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煊愣了愣,似是没想到这次殿下的病这么快便压了下去。 要知道以往没个三五日是恢复不了的。 又见他侧颈的红痕,常煊移开了眼:“卯时已到,殿下该准备早朝了。” “替本王更衣。” “是。” 语落,专门侍奉的内侍手捧黑金蟒袍垂头而入。 “今日宁安世子随军还朝,昨夜属下得到消息,太后已经遣人去禹京十里外迎接,殿下,可要属下等——” “让她去。” 卫君樾扯动唇角,似笑非笑:“莫让旁人道本王不近人情。” 常煊垂目:“是。” 顿了顿,他欲言又止:“那这乔七姑娘......” 以殿下的性子,这女人昨夜进王府之时便该没了性命,却不知是何种原因留到了今日,还真近了殿下的身。 只是后半夜都没再听到什么女子的声音,也不晓人是否还活着。 可,总归是宁安侯府以‘为殿下治病’之名亲自送来的。 卫君樾朝后撇了眼,恰逢那红帐被风吹起一角,露出了内里女子凌乱的发尾。 不知想到什么,他敛下狭长的桃花眼,嗤了声:“姑且如他们所愿。” 常煊微怔,不待他思忖明白,人已经踏过门槛离了去。 ...... 待到摄政王府的人走了完全,秋嬷嬷才敢带人踏进大殿。 空旷的殿中央只有一架红鸾帐在浮动的光影下轻轻飘动。 她们慢步上前撩开床幔,入目所见的场景令那些未经人事的婢女们皆倒吸了口凉气。 乔茉本就生得极美,明眸皓齿,冰肌玉骨,即便是平素在侯府大夫人苛扣惯了,衣着朴陋,也难掩其姿色。 可现在浑身上下青紫交纵,粉缎嫁衣碎裂成块,堪堪遮了胸口,就像朵摧残破败的花朵,不难猜出不久前是何等纵欢。 “......嬷嬷,七姑娘她......还活着吗?” 她斜侧着头呼吸微弱,眼尾的泪痕早已干涸,镌刻茉莉的吊坠可怜地贴紧脖颈,唇边还沾着血迹,也不知道是谁的。 如此情景,简直同传闻的生剥人皮一样骇人。 秋嬷嬷倒是镇定许多,上前探了鼻息,松了口气。 “命大着呢!” 她眼睛一瞪,方才问话的婢女便再也不敢出声。 不过是个贱妾的女儿,能为乔家被送来做摄政王的药人,就算昨夜死了,也是高攀。 ...... 作者有话说: 看到了熟悉的宝,开心转圈嘻~ 感谢在2022-05-10 15:47:48~2022-05-11 17:0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棠小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棠小墨、Dream月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乔茉发起了高热,她浑身滚烫,双目紧闭,呼吸时而平缓时而急促。 “银环姐姐,七姑娘神志不清的,可怎么是好?” 银翘焦急地来回更换着她额头浸了冷水的帕子,可伸手摸去却是越来越烫。 “喊什么喊?” 银环瞧着银翘这不争气的模样朝天翻了个白眼,转头面对秋嬷嬷时又立马换了脸色。 “嬷嬷,这七姑娘好不容易活过了昨夜,倘若今日折在这儿,大夫人的良苦用心岂不是......” “说什么丧气话!”秋嬷嬷噎了句她,银环讪讪收回笑意回头又瞪了眼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银翘。 “你,就是你,给我站住!” 秋嬷嬷高声呵斥住路过的小厮。 “我们姑娘发了高热,还不赶紧请大夫来?再有,这院子是人住的吗,如此破败要是损了姑娘身子,还怎么伺候得了殿下?” 摄政王府就这样将他们草草打发到这处偏僻别院连句话也没留下,简直岂有此理! 她如在乔府斥责下人般趾高气昂地来回踱步,口中理算当然地训斥叨,却没有得到半分回应。 “说你呢!愣着做什么?!” 小厮低垂着头,面对她的急怒语调平缓:“王府事宜奴才做不了主,需等殿下施令,嬷嬷稍安勿躁。” “你——” 可若真能等得到卫君樾,他们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 小厮体面告退,看似礼数周全,可举手投足皆是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常年跟着乔大夫人身边备受吹捧的秋嬷嬷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待遇? 她还欲上前,却被银翘颤抖着手扯住。 “嬷嬷......现下莫要得罪了王府的人,七姑娘假如真有个三长两短可就糟啊——” 啪的一声,银翘被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没眼力见的东西!”秋嬷嬷正在气头上,这一巴掌下去倒是卸了不少气。 她将目光投到床榻间气若游丝的女子身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确实,乔茉既然能在昨夜活下来,就不能在今日有事。 秋嬷嬷大步上前,粗暴地扯开了她的衣领。 “去打桶冰水来!” ...... 皇宫。 明政殿外,诸臣排列等待,见宁安侯前来,便有人上前谄媚。 “侯爷昨夜嫁女,恭喜恭喜......” 宁安侯乔天朗刚逾不惑之年,却因常年享乐而身形微胖。 他身着盘绣着白泽的绯色绫罗公服,双手背后,不可置否。 