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儿无法,只得梗着脖子一步一步朝着软榻摸了过去。 走近了才见那伍天覃单臂枕在了脑袋后,双腿交叠着,他双腿颀长,双脚早已伸出了榻沿,元宝儿立在软榻旁,支着脖子往那软榻上瞅了一眼,见那人闭着双眼,顿时朝着那人翻了个白眼,嘴里骂骂咧咧两声,将牙一咬后,一脸不情不愿的凑了过去给他脱靴子。 因他双腿交叠着,穿了靴子的两只脚也交叠在了一块儿,元宝儿伸出手去,调整了好几个姿势,才握着他的靴子往外拔,结果,不知是靴子太紧,还是他的姿势动作使然,元宝儿使了一脑门劲儿也没能将那靴子从那双脚上拔下来,反倒是将躺在软榻上的那道身子往外扒拉了一程。 “会不会伺候人。” 脱个鞋,都脱出一脑门汗来了。 元宝儿正用袖子擦汗,欲再咬牙拔时,这时,只见手中的那条腿微微一抬,软榻上传来了一道略微不悦的声音。 元宝儿抬眼瞅去,只见伍天覃那活霸王不知何时已睁开眼了,正倚在靠枕上,抱着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元宝儿与他对视了一眼,半晌,也跟着面无表情道:“爷的靴子太小了。” 伍天覃眉头一挑,正要一脚踹来,这时常胜赶忙哈腰跑了过来,瞪了元宝儿一眼,道:“哪是爷的靴子小,分明是你的动作不对,哎,你说你这小儿,怎能对着爷的靴子扯,你得跪在地上,轻轻的将爷的靴子脱下来,是脱,不是拽。” 说着,常胜便要亲自演示,不想,刚上手,却见那伍天覃将常胜的双手一踢,指名道姓道:“让他来。” 说罢,他微微眯起了眼,随即,将脚微微一抬,朝着元宝儿跟前晃了晃。
第33章 伍天覃说这话时眯着眼瞅着元宝儿,语气吊儿郎当的,面色略带着几分轻佻懒散,说不出情绪如何,说严厉生怒,看着倒不像,神色分明未见怒意,可若说宽和温和,却也压根不是。 许是他出生大家大族,自幼锦衣玉食长大,身子自有股子旁人望尘莫及的贵气,便是态度温和时,也觉得浑身上下自有股子与生俱来的威严和傲慢,令人望而生畏,打从心底里畏惧。 细细看去,又觉得倒像是有几分懒懒的刁难,像是在逗猫逗狗的取乐子似的。 无疑,很不幸,元宝儿便是那只被逗弄的猫儿狗儿。 虽所见不多,元宝儿却也渐渐窥探出了那伍天覃的几分脾性,他是天子骄子,由不得下人放肆和旁人反骨反驳,因天生掌握权势财富,拥有世间一切,便觉得一切寡淡无味,只觉世间一切都好似入不了眼,只顾兴致怏怏玩乐人间,兴致上来,便赏你两句好的,赏你些个钱财吃食,若是兴致不佳,那狂风暴雨说来便来。 元宝儿今儿个着实被踹够了,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压根没一块好地方了。 见状,只得强忍着脾性,咬着牙关缓缓跪在了他的脚边,放轻了动作,缓缓替他脱起了靴子来。 果然,见他乖巧了起来,那伍天覃便眉头轻佻了起来,眉眼渐显满意,不过,细细看去,又分明觉得颇为无趣,意兴阑珊。 一旁的常胜眼里见状,立马便捧了一碗热乎乎的热茶来,伍天覃接了,懒洋洋的倚在靠背上,姿势悠闲的品起茶来。 那头,元宝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伍天覃的两只靴子脱了下来,正要飞快躲到一边,却又见那伍天覃翘了翘脚道:“给爷捏捏脚。” 说这话时,伍天覃揭开了茶盖,垂着双目,正在饮茶,眼睛未抬未看元宝儿分毫,没有再指名道姓,但是吩咐哪个,意味明显。 