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天覃说着,远远扫了元宝儿一眼,道:“爷记得你这小儿就是个喜好混乱的,自然要盘问个清楚明白,省得你日后胡乱作乱,扰得爷的后院不得安宁。” 说着,伍天覃想了想,又觉得这话仿佛有些倾向性,想了想,便又迂回了稍许,道:“不过,世人皆浑沌,多用浊眼看人,爷不同,爷一向开明,你便是当真喜欢男人爷也不会歧视于你,你也勿需在意,不用想太多,只管如实从心回答,让爷心里有个底便是了。” 伍天覃装作不甚在意的一一引导着。 元宝儿听他此言,一时瘪了瘪嘴,他高风亮节?呵,自恋得可以,他若高风亮节,那整个元陵城的人都得升仙了都。 一时,又转了转眼珠子,想了想,道:“这个嘛,小的幼时觉得女孩儿可爱,便觉得喜欢女人,可后来入府又觉得女人叽喳惹人烦闷,便觉得还是男人爽快大气,便觉得还是更喜欢男人一些,可如今受伤后,得了问玉姐姐和小荷花悉心照料,便又觉得女人也不全都叽叽喳喳惹人讨厌了,也还是有几个好相与的,至于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这个嘛……这个嘛……” 元宝儿用手托着下巴,拖着长长的话音,端得一脸正经的认真分析着,冥思苦想着。 伍天覃闻言,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眯着眼追问道:“到底为何?” 却见那元宝儿故作夸张的猛地一下抬手朝着大腿上用力一拍,猛地看向那伍天覃双眼微微一亮,道:“或许……或许小的都喜欢罢,男人有好的,女人也有不讨厌的,或许哪个对我好我便喜欢哪个?哎呀,操心这个做什么,反正我这会儿年纪还小,那些都是往后长大的事情,作甚现如今就开始烦扰这个,我才懒得管了,横竖日后我爹我娘自会告诉我的,才不用我操心了!” 元宝儿一脸大言不惭,不甚在意的发表了总结。 说完,只懒懒的摆了摆手,又伸手捂住小嘴,打了个慵懒的哈切。 竟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做派。 伍天覃原本竖着耳朵苦等他的回答,却不料,等了这小儿这满嘴糊弄之言,顿时将拳头用力一握,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正要箭步过去,追问个清楚明白,却见那小儿通声哈切连天,见他一脸稚嫩,满心小儿心性,说起喜欢,说起男人女人,竟大言不惭,毫不避讳,竟满嘴全是戏弄好玩之言,且丝毫不见任何羞涩之色,既张狂又吊儿郎当,哪里是个含蓄认真的,分明是个压根不开窍的。 伍天覃顿时觉得一股憋闷感油然而生,只莫名觉得前路漫漫,人生惆怅。 却偏偏敢怒不敢言,甚至都不知从哪儿挑开起。 一时,难得端了一整日的好脾气瞬间破了功,终于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真面目了来。 只用力的握着拳头,几步走到那元宝儿跟前,抬起靴子朝着元宝儿小腿上踹了一脚,微微咬牙盯着那小儿道:“你……你你给爷好生认真想想这个问题,爷日后……爷日后再问!” 然而,抬脚,又不忍重踢。 撂狠话,又不忍太重。 最终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只连瞪了那小儿几眼,最终气得甩着袖子,阴晴不定,咬牙切齿的甩袖离去。 话说伍天覃走后,莫名其妙挨了一脚的元宝儿气得也将脚朝着伍天覃离开的方向用力一踹,瞬间,脚上的两只黑布鞋跟两只武器似的,哐当哐当朝着门口,伍天覃消失的地方飞射而去。 鞋子一飞,元宝儿朝着那莫名其妙晴转暴雨的大鳖怪消失的地方骂骂咧咧一遭,转身朝着身后一趟,抱着床榻上香喷喷的软被便是朝着里头一滚。 呜呜,香喷喷的被子,元宝儿活了十多年,还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好的床榻,没有盖过这个好的被子。 管他劳什子男人,女人,他通通都不喜欢,他现下只想抱着这软乎乎的被子,躺着这香喷喷的床榻,睡他娘个昏天暗地。
第149章 话说方才伍天覃在时,元宝儿克制着小脸一脸淡然冷漠,他方一走,元宝儿便又是打滚,又是扑腾,差点儿裂开了他后头屁股上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 元宝儿在罗汉床上滚了几遭后,又很快从床榻上一跃跳了下来,只一溜烟翻爬进了床榻前的浴桶里兴冲冲的变换了各种姿势躺了几遭,又从浴桶里爬出来,想起了什么,立马将一旁的箱笼和柜子打开,赫然只见柜子里头整整齐齐的摆放了两身衣服,一身湛蓝色的,一身月牙白,款式倒是极为简单清爽,没有多少繁琐花式,不过面料一摸上手,便是一阵细腻柔软的触感传来,一瞧便知料子不差。 元宝儿双眼顿时冒起了一层绿油油的光。 要知道,元宝儿入府两年多来,日日只有两身破布衣裳,一身蓝布的,一身灰布的,穿了两年,裤腿袖口都吊起来了,且上头泛着一股子淡淡的油烟味,在厨房时还不觉得,来了这凌霄阁后,没少被那伍天覃嫌弃。 他穿破烂衣裳穿惯了,不想,今儿个竟多了两身这么好的衣裳来。 元宝儿飞快拿起那件湛蓝色的往自个儿身上比了比,只觉得袖子,领口的尺寸与自个儿的身姿一般无二,竟是照着他的身上尺寸裁剪的,元宝儿小嘴里“嘿”了一声,又赶忙将月牙白那件比了比,看来当真是为自个儿备下的,方才那大鳖怪没有哄他,他说光是衣裳一年都有十二套这番话看来不假。 这料子,这做工,怕是不下好几两银子,且拿在手里,瞬间便觉得一股淡淡的熏香味扑鼻而来,这样的衣裳一年十二套,如若他不穿,或者只穿一二套,将余下的拿出府去发买了,手里不又多了几十两银子的进项么? 