先帝于宣武十八年崩逝,彼时太子卫君霖年仅十岁,卫君樾以摄政王之名把持朝政,改国号昭靖。 他手段铁血狠辣,上位之初便独揽大权,弑杀重臣,无所顾忌,凡逆他者均死无葬身之地。 胤朝上下阴云密布,世家权贵如履薄冰。 可正所谓福祸相依,纵然卫君樾暴戾可怖,但倘若能同他攀上关系,便是在这禹京一条极大的生路。 而从古至今,最好的拉拢方式,莫过于结亲,就算暂时无法攀得摄政王妃之位,任一妾室通房便已足矣。 诸家伺机而动,却不曾料这宁安侯府竟然趁卫君樾旧疾复发时,以如此直白的方式将人塞入摄政王府。 要知道即便是纳妾,也该有递送文书,挑选良辰等规矩。 宁安侯此行简直称得上荒诞。 可就是如此荒诞,且众人都等着瞧笑话之事,成了。 这乔七姑娘非但没有当场毙命,反而受了殿下的宠幸。 …… 没有得到回应,方才询问的官员自讨了个没趣,笑意还僵在脸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明眼人都能瞧见这乔天朗眉眼中的不屑。 好事者围观而来,那官员脸面挂不住,便又硬着头皮问了句:“听闻侯爷府中姑娘个个生得美如天仙,只是四姑娘五姑娘似乎都还待字闺中,怎得偏生是七姑娘送去了王府?” “小女能得殿下垂爱自是她的造化,本侯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 边说着,乔天朗睨了眼那人,头顶的乌纱帽引此话而微微窜动。 乔瑜与乔珍皆是嫡出之女,自然是要许给稳妥的高门贵子以巩固乔家地位。 而此番不过是送去摄政王府赌个人情,若能入摄政王的眼便是赚到。 即便是入不了他的眼,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他们也可以乔茉鬼迷心窍勾引殿下不成而摘得干干净净。 总之,贱妾之女去做这样的事百利而无一害。 只不过,倒真没能想到乔茉真能活着过上一夜。 周围的官员世爵个个人精似得,如何不懂这其中关窍? 若能得摄政王青睐,即便是无祖宗规制的行径,又有何妨? 他们只怨自己优柔寡断,未曾孤注一掷,倒让宁安侯这样轻易得了便宜。 饶是有百般愤恨,当下诸人却也只能表面恭贺。 “这情之一字最是无从言说,谁能料到殿下那般致力政务之人会瞧上乔家庶女呢哈哈哈......” “殿下如今正值血气方刚,又尚无妻妾,身边是该有些体己人,仅乔七姑娘一人......这身娇体弱的,恐是伺候不周全......” 这便是想要拉拢的意思了。 毕竟乔家送了人去,日后旁的世家想要效仿,和乔家弄好关系总归是无错。 一直沉默许久的建安侯方昊却在此时冷笑了一声:“乔侯爷雷厉风行的速度,方某人可真是叹为观止,只是不知幽于深宫的太后可知此事?” 乔太后乃先帝皇后,却并非新帝生母,新帝尊其为太后,可终究也只是称为太后。 乔天朗脸色骤变,却又在下一瞬恢复镇定:“方侯爷有空在意此事,还不如想想半月前的北疆晋丰之战如何输的,这许是要给陛下一个答复吧?” 方昊气极:“你!” “陛下到——” “摄政王殿下到——”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之际,太监尖锐的传唤自高台上传来,听到‘摄政王’三个字众人脸色骤变。 他们转身撩起公袍齐齐叩拜。 “臣等参见陛下、摄政王殿下。” ...... 刚刚过十一岁的卫君霖一身明黄龙袍,头顶高大的冕旒轻轻晃动,与他较为矮小的身子并不相符。 他看了眼身侧的卫君樾,眼神中带有敬畏。 卫君樾端坐于龙椅右侧,鎏金黑袍上金丝勾勒的巨蟒图腾泛着淡淡的光晕。 他嘴角噙着没有温度的笑,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椅柄,抬眼对上卫君霖的视线,未语。 方才大臣们的话,他显然是听到了。 卫君霖抿唇,随即挥了挥手臂:“众爱卿免礼。” 诸臣惶恐,直到高台上少年稚嫩的声线响起,他们才颤颤巍巍地直起了身。 卫君樾淡漠地扫视诸人,即便是缄默无言,可那层无形的压力却笼罩在每一个人身上。 历朝历代,虽也有过设立摄政王的先例,可从未有哪一任如卫君樾般直接凌驾于高台之上。 可就是这样虚妄之事,无一人敢出声质疑。 “半月前我朝北宁军晋丰失守,损晋丰以北二十余里,幸得宁安世子带兵及时援救这才及时止损,陛下,宁安世子还未抵京,臣斗胆为宁安世子请求封赏!” 左相手持象牙笏撩开衣袍跪地。 闻言,卫君霖搭在椅柄的手掌收紧,他挺直腰背,下意识望向卫君樾。 可他却好整以暇地支着头,显然是不准备开口的意思。 卫君霖收回视线,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如今朝堂皇权、左相与乔家三局鼎立,虽然自乔太后被软禁乔家一落千丈。 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左相光明正大地拉拢,皇兄怎么...... 乔天朗没想到左相会这般帮他们邀功,如此明显的施压让他背后覆了层冷汗。 他颤巍地抬头,刚好对上卫君樾玩味的目光。 “臣......臣惶恐!”乔天朗扑通一声跪下,拿着象牙笏的双手抖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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