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妄看着她。 种苏认真道:“公子菩萨心肠,乐善好施,然而出手太过阔绰,却易招祸患。” 在第二次碰见那些乞丐时,种苏便心中有底,定是那玉佩所诱,原想着他们得了那银子后便该收手,谁知贪婪无比,竟打起另外那只玉佩的主意,胃口当真不小。 “公子很少出来吧,是以有所不知,那些人常年以乞讨而生,鲜少会见好就收,所谓人心不足,公子今日手笔,反倒激起他们贪婪之心。” 种苏从前在录州见过不少这等事,是以了解些。种苏见到着实可怜的,便会适当给几个钱——乞丐日日有,一旦给的太多,出门怕是被围的走不动路。 “哦。如此。”李妄淡淡点头:“多谢指教。” 种苏几乎可以判定,眼前这男人出身富贵之家,却不谙世事,不大世出。至于何种原因,不得而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总之他看起来涉世不深,懵懵懂懂的模样。 “日后你出来,还是多带点侍从吧,虽说长安治安不错,但出门在外,还是要尽可能做好防范,有备无患嘛。”种苏又道。 李妄颔首,示意知道了。 明亮的阳光笼罩在李妄的眉眼上,今日已第三次见面,虽说不上相熟,但终究也不同于完全的陌生人,李妄面对种苏,不像第一次路人般的无视。 但要说亲近,却也没有。 李妄周身有种说不出的贵气,看似冷淡,那是高门大户,优越环境里天生的矜贵疏离。 种苏看着他这副模样,再想起那晚他红着眼尾急促喘息的模样,当真感觉有些造孽…… 俗话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咳咳,虽没那么夸张,有了那般的交集,又有今日再三偶遇之后,种苏不由的对其上心一点。 于是忍不住又说道:“那帮人今天白忙活一场,保不准回头找麻烦。你倘若无事,便早点回去吧。” 种苏看看他身旁一脸紧张的谭笑笑,又道:“记住了,以后出门,多带点人,注意安全。” 种苏自己也很注意,与李妄分别后,决定先离开东市。倒非怕那些人,只是惹上终究麻烦。 “公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桑桑说。 种苏马上道:“别讲!” “公子虽平日便古道热肠,但这般殷殷叮嘱,倒真属罕见,”桑桑自顾自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夜夫妻百夜恩?” 种苏:“陆清纯!” 陆清纯:“嗯?” 种苏:“让她闭嘴。” 陆清纯伸出手,桑桑瞪眼,陆清纯缩回手。 种苏:“好的。听说长安万和楼为天下第一酒楼,本想带你们去。没了。” 桑桑顿时哀嚎:“不要啊!我错了!陆木头,快揍我!” …… 那边厢, 谭笑笑正紧张兮兮的护着李妄前行,只盼早点回宫。 李妄走了两步,却回头,朝种苏离开的方向扫了一眼。 偶遇还是蓄意,他自有判断。茫茫人海中连着相遇三次,实属很巧。种苏最后的那些注意安全的言语,与那晚那人所说有异曲同工之处。 但那人却是轻佻,嘲讽,带着挑衅之意,令人屈辱,痛恨。 这人却真诚,关切,友善,令人心生好感。 种苏的身影渐渐隐没在人群中,李妄眸中闪过她发间飘扬的发带,继而消失不见。 李妄收回视线,想到那淫贼,顿时目光沉下去。
第7章 儿时旧友 种苏与李妄离开后,街头转角阴暗处,现出两乞丐鬼祟身影。 正是先前那中年乞丐二人。 “他娘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中年乞丐呸一声,满脸痛惜。 不怪他们贪心,实则那玉佩贵重,若能凑齐一对,足够他们挥霍好几年。谁知最终却功亏一篑,连一只都没了。 两人本想叫人围堵,那二人却已迅速离开,分道扬镳,溶入人群消失不见。 “记住这二人模样,下回遇上,绝不放过。”中年乞丐道。 另一人道:“那人能碰吗,可别出岔子。” 李妄出手阔绰,身着华服,气度斐然,显然出身非富即贵。更重要是他那眼神,虽只短短一眼,却给人一种无形压迫之感,叫人莫名胆颤。这也是为何刚刚他们不敢轻易追上去围堵他的原因之一。 “这长安城里哪些人不能招惹,你不清楚?何时见过,听过这号人物?”中年乞丐道,“看样子以前多半是个拘在家中,只知读书的公子哥儿罢了,怕甚。” “另外那个呢,他的护卫身手不凡啊。” “哼,总有他落单的时候。”中年乞丐眼下满心都是那对玉佩,道,“他们几个一看便初来长安,那样子不像科举学子,多半来游玩的——别看他只给了几个铜板,这种人家中有钱的很。” 中年乞丐一握拳:“通知老三老四几个,近期留点神,这两只肥羊一旦遇上,绝不放过,定要好好宰一回。” “是!绝不放过!” 皇宫。 李妄回到宫中,便解开衣襟,边走边脱,径直进入浴房洗澡。 谭笑笑一回来便赶紧抓紧时间朝师父谭德德大致汇报了今日之事,此事谭德德跟在李妄后面,一边传人备水,一边捡起散落衣物,一面苦着脸道:“陛下,下回出宫,老奴求您,多少带几个侍卫吧。” 