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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一笑，像是全然清醒，眸色中染上淡淡的笑意：“所以倾云，你是别有用心之人。” 早就明白了自己怎么也说不过他，每次调戏都以失败告终，每次出丑的人都是她。她不知自己此时此刻的脸到底有多红，只得窘迫地将自己埋进了被褥中。 “那你知不知道，”他轻轻地拉下被褥，看着她似一只羞涩的兔子，淡淡地继续说道，“调戏不成，自己反倒脸红慌乱的样子，也让别有用心之人，很想占便宜。” 她别过身去，再也不去看他。忽然想起今日狐狸要上朝，苏倾云连忙起身，将调侃之语放在一边，默默地为他更衣。 虽然凛冬已开始回暖，但百姓们出门还会感到一丝寒意。又到了一年的上元节，苏倾云在清晨中醒来，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时的她已芳心暗许，望着他在万众瞩目的灯谜台上，轻而易举地就将所有的灯谜一一答对。她在人群中看着他不动声色地就令所有叹服，当时的她心想，这只狐狸该不会真是个神仙吧，要不然怎么总是会这样神。 “狐狸，”她一边有模有样地为他穿戴着朝服，一边别有用心地问着，“今儿是上元节，我还记得我们初识不久之时，你陪我一起逛集市。等会下朝后，能不能……” 轻轻抬头看了他一眼，许是因为季狐狸也是刚睡醒， 他看了看她，淡淡的笑意直达眼底，故作略有所思道：“那便让季某……思量思量。” “夫人的话你敢不听！”整理好了衣袍，见他作势要出门，她抢先一步挡在了他面前，装作一脸气愤。 他停住片刻，意有所指地低声说着：“也对，夫人的话是该听。那便有劳夫人……等等季某了。” 愣了一会儿，她转身依靠在门边，望着墨色的背影渐渐走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今日晴空万里，有些许微风拂过，本是寒冷时节，可却因为季狐狸的一句话语，瞬间温暖了整片天际。 如约等待着那抹身影回府，苏倾云闲着无趣，便想去看看阮瑛在做些什么。 经过窗台，她望见阮瑛正望着一幅画傻傻地笑着，一脸好奇地走近了些。 苏倾云看着画上画着两个小人在用泥巴盖房子，其乐融融的样子，有些奇怪：“这幅画有什么让小阮这么开心呀……” “倾云姐姐你不懂，这是萧儿画的，”阮瑛一脸严肃地收起画卷，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好，“萧儿说，画中的小人是小阮和萧儿。” 她低低一笑，走到阮瑛身边坐下：“那小阮喜欢萧儿吗？” “喜欢！”阮瑛眼睛一亮，但忽而又暗沉了许多，“可他是太子殿下……” 有些心疼地摸了摸阮瑛的头，苏倾云轻声说着：“所以……之前姐姐和你说过，并不是两情相悦就能在一起，这世上总会有很多的无奈。” “可是……倾云姐姐和狐狸哥哥还是终成眷属了，”阮瑛像是抓住了一些希望，抬头望向她，“小阮相信，小阮和萧儿也一定能打破所有阻碍。” “小阮，”她怔了怔，打断了阮瑛的话，“你还小，世上有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等你长大，或许就会懂了。” 阮瑛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有些苦恼地继续翻看着那幅画。 走出屋子后思绪复杂，苏倾云没有再去打扰她。阮瑛这孩子长大了，不能一辈子待在庇护下，很多事情都需要自己去面对。 忽觉自己太过幸运，可她转念一想，并非是自己幸运，而是季狐狸在无形之中承担了所有后果。在她不知晓的角落，不知他承受了多少非议。 她依稀记得陆大人曾与她说过，要让季先生心属实在是难，所以他的心中是经过了怎样的挣扎，才坦诚面对她的呢…… 待他下朝后，苏倾云拉着这狡猾的狐狸便去了城中最热闹的集市。 往事一幕幕在脑中浮现，她喜悦地逛着路边一个个摊子。就像再普通不过的寻常夫妇，夫君跟在身后，时不时地为兴高采烈的夫人掏银两。 “狐狸，我们买一盏花灯吧，”苏倾云在一个摊子边停留，指了指五彩缤纷的花灯，两眼放光地看向季玄，“据说将愿望写在纸条上，放进花灯里，花灯随河水流向远方，上天会看到我们的愿望。” 扯了扯他的衣袖，她接着说道：“等会天暗了，我们去放花灯好不好？” 他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淡笑道：“倾云信这些？” “不信，”她拿起一盏花灯端详了一番，抬眸偷偷地看向他，轻声说着，“但是和季长言有关的所有……我都信。” 季玄笑意不减，淡然自若地将一锭银子放在摊位上，轻轻挥了下袖子便向前走去。 “不用找了！”她笑意盈盈地对摊主说道，拿着手上的花灯快步跟上他的步伐，只留下摊主在原地发愣。 跑到一个小摊边，苏倾云顺手拿起一个狐狸面具，往脸上一戴，微笑地看向身旁的这个墨衣男子：“这狐狸面具好不好看？像不像你？” 季玄将目光轻轻一瞥，面不改色地说着：“论狡猾，如今倾云已然出师。” “那是因为你这个先生教的好。”她悠然地放下面具，正想问摊主这面具怎么卖，却发现这摊主姑娘直直地看着季狐狸，眼中怎么也藏不住地惊讶。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季玄，见他眉宇间也透着一丝淡淡的不解。 “这位公子……”那姑娘的视线在狐狸腰间的玉佩上停顿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女认得这玉佩，公子便是……那举世闻名的季先生吧……” 姑娘的声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虽然很轻，却这一句话语还是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人们三三两两地将目光投至此处，渐渐地小声嘀咕起来。 “他便是季先生？！” “是真是假？季先生竟然生得如此清俊！” “这风度和气质，似是不假……” “你只看表象也太肤浅了……你可知，季先生乃是当今才华谋略第一人……”
