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头两日宝儿不吃不喝,又或者喝什么便吐什么,这几日许是终于拗不过他们这四人的苦口婆心,又许是身子上的伤口实在疼得难受,终于开始喝药了。 “有点儿苦,你忍着些,闷头几口便吃完了。” 小六接过药一勺勺舀着吹凉了,细致温柔的朝着元宝儿嘴里送着,不想,元宝儿张嘴吃了一口,瞬间,苦的整张小脸都皱成一团了,一抬眼,见小六温温吞吞,当即一把将整个药碗夺了过来,嘴里念叨了一声“长痛不如短痛”,便闷头将整碗药一口灌了进去。 苦得元宝儿差点掐着脖子吐了出来。 小六连连又是替他拍背,又是赶忙拿了块蜜饯塞他嘴里,好是抚弄了一番,这才看着小荷花托盘里的药膏和巾子,道:“我来罢,你心细手巧,宝儿之前伤势严重,这几日都劳你贴身照顾的,如今伤势缓解了几分,日后都由我来吧。” 说着,小六作势要从小荷花手中接过药膏和巾子。 不想,他才方一抬手,忽见那小荷花极为警惕似的,在他探手之前,只嗖地一下,抱着手中的托盘飞快朝着身后一藏,动作夸张得将整个身子都扭了过去,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和抵触,就跟他要抢他的东西似的。 小荷花一贯胆小,性子甚至有些怯懦,就连说话也细弱蚊蝇,得凑到她跟前才能听到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一贯逆来顺受,习惯听人差遣的她,不知为何,竟在这件事情上,仿佛在用生命坚持着。 小六似怔了一下,半晌,抿着嘴角道:“毕竟,男女有别,还是我来吧。” 不想,小荷花闻言,只死死抿着嘴,藏着怀中的托盘,就是不撒手。 好似小六要跟他抢,她就要跟他对抗似的。 这时,趴在炕上的元宝儿垂了垂眼,半晌,低低道:“六子,你出去,我只要小荷花替我换药。” 元宝儿声音虽不大,可语气却前所未有的坚决。 小六闻言,看了看宝儿,又看了看小荷花,半晌,抿着嘴起了身,一步一步一言不发的缓缓朝着门口走了去,踏出房门之前,小六复又扭头看了一眼,只见远处那二人,年龄相仿,脾气契合,莫名登对,小六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最终,只握紧双拳,缓缓踏了出去,出去后,虽心中痛楚,却仍不忘替他们二人将门悉心合上了。 话说小六走后,小荷花咬着嘴,良久,良久,端着托盘一步步踱步走到了床榻边上。 元宝儿偏头看了小荷花一眼,只见她低着头,闷着头,一言不发的立在床榻边久久未见行动,只盯着她的伤口位置直愣愣地看着。 元宝儿抿着嘴,将脸转了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被子被人小心翼翼地揭开了,再然后,裤带,裤子,被人小心翼翼地往下一层一层卷起,再然后,屁股上的纱布被人轻轻的揭开。 整个过程,那双小手小心翼翼,轻手轻脚。 然而,尽管如此,元宝儿还是十足疼得厉害。 却也死死咬着牙关,从头至尾没有呼过一声疼。 整个过程,包扎上药那人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元宝儿也死死咬着牙,没有吭过一声。 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一个没有问过分毫。 一个不曾解释分毫。 话说次日一早,伍天覃早早起了,一边洗漱,一边听得旺在一旁一脸熟稔的报着菜名,就跟说书似的,一串串麻溜的菜名便在屋子里头响了起来。 “灵芝炖鸡,红烧肘子,清蒸蹄膀,火爆牛舌,一品叫花鸡,蟹粉狮子头,糖醋鱼,小盅佛跳墙,鱼翅三丝,对了,还有一道清炖马蹄鳖……” 一大早的,得旺报得口水直流了,顿了顿,只摸了摸鼻子,道:“爷,就这些了。” 话一落,一旁的常胜接话道:“一大早就来这么硬的,那小儿也不怕这辈子下不了榻?” 常胜嘴角连连抽着。 远处的伍天覃却慢条斯理的用巾子擦了擦手,朝着得旺点了点下巴道:“最后一道菜是什么,爷没听清楚。” 得旺立马道:“启禀爷,最后一道是一道清炖马蹄鳖。”说着,得旺想了想,道:“这道清炖马蹄鳖,那元宝儿顿顿点了,小的竟是不知道,那小儿竟然好这一口。” 得旺巴巴说着。 话一落,只见伍天覃眉头一挑。 常胜立马瞪了得旺一眼。 得旺立马将脖子一缩。 伍天覃将巾子扔到了银盆里,抬脚朝着窗子口去,他随手推开了窗子,窗外那处莲花缸里,那只鳖正浮在荷叶底下修身养性来着。 伍天覃远远扫了那只大鳖一眼。 半晌,嘴里冷哼了一声。 哼,那小儿哪是好那一口。 他分明是—— 大鳖怪。 若是没记错的话,这是那小儿给他起的绰号,在那小儿的眼里,他就是只臭王八。 哼,他分明是想将他给炖了。 伍天覃嘴里轻嗤了一声,顿了顿,道:“每日给那小儿上一盅鸡丝粥,就说崔师父送的。” 得旺听了,微微讶异,半晌,立马领命去了。 得旺走后,常胜走了上来,给伍天覃沏了杯茶递上,道:“爷的良苦用心,元宝儿那小儿怕不会心领啊。” 伍天覃闻言,眉头一挑,道:“爷才不乐意他心不心领,他不过一个狗奴才,爷要将他个狗奴才的看法放在心上作甚?