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蝴蝶飞来,斑斓的翅膀煽动,在阳光下追逐翩飞,一会儿飞到东,一会儿飞到西,一会儿落在花朵上,一会儿落在树叶上…… 种苏想象自己也是一只蝴蝶,背上生出翅膀,带着她飞到绿意盎然的树上,躲进清凉的树叶中…… “吭,吭——” 刻意的咳嗽声打断种苏的思绪,将她倏然拉回现实,她睁开晒的眯起的双眼,朝声音源头看去,顿时撞见下朝的李妄,他身边站着谭德德,正手碰了碰嘴边,便是他发出咳声提醒。 李妄双目漆黑,冷睨种苏一眼。 似乎还低嗤了一声。 种苏连忙端正姿势,低下头,规矩站好。 李妄身后还跟着几位官员,正边走边说着朝中之事,李妄脚下未停,径直进了殿中。 “种大人好定力。” 谭德德偶尔得空,出得门来,经过种苏身前,笑眯眯的说道。 谭德德面白无须,头发花白,身形圆润,稍显阴柔,身为总管与皇帝身边多年近侍,品级当然不低,却永远一副弥勒佛神态,对谁都笑容可掬,十分客气。 想也知道,谭德德定然知晓“轻薄”之事。种苏忙行礼,总觉得他这句“种大人好定力”背后还跟着一句:不愧是敢轻薄陛下的登徒子。 “谭总管谬赞了。”种苏露出苦脸,小心道:“敢问总管,下官得站到何时呢?” 谭德德笑眯眯道:“老奴替您去问问陛下?” 种苏本意是想从谭德德处套点口风,哪敢真去让问,不问还好,只怕一问便更糟糕,当下忙摆手,不敢再多说,谭德德复又笑眯眯的走了。 哎,继续站吧。 “哟——” 这日忽然出现张陌生面孔。之所以说陌生,种苏在长鸾殿外站的这些时日,尚第一次看见他。
第29章 百感交集 “哟——” 这日忽然出现张陌生面孔。 “本王乃忠亲王府小王爷,李和是也。” 正是先前挨了四十板子的李和,那一顿板子实属打的惨,一直卧床养了月余方康复,今日便进得宫来。 李和额头饱满,面孔略圆,双颊有肉,典型一张娃娃脸,双眼清亮,一副人畜无害模样。 种苏忙行礼:“见过小王爷。” “你就是摸了陛下的那人?” 种苏:…… 李和:“不必慌张。此事与我有关,我自然知道。嘿,居然还是个朝廷命官,从九品?真是官小胆大。” 李和打量种苏面容,又道:“看你长的人模人样,年纪也不大,倒是个色胚。” 种苏:…… “听说你只挨了两板子?”李和继续道,“凭什么?我可足足四十板。陛下这算怎么回事?不公平,我不服。” 种苏:…… 种苏不认识李和,更不知他到底何意,一个人对着她自言自语般说了这许多,实叫人不知如何应对。 “你叫种瑞是么?”李和凑近些许,看着种苏神秘道,“待此事了了,到时宫外见面一叙,我有件事问问你。” 种苏实在想不到这小王爷会有何事问她,李和那样子还要再说,却听殿中传来沉声低喝:“滚进来。” 李妄坐在殿中案后,正对门外,虽听不见外面交谈,目光所及却能看见外头情形。 李和被一喝,当即面色一变,马上神色敛起,小跑着进去。 种苏也赶紧站好,偷偷朝殿内瞥去,只见方才自在郎当的李和双手放在身前,俨然一副规矩听训的学生模样。片刻后,灰溜溜的出来,显然挨了训,再无与种苏闲聊的心情,一溜烟跑了。 种苏虽受着罚,看到这一幕,却不由心中好笑。 人人都怕李妄。 即便三省重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两大丞相杨万顷与王道济,每回议事完毕出来,眉目间亦不自觉现出松了口气的样子。这固然有皇家天子自身天然的君威所在,更源自李妄本人。 种苏站了这些日子,算是亲眼见证了何为勤政——从早到晚,除去用饭与小憩时间,李妄几乎一直埋首于政务中。 昏君终日无所事事,纵情私欲,明君却似有永远忙不完的事——民间对李妄的评价褒贬不一。 有人说他继位不正,弑父杀母,暴戾无情,上位后心狠手辣,专断冷酷,然而自他登基以后,大康的国力却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步恢复,短短几年时间,曾经外忧内患导致的疮痍平定,虽还未达及大康鼎盛时期的辉煌,却已呈现复兴之势。 百姓安居乐业,日子越来越好,是为最有利的证明。 功过难评,民间其诟病者不少,亦有不少拥趸者。有人言大康国力恢复如此之快,可谓奇迹。如此下去,大康重至巅峰,再创盛世,指日可待。 从前天高皇帝远,种苏听听便罢,如今人在眼前,种苏终于明白这说法非空穴来风,这奇迹又从何而来。 上朝,长鸾殿,御书房……李妄的日常轨迹几乎都是这三点一线,批不完的奏折公文,见不完的官员臣子…… 他鲜少有其他活动,顶多每日小憩片刻,间隙停下喝点茶,或偶尔到园中走一走,短坐片刻。种苏不知夜晚如何,但如今后宫空虚,按李妄脾性,恐也没有什么其他消遣。 不累么? 种苏想起之前“燕回”说家事繁琐,这家事原是天下事,又岂止繁琐…… 种苏不曾见李妄露出疲色,似终日孜孜不倦,然则却也未见他有什么好心情。 