元宝儿此时好不容易压制住的耐心差点儿忍不住一口崩了出来,他险些将牙齿给咬碎了,良久良久,只板着小脸再次跪蹲了过去,拳头攥了松,松了攥,随即恨之入骨的抱起那人的大脚一下一下捏揉了起来。 他哪儿捏给人捏过脚,方一凑过去,便见那伍天覃眉头轻轻蹙了蹙。 伍天覃的脚微微抬了抬,似闪躲了两下。 伍天覃这人惯会享受,他生性浪荡随性,是个被人伺候惯了的,无论府里府外,一露面总是被人簇拥奉承,身边仆人各个朝着点头哈腰阿谀奉承,女婢则一个个争风吃醋恨不得在他跟前多露露脸多说半个字,他一抬手便有人争风过来伺候更衣洗漱,一落座,那酥拳软指便一拳拳,一根根落到了他的脚上,头上。 今儿个是他难得一见的露了冷脸,这才叫一个个吓得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唯恐遭他喝斥。 正是因着被人伺候得多,身上每一寸骨头都是被人感恩戴德的精心服侍着的,故而哪双手一上身,便能辨出几分滋味来。 这粗人的骨头硬,一瞧便是干过粗使杂役的,这样的手通常不敢往他身上凑,原先在京城时,府里的丫头多娇贵,一个个虽是婢女,却娇养得比那寻常末等小姐还要娇怯细腻,故而京城院子里那些下人各个手巧软绵,而元陵城这凌霄阁里头的丫头没有使得如京城那头的顺手,满打满算也唯有一个鸳鸯的手还算细腻柔软,故而以往回了凌霄阁后,他多召鸳鸯近身伺候。 不想,如今这小儿一双手触上来,却一时叫他的脚微微一颤。 奴才的粗手粗脚,一个个大老粗似的,手脚通常比铁棍还要坚硬,不想,眼下这双手竟如无骨似的,松软如棉,仿佛如水流过似的,隔着薄薄的一层面料,抱着他的脚,竟让他有些酥软微麻。 真是活见了鬼了。 竟像是双女子的手似的。 然而,伍天覃微微蹙眉,将茶盖把玩在手中,双眼却漫不经心的朝着脚边那小儿脸上看去,只见那小儿龇牙咧嘴,满脸不快,虽然生的跟个娘娘腔似的,脸蛋子比整个凌霄里头所有的侍女的脸还要白嫩细腻,可他大大咧咧的动作,咬牙切齿的神情,以及那嫉恶如仇的性子,分明是个十足十的男儿模样。 只是,心里头仍然有些怪异。 伍天覃眉头紧皱,半晌,忽而想起那日那四喜的形容,只道是个被狗咬去了慧根,断了子孙根的小太监。 这样一想,伍天覃心里便顿生些厌恶不快。 被个无根的娘娘腔小太监贴身伺候,没得恶心人。 然而,脚心处杂乱无章的揉捏手法却弄得他有些犯痒痒,想抬脚一脚将那娘娘腔踹开,却又不知为何,一时始终没踹过去。 并且,再抬眼探去时,只觉一个男人生的男生女相,女里女气,未免叫人恶心厌恶,然而远处那小儿却分明生了张讨喜的面容,心里头倒也淡了几分恶心巴拉的感觉。 许是这日折腾一日,有些疲累,便堪堪忍受着,最终,嘴里喝斥了一声“软趴趴的没吃饭么”,话一落,便觉脚上那双无骨双手顿了顿,而后仿佛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似的加大了一丝力气。 “白吃饭了。” 伍天覃心头懒懒的嘀咕了这么一句后,倒是缓缓闭上了眼,没再挑刺了。 却说约莫半刻钟后,厨房派人送水来了。 元宝儿给那伍天覃捏了一刻钟的脚,片刻未停过,胳膊和手酸得压根不是自己的了,并且半跪半蹲在伍天覃脚边,姿势扭曲,浑身酸痛,还不见那混蛋叫停,他已在心里头骂了一百句一千句的娘,直到送水的来了,心头这才一松。 