哼,那小儿受了伤,爷跟前便少了个逗弄的玩意儿罢了,爷不过是想要将那小儿尽快养好,回头闲来无事时才好寻那狗东西作弄作弄罢了。” 伍天覃端着茶,边满不在乎的说着,边刮着茶叶。 常胜听了,却做了个拱鼻子的动作。 伍天覃眼尖,顿时一脚踹了过去,瞪眼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不信爷说的?” 常胜立马哈腰道:“爷说的,小的怎敢不信了?” 顿了顿,立马讪笑着附和道:“爷说的极是,爷说的极是,自打那元宝儿养伤起,咱们这院子便彻底清净了下来,有时一整日到头来,简直比太太那正房都还要清净了,爷镇日无趣无聊,可不得憋坏了,只要那小儿赶快将伤养好了,回来伺候了,咱们院子里才能活络起来,才能重新讨得爷的欢心不是,小的都清楚,小的都明白。” 常胜巴巴说着。 伍天覃听了,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半晌,缓过神来,又一脚踹了过去,连连瞪眼道:“敢拿爷寻起开心来了,阿常,你胆儿肥了。” 主仆二人一踹一躲间,这时方才去而复返的得旺忽而气喘吁吁的跑了来,道:“爷,爷,赫三公子和楚四公子来了,赫三公子一大早的黑着脸,嘴里咆哮着让爷您还他的凤囚凰。” 凤囚凰,是赫三走哪儿捎哪儿,镇日不离手的那只金鸟笼。
第124章 “我的凤囚凰呢?二哥,二哥,你今儿个无论如何都得给我还回来,那可是我的命根子,你要弟弟的都命可以,不能夺了我的凤囚凰——” 得旺话音刚落,院子外头便适时响起了赫三那气急败坏的声音。 伍天覃挑了挑眉,理了理衣襟,背着手缓缓踏出了卧房,刚到厅堂门口便见赫三和楚四二人并肩踏了进来。 “二哥,你还我凤囚凰,那可是弟弟花重金打造的,钱不钱的不打紧,可你知道的,那可是我特特寻觅到洛阳花重金寻那锻造大师古大师亲手铸造而成的,那可是老先生生前最后一件遗作,那可是我的命根子,你想要什么弟弟都乐意双手奉上,唯独这件宝贝不成。” 只见那赫三一脸激动的朝着伍天覃冲了来,拉着他的手便要往卧房里头闯,边闯边着急忙慌道:“东西搁哪儿呢,是不是放在卧房里头了。” 赫三一贯淡定从容,难得见他这副急火火的架势,可见是真的着急上火了。 “拉拉扯扯的,像个什么样子。” 伍天覃却将袖子一甩,抬眼瞪了那赫三一眼,道:“即是你的心头好,那你怎地随随便便送去凤鸣楼呢?” 伍天覃漫不经心的说着,显然对这套说辞并不相信。 这时,楚四走了上来,笑着道:“三哥说那凤囚凰是他将来的聘礼,要送给未来的赫三夫人的,如今送去了凤囚凰,二哥还不知三哥在打在哪什么主意么?” 楚四毫不留情的揭穿着。 不想,伍天覃听了,瞬间将脸一板道:“哦?这么说,三弟是将主意打到我的人身上来了?” 伍天覃眯着眼说着,眼里闪过一抹危险气息。 刚刚还一脸理直气壮地赫昭楠闻言瞬间气焰灭了几分,只冲那楚四连瞪了两眼,随即挤着几分笑,冲那伍天覃卖好道:“天地良心,弟弟打哪个的主意也不敢打二哥人的主意啊,整个元陵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凤芜姑娘可是二哥您将来要纳入府中的人,弟弟哪敢打她的主意,弟弟不过是欣赏那凤芜姑娘的美貌和才学罢了,凑巧那日又在画舫见到二哥您送给凤芜姑娘的那只绿山雀儿,正好那雀儿鸟毛发茂密,色泽漂亮,深得那凤芜姑娘喜爱,就是那鸟笼子寻常了些,而弟弟那凤囚凰正好空着,便顺手借给凤芜姑娘将那绿雀儿养上观赏两日,是借,不是送,那日二哥你分明也是在场瞧见了,今儿个弟弟原是去讨要那凤囚凰的,怎知连鸟带笼子全部不见了,听说是二哥您重新取了去,这才着急忙慌拉着四弟来二哥您这寻的——” 赫昭楠摸着鼻子巴巴解释着,不过,语气中透着一抹含含糊糊和有气无力,可见话中的心虚。 说着,又看了看伍天覃,忽而道:“再说了,哪有二哥这样的,那鸟儿都送给凤芜姑娘了,哪还有重新讨要回去的道理,你不是不爱逗鸟儿的么,昨儿个特特去凤鸣楼将那鸟儿讨要了回来作甚?这样小气巴拉的做法,可不像是伍二爷的做派啊!” 赫昭楠一脸狐疑的问着,两眼在伍天覃脸上细细探寻着,仿佛已窥探出了一分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这时,只见那伍天覃绕开了话题,道:“借用你那笼子几日,待我玩腻了后,自当归还。” 伍天覃淡淡说着。 “别啊,二哥,二爷,您是在开玩笑罢?”赫昭楠听到这里,差点儿要炸毛了,连连道:“不成不成,你今儿个若不归还给了我,弟弟今儿个可要赖在这儿不走了!” 赫三说着,闷头冲进了里头的卧房便要亲自去寻。 这时,一直笑着的楚四忽而收起了脸上的淡笑,只抬眼朝着厅堂及庭院外头四下搜寻了几眼,无果后,随即冷不丁上前两步,直接冲着伍天覃问道:“二哥,宝儿呢?怎么来了这么久了,都没看到他的影儿?” 楚四开门见山的问着。 伍天覃闻言缓缓偏头,朝着楚四看了来。 二人静静对视了一眼。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76 首页 上一页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