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君樾骤顿,顺着声音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面白布安静的搭在地上,白布下轻薄的好似无物。 男人高大的身子颤了几颤,双腿如同灌铅。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只是伸出手的时候,颤抖的指尖和眼前的视线成了重影。 用力扯开白布,卫君樾再也支撑不住地单膝跪地。 “茉茉......?” 他的嗓子像被刀剑割裂,赤红的双眸阴戾又骇人。 “茉茉......茉茉......?” 他弯下腰,被割到模糊的手指轻轻触碰上那早已面目全非的焦尸。 余光瞥见那焦尸脖颈的位置,安然横陈着一枚玉佩。 卫君樾瞳孔骤缩,佝偻的身体耸动不止,单手撑在焦尸身边,另一只手掌紧紧攥着那枚玉坠。 脑中霎时闪现过过往种种。 凤鸾山。 「赔给你。」 “哈哈哈......” 黑红的血顺着他的唇角落下,他目光缱绻地凝视着身下的干尸,笑声越来越来大。 忽然弯下腰,被血染红的唇贴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0 23:55:02~2022-07-12 00:0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棠小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残阳过境, 余热消散,围观者零星散开,摄政王府中亦没有点上一盏灯。 卫君樾双眸空洞地抱着那具烧到面目全非的尸体, 右手的掌心紧攥着那枚玉佩,没有人敢上前打扰。 他就这样坐了一天一夜, 即便是外面日月变幻也无法引他侧目,直到身体抵不住昏倒过去。 “殿下劳心疲惫数日不眠不休,又悲极攻心这才导致晕厥, 稍加调养便可恢复。” 张太医把完脉后缓身告知。 卫君霖是连夜秘密出宫的。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的死竟然会给卫君樾带来这么大的刺激,让他不惜代价从涵埠赶回了京。 思及此, 卫君霖不由得想到当初在宫中和乔茉的匆匆一面。 那位生得娇弱的女人,其性情坚韧之程度让他都感到叹绝。 “朕知道了。”顿了顿,他又道, “皇兄身上的毒还能如何解,可还需要再寻个新的药人?” 张太医一愣,面有为难:“臣无能, 如今殿下饮了逆转的药物为乔姑娘解毒......恐怕不可再同之前一样用人做炉鼎, 此毒恐怕还需师父出面才有机可转。” 卫君樾回来赶得急,没几个人能跟得上他的步伐, 是以,此时的南苍子还在路上。 卫君霖抿唇, 忽见躺在他上的男人手指动了动,他一喜:“皇兄你醒了!” 卫君樾睁开眼,眼底依旧存在没有褪去的红血丝。 涣散的瞳孔迅速收拢,他撑着起了身。 “皇兄你需要好好休......” “她呢?” 卫君霖感觉兜头来了盆凉水, 喜悦瞬间凉了下来:“死者自然入土为安。” 卫君樾缓缓抬眸, 就算此刻面色苍白, 也不掩其中凌冽。 “你早就知道。”是肯定的语气。 他太会察言观色,卫君霖眼底的闪烁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不过是个女——” 话音未落,锃的一声,长剑已经抵住了他。 卫君霖头皮一紧,满脸难以置信:“皇兄你......” 卫君樾的双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赤红,剑刃的尖端同他胸口隔了不过几寸。 “你和她说了什么?”他咬牙切齿。 卫君霖脖子哽住,拢在袖中的手本能发颤,他毫不怀疑此刻的卫君樾会真的对他下手。 但他没有退缩。 “朕......只是对她说了实话。” “她的母亲......和自己的身体皆因皇兄苟存,朕难道说错了吗?” “你——” 刺啦一声,刀剑没入皮肉,卫君霖踉跄后退,身前已被一人挡住。 长剑刺穿苏绍玉的肩胛骨,在背后突出尖端,汩汩冒着血。 苏绍玉佝偻着腰背,若非额角冒出冷汗,倒真看上去与以往无异。 只是那双眼睛不知在何时变得清明又强硬。 “殿下,您不该因为一个女人......这般失了理智。” “本王的事何时由你来插手?!”卫君樾猛地收回剑,苏绍玉闷哼一声,强撑着桌案才堪堪站稳。 他摸了把唇边的血迹,语调中再没了往常的恭敬。 “可殿下现在......现在是用自己的命去博一个荒谬的结果,那是乔家人......是乔家的女儿,殿下怎么可以——” “苏绍玉!”卫君樾蓦地伸手扼住了他的脖子,窒息感让苏绍玉直翻白眼,却还是没有停止话语。 “殿下.......我甘为奴仆,尚苟且偷生于此......为的便是有朝一日沉冤得雪.......”他嘴唇抖得厉害,撑着桌案的手背筋骨鼓起。 “那些曾经.......伤害过苏家的人,一个一个......都要得到报应!” 他强作镇定地与卫君樾淬毒般冷冽的视线对视:“难道您想同我父亲一样吗?” 卫君樾骨指泛白。 当年苏家满门抄斩,唯剩苏晟之子苏绍玉侥幸逃过一劫,那年他不过将将十岁,为了保他性命,苏贵妃动用了一切力量将他拢入宫中成了一名不起眼的太监。 他被安排到苏贵妃身边,后来卫君樾被乔皇后送回,他便一直跟在卫君樾身边。 而今日,是十几年来,他们头一次以这种形式对峙。 “当然会有报应。” 卫君樾冷哼一声,甩开了苏绍玉便往外走。 “皇兄!”卫君霖急忙叫住他,抿唇道,“朕寻了个风水宝地厚葬......” “不必。” 卫君樾没有转身,良久,才艰难道出一句:“她入我王陵。” 此言既出,周遭众人骇然。 卫君霖满脸不赞同:“我朝从未有过不入流妾室追封正妃的先例。” “追封?”卫君樾冷嗤斜目,一字一顿。 “本王娶她。” ...... 宁安侯府。 王府出事的消息闻风而至,最惶恐的莫过于隔了几条街的乔家人。 这死丫头死也不死干净,硬是烧毁了半个王府,倘若卫君樾怪罪他们岂不是百口难辩。 再者,现如今乔家的权势几乎全部被他架空,现在又没了乔茉在那边......他们的处境更是难上加难。 乔天朗跼蹐不安,盘算着怎样才能利用乔茉获取更大的价值。 可就在此时,摄政王要与乔家七女大婚之事不胫而走,他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坏了。 夜里内室,乔大夫人服侍乔天朗更衣后惴惴不安。 “殿下莫不是疯魔了,乔茉不是早就被烧死了吗?这是要娶.......” “嘘——这话你也就现在说说罢了,若是听到了殿下耳朵里,保不齐要出什么事!” 乔天朗眉头皱得极深,同样心里发憷,但他想到更多的依旧是这背后结果。 “许是殿下情深,胤朝历来没有追封妾室的前例,便以此为由册封王妃,我乔家无论怎么说都是获利的。” 想了许多,唯有这个可能性最大,乔天朗说着,紧拧的眉峰也松快了下来。 “看来这丫头死得倒挺值,若是一直活着,殿下或许就这样由着她过了,此番被烧死,殿下悲极生情,便白白让我们乔家捡了个摄政王妃的名号。” 乔天朗得意地笑着,自己精心培养的乔瑜乔珍不争气,没想到这贱妾之女还能得这福气,当初果真是没有送错。 “乔茉生得像她母亲,美艳动人,当真是我乔家福星!” 闻言,乔大夫人为他揉肩的手一顿,继而想到年轻时候眼前男人风流放荡的模样,唇角扯了扯,表面依旧维持着温顺:“侯爷英明大义,所谋之事哪有不成?” 被吹捧的乔天朗心情更好了。 夫妻二人各怀心思入梦,可翌日天刚刚亮就被外面大力的踹门声给惊醒。 成列的军队鱼贯而入,侯府中丫鬟小厮个个惊惧大喊。 乔天朗彻底没了睡意,忙扯过衣衫套上,鞋袜都穿反了两只,踉踉跄跄地跑到院中。 “这里是宁安侯府,你们这是做什么?”他怒斥,“不日摄政王妃便要从这里出嫁,惊扰了魂灵该当何罪?!” 不得不说乔天朗对‘准摄政王岳丈’的身份适应地极快,即便是看到他们身上佩饰的北宁军令牌也不过是犹疑了一瞬。 直到兵马从两边列开一条路,他看到缓步走来的男人。 “惊扰魂灵?”那男人嘴角噙着诡谲的弧度,低敛下眼抱着怀中的物件,目光炙热,“他们说惊扰你了。” 乔天朗骤然心惊。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手中抱着的是...... 乔茉的牌位! 跟着来的乔大夫人同样见到了,饶是早猜到他要娶什么,可当真的看见,她还是背后一凉,差点没能站稳。 卫君樾漫不经心地伸出两根手指朝后勾了勾:“拿下。” 语落,乔天朗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反手压倒了地上,乔大夫人尖叫着逃跑,干脆被劈晕了过去,丫鬟小厮个个乱窜,却终究敌不过卫军的力量。 “殿......殿下......” 乔天朗脸被按压地变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不明所以,下一刻卫军首领已然拿出圣旨。 “宁安侯乔天朗私藏官银,勾结外族,贿赂朝廷重员欺上瞒下,所掌嘉钰军搜刮民脂民膏,教唆其子弃城逃亡至百姓于不顾,按大胤律法其罪当诛九族,其年满十六岁以上男子秋后问斩,不满十六岁男子及其女眷流放充军,钦此!” 圣旨像是一道惊雷忽然砸上脑门,乔天朗耳边嗡嗡作响。 昨日不是还说要册封乔茉为妃,怎得今日就—— “不......”他手脚胡乱挣扎,还没说出口的话被一把按了回去。 卫君樾再没多看他们一眼,任由卫军将这些人拖走,径直往内行去。 乔茉所住的偏院在乔府的最末端,他走了很久才走到。 入目所见的门板单薄地悬挂在框上,似乎稍稍一碰就能彻底掉下来。 许久没有人住的小院子里早已长满了杂草,破败的厢房里蜘蛛网纵横交错。 男人狭长的桃花眼勾起浅浅的弧度,鸦羽敛下了他此刻的情绪。 昏暗的室内有几束光落下,是来自于头顶破了数个窟窿的房梁。 最角落的柜子很不起眼,但他还是注意到了。 暗沉的房间中唯剩男人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他轻轻揩拭过上面的灰尘,熟悉的笔触映入眼帘。 画上的少女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编着长长的麻花辫,鬓边戴了朵茉莉花,露出犬齿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灿烂。 这是她的自画像。 柜子里的衣服大都是浅绿素青,也没有几件,因着常年换洗早已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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