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坊间都在传柳聆昔心思阴毒, 对书院同窗都能做出此等事, 德行有亏,名声都快毁完了。 孟家断不可能给嫡子娶个这样的妻子。 说着, 慕百年扁了扁嘴轻哼一声:“要我说柳聆昔就是自作自受的, 现在名声没了, 亲事没了, 孟家已经开始另给孟公子相看,这事贵女圈子里大家都知道了,好些人偷偷看柳聆昔的笑话,你说是不是雪上加霜?” “听说她日日在屋里摔东西呢!” 沈莓静静听着,心里无波无澜。 她不同情柳聆昔, 就像慕百年说的,都是她自作自受罢了。 只是后来没过两日,她在院中竟听说柳尚书的夫人梁氏来了严府。 彼时沈莓正靠在软榻上翻着手里一本书, 听到春华的话她还愣了一下,下一瞬便忍不住有些担忧起来:“柳夫人该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春华也不知, 只道现下正与夫人在外院偏厅说话呢。 偏厅里,严夫人叫人上了茶,与雍容华贵的妇人寒暄。 “招待不周,我与柳夫人也许久未见,正巧今日能好生叙个话。” 梁氏出身京都长善伯府,娘家虽有爵位,但却因着后辈没什么出众才学,如今已经有些落寞了。 真要说起来,她的出身不如严夫人这个姑苏百年旺族秦家的长女,但柳尚书如今在朝中说话很有几分份量,所以连带着她看人也带上一丝倨傲。 只是因为掩饰的好,未在严夫人面前显露太过而已。 但想起自己女儿如今竟从人人簇拥、众公子倾慕的名门贵女落到现在这番境地,她便心里憋着一股火气。 严家简直是欺人太甚! 就连柳尚书在被孟家口头退了亲后都在家中发了火。 但这件事严许当初处理时并未让任何长辈出面,把事情压在了小辈之间恩怨上。 柳尚书即便心里再气,也不能理直气壮地找到严府来。 于是便让夫人梁氏出面。 说是来探望一下沈莓,实则却是有几分针锋相对的意思。 梁氏听了严夫人的客套话,也口不对心地回了两句,待下人上了茶又退下后,她便渐渐收了笑脸。 端起茶,梁氏轻轻拨盖,声音不大不:“今日来我一是看看沈小姐,听说那日她也去了书院里,想来应当也未伤的太重,不过一点小姑娘之间的小打小闹而已,令公子却咄咄逼人,叫聆昔现在都日日在屋里哭,严夫人说说,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严夫人听了这话,眉头都未皱一下,也兀自端了杯茶在手里,慢条斯理道:“阿莓的脚伤口深,缝了针,差点儿就要留疤了,不过是因为在书院里功课好,便要被推下假山,倒是没见过哪家的小打小闹是要见血的。” 她这话说的也不怎么客气,柳夫人蹙眉,将茶杯一放。 清脆杯底碰到桌面的响声里,她刚想再开口,却又见严夫人垂眸,接着道:“况且,柳夫人莫不是忘了,这是耀王妃的亲妹妹,她亲自托付我们府上仔细照顾的小姑娘。” “耀王妃”这三个字严夫人故意咬的重了些,柳夫人一听,刚准备说的话便硬生生的咽在了喉咙里。 不管沈莓从前在沈家到底跟耀王妃的关系如何,今日严夫人将这关系摆了上来,那她便跟耀王妃沾亲带故。 若这样她还想找沈莓麻烦,那便是在打耀王妃的脸。 严夫人见柳夫人不说话了,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依然温温柔柔,像没事人似的喝了口茶,不疾不徐:“耀王妃也才离京不久,不知何时便回来了,若是听见妹妹在这段时日受了委屈,难免要心有芥蒂,柳夫人你说可是?” 一番话说下来未给柳夫人任何退路,叫她来时如何憋的满腔火气,离开时便也如何憋着离开。 甚至因为沈莓和耀王妃的这层关系重新被提起,这心里的火气还更甚了。 耀王妃可是上了皇家玉牒,已经是皇室中人,加之耀王战神的威名在外,柳家在京中再如何势大,也是不好招惹的。 如今悉心培养的嫡女毁了名声又没了亲事,这亏也只能生生咽下,弄得柳尚书之后好些日子在同僚间都面上无光,气得直接将柳聆昔送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去住着,眼不见为净。 后来沈莓又从慕百年那儿得知,柳聆昔去庄子那日下了瓢泼大雨,路上泥泞不堪,她的马车打了滑还出了点意外。 “听说她的手背被划了老大一个口子,都不知到时能不能好全呢。” 慕百年啧啧两声,挽着沈莓在花园里慢慢走。 这时候沈莓的脚已经无大碍了,走起路来也没问题,只是慕百年下意识地担心,所以才走得慢。 听了她的话,沈莓蓦然一怔,喃喃:“她也伤了啊……” “是啊!”慕百年点头,“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神明在天上看着啊,她害你遭罪,最后自己也没落得好,这手上要是落了疤,可比脚上明显多了,她还没那么好运能弄到冰肌膏呢。” “唔,人果然还是不能做坏事的。” 沈莓不知道天上有没有神明,但心怀恶念的人总有被反噬的一天吧。 