不想,此番所来之人竟又是那王平和小六二人,只见二人抬着热水,低眉顺眼,熟门熟路的入内,常胜引着二人绕过屏风将热水抬了进去,进来时二人垂着眼不敢多瞧,出来时经过那软榻才匆匆朝着那个方位瞅了一眼,这一瞅,便与跪在地上一边捏脚一边擦汗的元宝儿目光对了个正着。 元宝儿看到小六王平二人似一愣,而王平小六看到跪在地上给二爷捏脚的元宝儿,却分明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要知道,元宝儿个是什么人,他可是个窝里横,在整个厨房几乎横着走,说句张牙舞爪,耀武扬威毫不为过,别说给人捏脚,便是劳驾他捡个倒下的扫帚,递个碗碟茗碗之类的,那白眼都恨不得翻上天去了,只一脸不耐烦道:去去去,小爷都替你干完了,还要你作甚。 你自个儿没手脚么? 没瞅见我正在忙活着么,忙什么?忙着训你孙丫的。 横竖王平就没瞅见过这个世上还有比他元宝儿更要懒惰和伶牙俐齿之人,在王平心里头,这世上难得有人能够使唤得动他元宝儿,故而,那般张狂的人,此刻却老老实实,敢怒不敢言的跪在地上给人捏脚,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了,以至于王平当场嘴巴微张,竟一时停下了脚步,忘了动弹。 比他还要震惊的则是小六,相比王平的难以置信和幸灾乐祸,小六心里头则是满脸满眼的心疼和不忍。 整个太守府没人比他更了解宝儿了,见宝儿跪在那里,不情不愿的伺候着人,便知他的难处和委屈。 他心中小太阳一般的人,这会儿却不得已屈居人下,受苦受难,着实令人不忍直面。 当初的元宝儿在世人心里有多张狂蛮横,那么,此时此刻,他便有多么狼狈和受辱。 元宝儿见到二人,只微微咬着牙,随即将脸一别,松了手,直径站了起来,他不伺候了。 不过许是听到了屋子里动静,伍天覃这会儿缓缓睁开了眼,见到缩到远处的元宝儿倒也没有发作,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常胜巴巴凑过去道“爷,热水送来了,该沐浴洗漱了。” 伍天覃这才悠悠伸了个懒腰下了榻,摆了摆酸涩的臂膀缓缓入了屏风内。 不过进去没多久,便听到里头高声道:“人呢?” 外头常胜将厨房两个粗使的打发了出去,此时此刻卧房只剩下了元宝儿一人。 作者有话说: 下一本《丑婢》感兴趣可以收藏下,接档文。 【一句话:看似温润儒雅实则恶毒阴狠的世子为丑婢发疯发狂的故事!】 丑婢自幼貌丑,生下来便有一块巴掌大小的深紫胎记罩住了半张脸面,故而一生下便被人扔到了侯府门口,她自幼在侯府为奴为婢,因相貌丑陋,做着浆洗衣裳,倒夜香之类的最为粗使的活儿。 侯府家门复杂,在夺爵的过程中,她被大房继母塞入了侯府大公子的床榻,让大公子错失爵位并沦为整个侯府乃至整个京城最大的笑柄。 故而遭了大公子厌恶。 吃了三年避子汤,痛失两个腹中胎儿,在大公子下聘,求娶当朝郡主之日,她被得知,她才是真正的长公主之女,而那位被大公子求娶的郡主不过是个在街面上被随手抱养回去的冒牌货。 何其讽刺。 当夜侯府大火,丑婢葬身火海。 不想那一贯清俊儒雅的大公子却发了疯,当场赤红了双眼癫狂的冲进了火海(哈哈哈哈哈笑傻了)。 丑婢做了换脸术,恢复了原本无双相貌被长公主认做义女赐给了谢府三公子,却不想在成亲当日竟被那大公子当场抢亲,闹得整个京城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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