李妄愿意出宫走走,谭德德是高兴的,然则这不愿人跟着的习惯又着实叫人发愁。 谭德德自小入宫,后又常年跟在李妄身边,出宫次数比皇帝还少,身为大内总管,统领宫中事宜不在话下,宫外之事却经历不多,谭笑笑则经验更少,又年纪小,陪同李妄陡然到得民间,一时眼花缭乱,防不胜防,差点不能应付。 虽说大不了可以号令巡城军解困,但这样一来,势必引起骚动,自然也扫皇帝兴致。 思及此,谭德德想起那几个乞丐,知道李妄不过看那几个小乞丐可怜,方未发作。 但谭德德深知,李妄心思阴沉,性情乖戾,喜怒不定,睚眦必报,说不定待会儿待洗完澡出来,便要发令抓人。 李妄沐浴出来,披着外袍,赤脚踏在地毯上,神色难测,看不出喜怒。 正逢拾掇衣物的内侍过来请示谭德德,那对玉佩是收进大库,还是小库。皇家内库根据皇帝喜好,或其用途,使用频率等等,分大库,小库,方便取用。小库通常都是近期会用,或皇帝较为满意,喜爱的东西。 谭德德琢磨,正要示意收进大库,却见李妄抬抬手。 “拿过来。” 谭德德忙呈过去,李妄看过一眼,说:“收好。” 谭德德明白了,忙让人好好打理,收进小库中。 李妄看到那玉佩,却又想起什么,眼神一沉,正要说话,外头却有人来报,正是被派去抓淫贼的金吾卫军士,道又抓了几人,请皇帝过目核实。 人很快被带进来,李妄坐在龙榻上,目光如炬,锐利扫过众人,末了,却面色沉下。 都不是。 金吾卫将领额冒冷汗,艰难捱着头顶阴沉目光,暗暗叫苦,非他们无能,实在是给出的画像模糊,其他有效信息太少,又不可大张旗鼓明目张胆的寻查,人海茫茫,委实如大海捞针。 “继续找。”末了,李妄冷冷道。 人未找到,李妄脸色十分不好,期间又发了通脾气,连着几日宫中一片乌云罩顶,人人愁云惨淡。 种苏这几日却过的十分惬意,每日睡到自然醒,便出去走走逛逛,长安繁华如斯,处处风景处处如画。 这一日,种苏早起,换身衣裳,郑重装扮一番,买了礼物,去办件正事。 春光明媚,蝴蝶翩飞,马车在一宅院前停下。 种苏下得车来,走上前去,宅院门牌上刻了个裘字。 此乃种苏父亲旧友裘登元府上。昔年裘登元到录州探亲,曾在种家住过几日。 后裘登元科举高中,又逢新朝初立,一举得用,举家便迁去都城。 初始还与种父多有通信,后大抵各自忙碌,又终究相隔千里,来信日益减少,慢慢断了联系。但当初情谊尚未遗忘。 此次种苏上京,种父提前托人于京城租赁房屋,这人便是裘登元。 虽有些唐突,奈何长安城内种父只认识他,便厚着脸皮事先寄来书信和银票,请其帮上一帮。 “别的事,你平日尽量不要麻烦人家,以免万一到时不好,牵连了人家。”种父特地交代道,“但该有的礼节不可废。上京后,记得去趟裘府,既是拜访,也是感谢帮你租赁房屋。记着,礼不可轻了。” 于是种苏特地亲自去买了上好的茶叶,点心,提了满满两手,郑重其事上得门来。 桑桑拍门。 片刻后脚步声传来,下人从门口探出半个脑袋,呵欠连天的问:“谁啊。” 桑桑报上姓名,说明来意。 下人上下扫视种苏,见他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侍从手中又捧满礼品,不敢轻慢,便将人放进来。 “公子先坐,这便去请我家少爷。” 下人们将种苏引进偏厅,上过茶,让种苏稍等。 种苏特意将日子选在今日,因打听到今日乃裘老爷休沐之日,谁想却还是扑了个空,裘老爷一早便出门赴宴去了。 不过见不到裘老爷,见裘少爷也一样。 种苏从种父那里得知,裘老爷后又纳娶了几房妾室,却一无所出,多年来仍只有原配所生的嫡子一个,即裘少爷裘进之。 “听说裘少爷至今未娶呢。”四下无人,桑桑低声道,“我还记得那时候裘少爷最喜欢跟在公子你身后,甩都甩不掉。” 种苏笑起来,脑中浮现出童年往事。 裘进之比种苏大一岁,初进种家颇为拘束,种苏便主动带着他玩,论吃喝乐,无人能及种苏,种苏脾气又好,知道裘进之是客人,便多数让着他。这样不过几日,两人便熟络起来。 后来裘进之更是成日跟在种苏身后,妹妹长妹妹短的叫个不停。 临离开时,裘进之眼泪汪汪,拉着种苏衣袖,万分不舍。 “苏妹妹,你可别忘了我。以后长大,我来娶你。” 童言童语自是不能当真,但倘若裘家一直居于录州,以两家关系,双方长辈未必没有此意。 种苏还记得裘进之小时候眉目清秀,不知如今是何模样。 种苏心中自与他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但儿时情谊自有它纯真动人之处,如今旧友相见,虽不是以她真正身份,也还是颇为期待与高兴的。 裘进之与兄长种瑞感情虽不如与自己亲厚,却也相当不错。 “怎么还不来啊。”桑桑道。 “不急。”种苏说。 半盏茶过去,仍不见裘进之身影,下人先前只说少爷在书房会客,让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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