第64章 番外一 花灯（2） 已分不清从哪边传来的声音，议论声越来越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纷纷都透着好奇与崇敬的神情。 就像是寻常百姓一辈子都无法见到这般大人物一样，如今他们却破天荒地能在上元节集市上一见。 “之前只是听闻此名便无限感叹，如今一见已觉此生无憾。” “就是那个……凭一己之力，用五千兵力打退泷宣两万精兵的季先生吗？是他？！” 顿时，原本人来人往的集市被围得水泄不通。苏倾云有些措手不及，眼见着四面八方的路即将被堵塞，看了一眼身旁的季狐狸，见他淡然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以为季先生应是个花白胡子的年长老头，怎料得……竟是个这样貌美的翩翩公子……” “原本便很瞻仰他，如今我更崇敬他了！” 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待他微微附耳，她小声低语着：“狐狸，该怎么办……我们似乎被包围了……” 却听他不紧不慢地回道：“听你的。” 不远处有几个姑娘注意到了季玄身旁的她，打量了几眼，窃窃私语起来。 “旁边那女子……是何身份……” “随行丫鬟吧？” “我看着不像……这般无拘无束和季先生说话，说不定啊，是夫人呢……” 苏倾云郁闷了，委屈巴巴地望向他，却看他眼中闪过一瞬的幸灾乐祸。 她急中生智，低声对他说着：“那……我数三下，我们便跑。” 没等他回应，她便喊道：“三、二、一，跑！” 牵上他的手，她二话不说地便拨开人群跑去！ 要是只有她一个人，她一个轻功便可以轻巧逃离，可身旁有一个季狐狸，她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拖着一个男子逃脱。 而身后之人也没有任何反驳之意，被她牵着在人群中不断穿梭。 她第一次觉得如此畅快，像是要抛开世俗的一切，抛开这世上所有的枷锁。只因手中牵的人是他，哪怕是人山人海，她也不再惧怕与惶恐。 不管人群多么嘈杂，而她无比安心，只因他只属于她一人。 不知跑了多久，他们终于摆脱了人潮。远离了市集的灯火，苏倾云微微喘着气，时不时地看看身后，终是逃离了众人的目光。 刚想说些什么，忽然一声呼喊吸引了她的目光。 “季先生请留步！” 一位姑娘不知从何处跑出，月光下看不清楚衣着，只觉她音色清亮。 这姑娘在他们不远处站定，恭敬地向季狐狸行礼着：“小女……小女仰慕先生已久，正是因为先生存在于这世上，小女才决意行文。” “先生可知，这世道所言，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不应有学，更不应有才。女子就应该学《女戒》，就应该学刺绣，就应该服侍男子，”那姑娘声色决然，意气风发，“是先生，成就了小女。” 苏倾云很是不解，偷偷看了看季玄，见他清冷地听着她的下文。 “先生从不觉得男尊女卑……”那姑娘接着说道，“或许季先生已经不记得了，那时先生还未入朝为官，在一处学堂授课，小女便是其中一名学子。” 原来狐狸还有这么久远的过往，她似是有些许头绪，但还是心存好奇。 还未入仕的狐狸……那时的他又会是什么样的呢……那时在学堂讲书的他，是否和如今一样，也这般令人敬佩…… 面前的姑娘顿了顿，低着头继续道：“而如今，小女学有所成，即将成为这大晋城中第一位女官。” “季某不过无心插柳，”他终于开口，神情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是姑娘天赋异禀罢了。” 说完，他缓步向前走去，与之擦肩却没有任何停留。苏倾云愣了片刻，连忙跟上他的步调。 “先生！”那姑娘转身抬眸，喊住了他的脚步，“小女爱慕先生！这份爱慕在心中深藏了十数年！” 此话令苏倾云寸步难行，似一道惊雷打在了心上。 这姑娘和当初的她太像了，也是一股子冲劲，就这样毫无顾忌地诉说着情意。 “小女知晓先生已婚娶，这位姑娘应是夫人吧。夫人放心，小女不想与先生有任何纠葛，”姑娘望了望她，向她也行了一礼，正色道，“只是想告诉先生，有朝一日，小女定会让大晋的平民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都能去的起学堂。” 他停住脚步，回眸看向姑娘，淡然地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见季先生问自己姓名，姑娘似是有藏不住的悸动，声音有些许发颤：“小女名为顾映雪。” “顾姑娘虽为女子，却心怀天下，”季玄扬了扬嘴角，静静地回了一个揖礼，“季某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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