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可造之材。 刚准备略微夸几句,程煦手下这支箭却是骤然一偏,不光没射中靶心,而射出了靶子之外。 魏玹皱眉。 程煦讪讪地放下弓,挠挠头。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有人在暗处偷偷地看着他,他这心里就跟只猫儿在给他轻轻挠痒痒似的。 然四下望去,周围一切如旧。 他举起弓,正待再弯弓搭箭,跃跃欲试,魏玹却说道:“今日便到此为止。” * 先前魏玹答应沈漪漪可以在府内来回走走,第二日沈漪漪就要出去,谁知到了院门口被纪乾拦下。 纪乾显见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世子说……世子妃只能在院子里走走。” 沈漪漪先是一愣,而后神色恢复如常,眼底有淡淡的讥讽闪过。 早就知道他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她竟然信了他。 沈漪漪转身回了屋内。 纪乾去了书房,把话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主子听。 本以为她会闹,但她现在是闹也懒得去闹了。 她不再使脾气,拗性子,开始逐渐地接受现状,比之从前,不知乖顺了多少。 可是魏玹心中却五味陈杂,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 “将房门的锁打开,每日多加人手,在门口守着。” 魏玹很谨慎,虽然答应她可以随时在院子里散步,门口却多了更多的侍卫婢女看守着她。 此时距离两人的大婚,还有七日。 府内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张灯结彩,晚上魏玹会写婚帖,拟定宾客,亲自过目成婚当日所需的各类器皿礼品,既然已经请了陈家来演戏,那做戏就要做全套,三书六礼,一个不缺。 冯侧妃与阿鸾便帮忙置办酒席,指挥丫鬟小厮洒扫院子,忙得很。 阿鸾忙里偷闲,来看过沈漪漪一次。 门外纪乾却将她拦住,说沈漪漪身子不舒服,让她改日再来。 阿鸾气得跳脚,指着纪乾的鼻子骂道:“你一个大男人管什么闲事,就是不舒服本姑娘才要来看看!滚开!” 她料定兄长大婚,沈漪漪心里一定不舒服。 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便是圣人与孝静皇后生前那般恩爱,最后陪伴在他身边还不是淑妃与一群其它的美人妃嫔?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这个世道对女子,便是如此。 任是你再美丽,再有才情,再温柔良善的女子,也不得不向命运屈从,嫁人生子,一辈子伺候丈夫舅姑,在深宅大院中被蹉跎尽了这最美的年华。 身份低微又如何,身份高贵,又如何? 纪乾不敢出言顶撞阿鸾,正六神无主之际,支摘窗一开,窗畔的女子探出头来,“阿鸾姑娘!” 阿鸾一喜,赶忙推开纪乾,瞪他一眼,“滚!”说着便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纪乾无奈,只得眼睁睁地阿鸾进去。 阿鸾近来也是多日不见沈漪漪,她惊讶地发现沈漪漪比从前更漂亮了一些,只是眉眼之间却总萦绕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哀愁,仿佛又回到了她初入王府的时候。 她记得大兄和依依离开长安回来后的那一段时日,依依的脸色很是好看,每次她看见她与大兄两人在府中一处散步,大兄的目光始终都落在她的身上,眼中的温柔仿佛都能溢出来。 而依依,也不再回避大兄的亲昵,这不过短短几个月,听到大兄成婚的消息,人便消瘦成了这样。 阿鸾又是怜惜又是无奈。 沈漪漪看着这样为她担心的阿鸾,忍在舌尖打转的那句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阿鸾走后,她将袖中偷偷藏下的一张纸条撕碎吃进了嘴里。 她想要阿鸾帮她联系表哥,可阿鸾对她情深意重,她怎么忍心怎么舍得连累她。 魏玹这样的人,连自己的亲兄弟性命都置之不顾,她不能拿阿鸾的将来去赌,如果阿鸾因她受到了牵连,这辈子她都会良心不安。 又一日过去。 这几天魏玹解了她的禁足,但她很少出去,每日都足不出户地待在房间里,有时会绣帕子,有时会看书,抚抚琴,看起来心情似乎比前些时日好了许多。 白天魏玹在厢房歇息,晚上却依旧回正屋去。 那一次之后魏玹的确有些意犹未尽,但他不敢再碰她,拿自己的孩子冒险,换得一时一刻的欢愉,他做不到。 他现在只希望沈漪漪生下这个孩子后能慢慢想通,那时候两人有了孩子,她又是如此心软善良,定然不舍得将孩子丢给他一人离开。 魏玹将公务都搬到了厢房。 太子被囚禁后,圣人大病一场,朝中事务繁复难理,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圣人便再将魏玹召入宫中,希望他能官复原职,不论如何,他自小看到大的孩子,比之太子与景王都可靠许多。 魏玹做了一世的皇帝,已是厌倦至极,本不欲答应,但看着圣人憔悴的模样,思虑许久,还是点头应了。 其实便是在一处,沈漪漪也很少与魏玹说话,只低头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日午后,沈漪漪午憩起床时屋里没了魏玹的影子。 她问春杏,“他去哪儿了?” 沈漪漪这几日来都是不冷不热的,春杏不敢招惹她,陪笑道:“说是宫中有急事,世子便匆忙赶过去了,小厨房里刚做好的软酪,还热乎着,要不要奴婢拿给姑娘尝一尝?” 沈漪漪哪有心思吃东西,原想说不用了,但想到春杏适才说的那句,装作漫不经心地模样又问了遍,“可知是何急事?” 