万一今日陛下真的‘意外’了,二皇子的事又该如何揭破?”或许李妄还备有其他方法,在杨万顷那里也有其他说法,但没有什么比“死而复生”的先帝亲口指认揭穿而能来的震撼与令人确信。 “你忘了还有谭德德?”李妄道。 种苏恍然,倒是忘了这位人物。看来李妄也早已有安排。换言之,无论今日李妄是不是真意外,会不会出现,只要王道济请出二皇子这张牌,先帝就一定会亮相。 只要先帝亮相,杨万顷哪怕再如何惊讶,也一定会抓住机会,给予王道济致命一击。 王道济手中所谓的王牌,最后的筹码,早从一开始,便是一张死牌。 种苏也没有问为何李妄没告诉自己先帝的事,毕竟许子归和王家就已足以让种苏思虑了,再来一个先帝,当真更难负荷。 反正计划最关键的部分种苏都知悉,李妄现身后才会有先帝现身,她那时知道反而是最好的。 种苏也隐隐有种感觉,李妄似乎并不太想提起这位先帝。 “担心了?”李妄看着种苏,目光擒住种苏的双眼。 这一日风起云涌,犹如波涛汹涌的大海中行船,骤然再见李妄,种苏虽放下心来,整件事的冲击却仍在心头未曾消散,然则李妄这一句话,却将种苏瞬间带回几日前那洞穴之中。 “待王家事毕,再无任何危险后,我们再行分说。” “别担心,很快会再见面。” 种苏想起了洞穴中李妄所说过的话,那些话将她从紧张跌宕的氛围中抽离出来,却又陷入另一种紧张里头。 还有一些事她得面对。 包括她的身份。 “陛下……” 种苏正要说话,外头却传来谭德德的声音,“种大人的药煎好了。” “端进来。” 谭德德亲自端着药盅进来,小心放在种苏身前,又道:“杨丞相和苏阁老都来了,在外面候着。” 这两位既然来了,必然是有要事,想来也是,王家势力坍塌,牵扯面甚广,许多事须得李妄定夺,李妄颔首,表示知道了。 “这两日你暂且留在宫中,好好养伤,待外面完全安定后再回去。”李妄对种苏说道。 种苏想了想,点头应下来。 李妄便站起来,起身离去。 “我得回去了。”陆清纯来了,说。 李妄既然现身,陆清纯便也不用再装死,服过解药后便来朝种苏请示:“再不回去,桑桑要杀了我。” 万万没有想到,那颗假死药最后居然用在了陆清纯身上,好在也算“用的其所”,有所帮助。 种苏让陆清纯先回,叮嘱他不可掉以轻心,小心王家余党。陆清纯点点头,带着剑火速离开了,种苏则留在宫中。 谭德德给种苏特地安排了一处偏殿,离长鸾殿很近,却颇为僻静,或许得了嘱咐,无人前来打扰,种苏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翌日,种苏刚吃过早饭,本想着李妄大抵正忙,等他传召再过去,李妄却自己过来了。 “睡的可好?”李妄端详种苏气色,身后还跟着太医,替种苏再次诊断伤口。 “谢陛下关心,睡的很好。”不知为何,有外人在,种苏忽然有点心虚,生怕被看出点什么。 李妄的态度却很坦然,仿佛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好在他也没有过分亲近,如今人人都知种苏在王家之事□□劳不小,即便陛下对她更亲近些也属正常。 太医看过后便离开。 “还要不要休息?”李妄问。 “可是有事?”种苏反应很快,马上问道,说,“微臣没事了。” “没有外人时不必拘礼。”李妄道。 难道要叫你燕兄吗?这可不是宫外。种苏这样想着,却想起了那洞穴中李妄的另外一句话。 “是。”种苏定定神,道:“我没事了。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 她参与了其中至关重要的部分,恐会有些例行询问与确认的事。 “许子归想见你。”李妄看着种苏。 许子归?种苏微微露出些疑惑,他见她做什么? “你想不想见?”李妄端着杯茶水,却没喝,只看着种苏。 殿中没有别人,种苏想了想,说:“他知道我的身份。” 李妄眉头轻扬,意思是他如何会知道。 种苏不得不说实话,将许子归得知身份的途径说了遍,自然也不得不交待了一下与裘进之的关系。 “裘进之,”李妄略一沉吟,“难怪那日温泉池中他会做出那番举动。” “他父亲裘登元懦弱平庸,想不到儿子倒颇有胆量,竟敢欺君。”李妄淡淡道。 种苏听到这两个字便本能打怵,就要请罪:“我……” “没说你。”李妄道。 种苏默默坐好,有心想替裘进之说两句,毕竟归根结底还是算受她牵连,只是如今她自己的事都还没解决,实在没什么立场。好在李妄并非不辨是非的昏君,想必到时自能够秉公处理。 “此事日后再议,”李妄转而道,“先说眼前。” 种苏点点头,明白是指许子归的事,那日许子归登门,为王家做“说客”,从那一刻起,他们之间便已泾渭分明,不再同路。事已至今,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种苏不明白为何许子归还要见她。 种苏略有犹豫。 “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李妄始终看着她,说,“不必顾虑。” 种苏想了想,做出决定:“去见见吧,看看他要做什么。” 目前可以推断出许子归并未向任何人供出她的身份,或许他是想借此提出什么要求?抑或有其他的目的?种苏暂且只能想到这一点,唯有见了才能弄清楚。 李妄既然特地来问,想必也是有此意,否则直接不予理会便是。 李妄听了种苏的回答,却没说什么,端起茶杯,面无表情的喝了口。 这是种苏第一次来到天牢。 天牢中阴暗,潮湿,整个空间里弥漫着一股腐朽阴森的气息,因天子驾临,天牢中所有的官吏莫不如临大敌,白日里也点起灯,以便照明。 “陛下,您真要去?” 种苏侧首看一眼身旁的李妄,不明白他为何也会跟来。这里面的环境着实不太好,即便他不来,她与许子归的谈话内容他也能分毫不差的知道,何苦非要亲自来听。 李妄披了件黑色薄披风,绳结松松系了个结,干净的朝靴踩在坚硬的地面上,不疾不徐,缓步走下石阶。 牢中所有官吏都被打发在外头守候,唯有几名影阁成员与谭德德谭笑笑二人跟随。 “朕为何不能去?”李妄声音轻淡,仿佛漫不经心般,“莫非有什么话是朕不能听的?” 种苏奇怪的看李妄一眼,总觉这话有点怪怪的。 “种卿与许大人关系似乎甚好。”李妄脚下不停,种苏落后一步,走在他身侧。 这声熟悉的种卿令李妄仿佛回到了朝堂上面对他人时的帝君模样,冷峻疏离,不怒自威。 种苏只要听到这声,便知多半没什么好事,李妄多半不太高兴。 这句问话似乎从前也听过。 种苏颇有点莫名,不是他说想见便见的么?说起来,他似乎一直不太喜欢许子归,大抵不愿她与他有过多牵扯吧。 “陛下,到了。” 说话间,已来到此行目的地。 “进去吧。”李妄在狱房外间停下脚步,朝种苏说。 种苏便点点头,迈步朝里走去。 许子归被单独关押在一间房内,或许因他状元身份,也或许因他供认不讳,或更因他已必死无疑,他并未遭受刑罚殴打等,身上仍算整齐,只是头发凌乱,衣衫脏污,再无半分状元郎的意气风发。 “你来了。”许子归坐在脏乱的草席上,抬起头来。 种苏站在牢门外,静静看着许子归。 “叫你来没有别的事,就想见你一面。”许子归微微笑道,“毕竟这世上,你算我唯一的朋友了。” 他笑起来仍跟从前一样,带着点腼腆,只是这笑容却未达到眼底,仿佛只是刻意训练出来的伪装。他的眼睛里阴郁,苍凉,还带着丝戾气。 这大抵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我曾经以为我们是朋友。”种苏终于开口道。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许子归说,“只是这世上许多事,非我所愿——从我八岁那年被他们收养,我的人生便已不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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