所谓伴君如伴虎,李妄大抵是个很难伺候的皇帝,他总是面色沉静,偶尔勾起唇角,却多半为冷笑,更令人心惊胆战。 他没有什么特别喜好,即便要讨好也无从着手。又喜怒无常而难辨,心思难以揣测。这样一个人,无需疾言厉色,大动肝火,便不怒自威,一个眼神即足够使人瑟瑟不安。 不过,种苏偶尔也能看见他心情好的时候。 谭笑笑袖口中揣着一封信,露出半角封口,匆匆跑过园中,跑向殿中。 “今日有?”谭德德问道。 谭笑笑点点头,微扬袖口。 谭德德一见之下,面色一松,“赶紧进去。” 种苏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很想抚额。 认出那书信封口时,她心中一惊。正是她前晚书写,写给“燕回”的。如今虽已知燕回身份,但亲眼见到自己亲手所写的书信这般出现,送达,那感觉颇为奇怪。 更能亲眼见到对方阅信之反应,更…… 种苏偷偷瞥殿内。 “陛下,今日有信。” 李妄嗯了声,仍看完手中奏本,而后搁下笔。 谭德德赶紧吩咐趁这难得的休憩上茶上点心。 李妄看了半日公务,眉头微微蹙着,唯有拿到信的这一刻,停下手中事务,神色缓和,心情颇为放松。他一放松,殿中气氛亦随之一松。 李妄喝过茶,吃了点东西,擦过手,展开信。动作不疾不徐,似并不急着看,那神态却很认真,又不同于处理政事时的认真,带着一种春日午后的闲暇感。 【燕兄展信愉 燕兄所赠伤药业已收到,劳燕兄挂念,多谢多谢,定当好生使用…… ……近日哪里也未去,无所事事,整日晒太阳,直晒的人头昏脑涨……哎,春光虽好,晒多也伤…… 燕兄可曾晒过整整一日?若无事,可试试呢。】 李妄唇角微扯,看完之后,将信收起,小坐了片刻。这片刻便是一日里最为放松之时。 种苏见到这一幕,却心中堪忧。 上回见过面之后,种苏知道难以即刻切断联系,只得徐徐图之。两人间的书信往来仍在继续。 种苏大致计划好,先从信的数量起,由之前的每日通信,到隔日,再到隔三差五,逐步减少,而书信内容,也须慢慢相应减少,犹如朋友间的联系一般,日渐疏远,渐至无话可说,再杳无音信,彻底断联。 李妄回信还如从前般,话不多,却颇为及时,甚至还赠送好些去血化瘀的药膏。或因自家家门不方便报出,他便也未曾过问种苏家住址,更未通过其他途径找上门去,伤药亦是放在信舍处。 种苏慢慢减少回信次数,信中不再像从前那般侃侃而谈,热情洋溢,当然,也还是把握好分寸,以免与之前相差太大,引人生疑。 尽管寥寥数语,所言琐碎无趣,然而李妄却似乎未有半分嫌弃。 这可如何是好? 种苏颇为苦恼,这个方法似乎不大能行得通。 然而再过几日,李妄看过信后,脸色却沉了下来。 种苏低头站着,不用看,也知那信中内容。毕竟昨日她亲手所写,字句都还在脑中。 这一回,她特地等了几日方回信。 【燕兄: 近日与友结伴出外游玩,昨日方回。燕兄得了空闲出来?实不凑巧,我已与友人约好,未来一段时日,恐都无法与燕兄相约,还请燕兄见谅…… ……夜深了,有空再叙,祝燕兄安好。】 大康官员五日一休沐,事实上,上上回李妄信中便隐晦提出再见之事,种苏亦未明说,只找了个借口,避过去了。 这回种苏仍找了个借口,再次推拒掉。 李妄看过信,面色微沉,并未说什么。 然则宫中气氛显而易见的愈加沉闷,阴郁。 李妄没有明显的生气,然而脸色不大好,他一脸色不好,所有人便没有好日子过,一早上,前来议事的官员就被骂出来好几个,满脸灰扑扑的离开。宫女内侍们皆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出错。 种苏连带着也不得不小心起来。 之前站那里时,还可偷偷换换脚,或借喝水出恭之际,多待会儿再回来,眼下却不敢躲懒,以免撞个正着。 “哟,你怎么还没过去?陛下已用完午膳了呢。” 有人走过,见种苏还在饭厅吃饭,诧异道。 种苏更诧异,这么快就用完膳?午后未休息吗? 种苏赶紧跑了过去。 ……疯了,只见李妄已坐在案后…… 李妄午后一般会休息个把时辰,如今取消,种苏不得不早点过来,多站这 一个时辰。 种苏小时候漫山遍野的跑,长大后亦不是个坐得住的主,又常修身健体,故而体质不错,也正因如此,方能应付这站立之罚,换做其他人,保不准能站晕。然则体质再好,终究也是累的。 种苏每日回家后,只想瘫在床上再也不起来。 难道真是因信之故? “师父,今晚能否换个人替我值夜?” 种苏吃过午饭回长鸾殿外,途中不小心听见谭笑笑正愁眉苦脸哀求谭德德。谭笑笑负责传信之事,近日李妄脸色不佳,他生怕遭受牵连无妄之灾。 谭德德给了谭笑笑一爆栗。 “师父,这次休沐陛下真不出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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