春杏说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世子的神色不大好。” 沈漪漪脑中飞速转着,一边绞着腰间的系带,思量了片刻淡淡道:“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乳酪,你去西市的吴记食肆给我买些茱萸腌的鱼酢,我现在就想吃,你赶紧去,买回来立刻端给我。” 最近沈漪漪口味儿比较重,从前她口味清淡,这几日却格外喜欢花椒葱姜以及茱萸调味过的饭菜。 这能有什么办法,那也得赶紧去买啊,春杏刚要转身离开,沈漪漪又蹙着眉道:“门外那些人,让他们都散散,看着心烦。” 春杏无奈地应了声是。 沈漪漪在窗边看着,春杏走出去与纪乾说了几句话,纪乾朝窗这边一望,沈漪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纪乾心里不愿意,不过想想这么一大帮子人整日围着一个人转,想必是个人都会受不了。 这王府围得像个水桶似的水泄不通,左右一个弱女子也跑不了多远,纪乾轻咳了两声,把周围几个侍卫叫走了,留下两个在远一些沈漪漪看不见的地方守着。 眼看着人都走光了,可丹云与青云还在门口守着,沈漪漪面上毫无波澜,内心却十分焦急。 这两个云还是不肯走,她要怎么跑?罢了,若是将这两人再支走,想必会引起怀疑。 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大不了赌一把试试,赌一赌这次命运会不会眷顾她。 关上窗,沈漪漪把门也关严实了,从床底下翻出两套男式长袍,又从梳妆奁中拿出一只沉甸甸装满了银子的荷包。 这几日她足不出户,就在屋里偷偷地做衣服,布料是从垫箱笼的青布做成的,幸好那箱笼春杏与朱樱也不是每日都清点。 银子也是先前魏玹给她的,幸好她留了个心眼儿一直没舍得花,想来那时魏玹料定她是不会再离开,这才放心地给了她这么多钱。 只怕再拖几日,早晚有一天魏玹会发现她在偷偷准备逃走。 沈漪漪摸了摸微凸的小腹。 而她腹中的这块骨血,也会藏不住。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春杏满头大汗端了刚买回来的鱼酢装盘进来,笑着邀功道:“姑娘,鱼酢奴婢买回来啦!” 沈漪漪半躺在美人榻上,闻言便睁开眼瞥了春杏一眼,却并没什么要起来吃鱼酢的反应,而是对她说,“你去把门掩上了,我最近总做噩梦,有些累想睡会儿……你在屋里边陪我睡会儿。” 她特意把声音说得有些大,语气中还带了几分抱怨,确保门外的丹云与青云都能听个大概。 春杏只好放下手中鱼酢,去把门掩上,低声说:“姐姐们你们先离远些,世子妃想休息会儿,她素来觉浅,莫要吵醒了她。” 丹云与青云没有迟疑,听话地站远了些。 春杏这才将门关上。 哪想到她一个转身去换香篆的功夫,忽听“咚”的一声闷响,继而脑后重重一痛,像是有人在她后脑勺上敲了一记。春杏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连点儿声都来不及发出来便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沈漪漪赶紧放下手中的木盒,接住身子摇晃着软倒的春杏,心中默念,对不住了春杏。 试探了下她的呼吸,好在人没事,只是晕了过去。 费力将春杏扶到榻上,脱下她的衣服换上,抽走她腰间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出府腰牌,再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换上,最后盖好被子,去将香篆点燃了。 发髻打散,绾成婢女的模样,取一些梳妆奁中的黄粉遮住白皙的面容,鬓角的碎发梳出来一些剪成厚重的刘海挡住脸,而后将衣服银钱和一些日常用品都收拾到一个端盘里。 打开房门的后窗跳出去,端着手中的端盘从后角门离开湛露榭,因她穿着婢女的装束,打扮成春杏的模样,脸又挡住一半,手中还端着衣物,像是要出门办事的样子,角门的侍卫竟没敢拦她。 没想到这么畅通就出了湛露榭,一路上自是也遇到了不少的侍从、侍卫,沈漪漪始终低着头不说一句话,走到角落处将端盘扔进草丛中,衣服则包进包袱里,同样是来到了王府的角门。 这次角门的侍卫拦住了她,“你是哪个院的,出去做什么?” 沈漪漪把腰牌亮出来,低着头道:“大哥,我是湛露榭的婢女,世子房里的依依姑娘想吃西市的玉露团,我正准备去买。” 见侍卫盯着她的包裹,又解释道:“这包袱里是我爹做的一套衣裳,正巧我爹在西市杀鱼,我给他将这套刚做的衣服顺路送过去。” 打开包袱给侍卫看了看,的确是套男人的衣袍,她神色从容镇定,不疾不徐,侍卫便没有起疑心,嘀咕道:“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又要吃这个又要吃那个……行了,你赶紧去吧,别把差事耽搁了。” 沈漪漪赶紧道谢,抱着包袱快步走了出去。 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走了出来,沈漪漪走远了后一抹脸,才发现自己出了一额头的冷汗。 按照先前设想的计划,她飞快地赶往西市去,先去了一家成衣店,趁着人多的时候假装进去换衣裳,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身男装,做男人装扮。 再马不停蹄地到附近的马行现买了一匹马,骑着马戴上帷帽直奔城外的终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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