两个小姑娘在花园里说着话,不远处,严许坐在高高的观星楼上看着花园里的身影,身后是躬身站着的临冬。 临冬:“公子,马车的事都已经处理好了,查不到我们头上。” “嗯,”严许神色淡淡的,轻描淡写,“既如此,那便回来吧,不用继续跟着柳聆昔了。” “是,公子。” 临冬退下,而严许依然立在观星楼的游廊上,又看了一会才离开。 京都的百姓最喜说八卦,柳聆昔的事情从她在书院里与沈莓的过节到她去庄子路上马车出意外划伤了手怕是要留疤,都叫坊间传了个遍。 月余才歇。 而这阵沸沸扬扬的消息过去后,年关便也到了。 沈莓最期待的除夕如约而至。 这天早晨,京都终于落下了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来的有些晚了,纷纷扬扬飘过窗前。 沈莓穿着红艳艳的一身新袄,袖口衣领都围了一圈雪白的兔毛。 她裹着狐裘披风走出院子,在琼枝院外看见了等着她的严许。 年轻公子一身雪白大氅,内里是暗红的云鹤纹交领长衫,在雪中撑着伞,姿容卓绝似天上的谪仙般。 可他看向她时,眼里那点清润的笑意又像将他拉回了人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严许轻轻笑着朝小姑娘伸手,伞檐微抬,那模样一如几个月前他来沈府接她那日。 “下了雪不好走,可要哥哥扶着?” 那时候的沈莓怯怯地看他,不敢说话。 如今却已经可以娇笑着慢慢走过去,软声道:“不用了哥哥,我的脚已经好了呢。” 她前几日就已经能自由活动了,只是怀琛哥哥依然习惯了担心她。 严许见状,静静收回了手,似是有些遗憾地低下头:“阿莓如今是不需要哥哥了。” 也不知怎么的,看着他这模样,沈莓便忍不住的脱口而出:“还、还是需要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哦?”严许抬眸,眼里尽是些揶揄的笑意,故意问道,“哪儿需要了?” 沈莓这才发现他是在逗自己,撑着伞扁了扁嘴:“哥哥又逗我玩。” 这时严许才微微敛了笑,轻咳一声:“好了,那不逗你了,走吧。” 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撑着伞慢悠悠往主院走,今日是除夕,一家人都要在主院用饭。 团年饭在下午,但早晨开始便要扫洒,打灰,一同挂灯笼,贴春联……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严府不似京都那些名门望族后院人多,严先生与夫人原本也非京都人士,是以每年这时候倒是就像寻常百姓家,许多事都亲力亲为。 即便主人不多,却也会与丫鬟婆子小厮们一同做许多事,倒也别有一番热闹。 沈莓与陶真儿两人都穿着红艳艳的新袄裙,在院里与严许和秋实他们一起挂灯笼。 两个姑娘挽着手,指挥着这要挂一个那要挂一个,秋实挂歪了还会叫她们嘲笑。 又过了一会,待得雪停了,地上有了一层白霜似的积雪,她们两人便一人抱着一把扫帚在院里跟自己的丫鬟一起扫雪。 扫着扫着,就要将雪团起来,偷偷做成雪球,趁着对方不注意便要扔一个过去砸人。 于是雪最后也没扫成,全叫她们团成球在院里扬了。 沈莓身上被陶真儿和春华砸了好几个雪球,她忍不住嚷嚷:“你们不能光砸我呀,就是欺负我脚刚好跑不快!” 说着她便气不过去拉回廊下刚贴好春联的严许,揪着他的袖子往外走:“哥哥,你帮我砸她们,我砸不过!” 严许看着小姑娘在雪地里玩的红扑扑的小脸,连手冻红了都不觉得冷。 他笑了笑,声音里都藏了些纵容:“好,哥哥帮你。” 话落,他又抬手将小姑娘的兜帽拉起来,给她的小脸挡挡风:“莫着凉了。” 陶真儿站在不远处团雪球,一听便不干了:“哎呀这怎么行,我吃亏了呀,秋实,你来帮我!” 秋实听见表小姐招呼,立刻背叛了自家公子:“好嘞表小姐,你就瞧我的吧!” 于是这雪仗越打越大,等到严先生和夫人忙完了事到院子里来一看,几个丫鬟小厮连着公子小姐,身上全是雪沫子。 府中往年只有陶真儿和严许,从不曾这般。 “阿莓来了府上后总觉得热闹了不少,”严夫人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几个孩子,笑着对身边的夫君道,“真儿有了说话的人,连阿许都有几分热络的人气儿了。” 不像从前,看着笑眯眯,其实冷冰冰的。 严先生摸着胡子笑,连连点头:“嗯,阿莓来了好。” 他说着又想起什么,从怀里拿了封信出来:“正好,耀王妃的信今日送到了,正巧是除夕,还有人记挂着,也算是给小姑娘的一个礼物。” 待院里的几人玩累了,严夫人招呼着他们拍干净身上的雪赶紧进屋,莫要在外头吹风了,严先生也将那封信给了沈莓。 沈莓看到信,愣了好一会。 她没想到三姐姐会给她来信。 片刻后心里便是满满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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