这样想着,元宝儿便又立马翻箱倒柜了起来,反正这个屋子里头的东西都是他的,那套茶具,那个插着海棠花的花瓶统统都是可以换钱的,就是可惜了屋子里头那张八仙桌和那张雕花大柜子还有那张罗汉床了,实在是太大了,一时运不出去,不然,他一准全给他卖了,那样的,出自伍天覃屋子的东西,怕是没个几百两下不来,可惜只能看只能用不能据为己有了。 话说元宝儿在屋子里扎扎实实地转悠了几大圈,转累了,拎着茶壶往嘴里塞着灌了一口茶,视线一抬,复又落到了窗子里的那个鸟笼子上,待看到鸟笼子里头的两只绿山雀儿后,元宝儿一时咂巴了下嘴,只缓缓起身走到窗子口冲着笼子里的两只雀儿探头探脑了起来。 或许是上回他将赫三那只金鸟笼给拆卸了,这会儿屋子里头挂着这只鸟笼不是金的,眼瞅着是铜的,只是,奇了怪了,这姓伍的怎么就这么喜欢这绿麻雀儿呢,上回巴巴给他拎了来结果让他给放了,这回又往他窗子口逮了两只挂起来,怎么地,故意恶心人呢? 还是,他在隐晦的提醒着什么? 提醒着元宝儿也是他伍天覃笼子里的鸟儿,永远也甭想飞出他的手掌心? 哼! 那他偏要还它们自由。 这样一想,元宝儿巴巴爬上窗,复又将那鸟笼子的门栓一扯,嗖地一下将小笼子给打开了。 两只绿雀儿在里头探头探脑,然而一前一后飞出了出去。 元宝儿小嘴巴里冷哼一声,道:“给小爷有多远飞多远!” 边说着,边啃着茶壶转过了身来,然而还没走到八仙桌前,忽而闻得身后一阵叽喳作响,元宝儿缓缓扭头,瞬间双眼瞪得老大,一时傻了眼了,只见方才才一前一后飞走的两只雀儿复又一前一后重新飞了回来,并且准确无误的又飞到了笼子里头去了,笼子里有根悬梁,一只鸟儿停在悬梁上左顾右盼,一只鸟儿在鸟笼子啄点心,竟怡然自得的紧。 “嘿,这世道竟还有上赶着求作践的!” 元宝儿又气又乐,想要过去将两只小畜生给赶走了,然而想了想,又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也不知那姓伍的究竟耍了哪些手段,竟给他弄了两只飞不走的麻雀来。 不过元宝儿此时满心的心思全都落在了新的住处,暂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搭理那两只蠢麻雀儿。 来了这伍天覃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他喜归喜,烦归烦,却也不可避免的徒生出一股子怪异感来。 那就是,总觉得养伤的这段日子,那大鳖怪有些怪怪的,他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照理说,他虽打了他,可他是主子他是奴才,便是打死了他这么个看门小童,对伍天覃这样的人来说,也压根不值一提,捏死他们这些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容易。 便是打残了他,他不照样得待伤好了后,巴巴送去给人作践。 可怪就怪在,自打他受了伤后,那姓伍的忽然就跟转了性似的,忽然对他大好了起来,好到衣食无忧不说,就连态度也隐隐大变,至少养伤的这一两个月里,那伍天覃鲜少对他动辄打骂过一回了,就连脸上的态度也温和了不少。 昨儿个给他送了两只卤鸭腿,他作诗骂他也未见动怒,今儿个甚至还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又是给他剥虾,又是给他夹菜盛饭,还给了他这么上好的一间屋子,以至于元宝儿还偷偷揣测过,他该不会是哪个权贵世家遗落在民间的贵公子罢,这才令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鳖怪性情大变,伏低作小了起来。 不然,难道他元宝儿就当真这么讨喜不成? 不然,他是以他的人格魅力征服了那大鳖怪不成? 可是,这样着实不符合常理啊! 他的人格魅力大到那个程度啦? 并且,元宝儿还隐隐有种错觉,什么错觉他暂且还琢磨不出意味来,只依稀隐隐觉得此后他好像可以放肆作乱,放肆闯祸,放肆滋事,便是将天桶破了个口,那姓伍的好似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多不过踹他几脚,骂他几回。 这样的错觉来的毫无道理,可他隐隐坚信不疑。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莫不是……莫不是那姓伍的藏得够深,他原本就是个喜欢男子小童的大变态? 伍天覃伍二爷有龙阳之好?专偏爱十三四岁清秀白嫩的小童男? 嘶,这个念头方一起便瞬间让元宝儿打了个深深的寒颤来,瞬间恶心得他隔夜饭都险些给一口吐了出来了。 恶心归恶心,不过,元宝儿又觉得并不太像。 有龙阳之好之人应该是像楚四公子那样的,他喜欢听戏,喜欢唱曲,与梨园的长生一见如故,乃莫逆之交,又见到他一眼便眼光发亮,那分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连掩饰都掩饰不住。 又或者是独眼龙马富贵那样的,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恶心的恶臭味。 而伍天覃这大鳖怪呢,他屋子里头莺莺燕燕扎堆,他讨厌男人的触碰,见男人多是嫌弃的,惩治打骂起身边的随从毫不心慈手软,可对女子却分明是欣赏和怜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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