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成婚那一日,满京城皆听闻了这桩热闹的婚事。 锣鼓喧天、十里红妆,羡煞了多少闺阁中的少女?且那花轿前马背上坐着的郑小公爷笑得春风得意,好似娶到了心心念念的美娇娘一般。 不少文人墨客却暗中安评道:小公爷这是无可奈何呢,天家给他赐了个二婚之身的正妻,他还能如何?左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 不少人附和他这谬论,只说郑小公爷心里必是叫苦不迭,只是面上不敢显露出来罢了。 这等说法在郑小公爷一脸爱怜地将新娘牵下花轿时不攻自破。 那时苏和静整整饿了一日,身上的霞帔又着实太过厚重了些,头顶上的凤冠更是压得她头重脚轻。 是以在花轿落地,她脚踩到地面上时,便不可控制地往侧边歪去。 幸而郑宣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她的腰,并和善地笑道:“我来引着你。” 随后他便牵着苏和静往郑国公府里走去,每走一步还非要回身去瞧一眼自己的新娘子,确保她每一步都踩实了才肯走下一步。 虽则磨磨蹭蹭了些,可在场的人瞧了郑宣待新娘子这般小心的模样,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拜堂时,围着观礼的郑家子孙纷纷与相熟的人挤眉弄眼地说道:“我告诉你,我这叔叔的新房,每一厘地都是自己亲手安放的家具。” 那人纳罕:“这可真是奇了,小公爷这般满意这位……新夫人?” “是了,往后可得小心谨慎些,再不许提叔母前头的事儿。” 拜堂结束后,苏和静先一步去了她与郑宣的婚房内。 郑国公的亲眷较多,上首的老太太尚在人世,因着嫡长子尚了公主,她便不大爱摆婆婆的谱了。 大房便是郑宣的父亲这一脉,也是承爵的嫡长子,大长公主往日里只住在公主府,并不常往郑国公府来。 二房则是庶出,因着早早死了生母,二老爷便记在了老太太的名下,关系尚可。 三房则是嫡出,只是三老爷一味地喜好吟诗作对,并不怎么管家里的庶务。 郑宣在府里排行第三,上头还有二房的两位嫡兄,下头的弟弟则不计其数,皆是三老爷这些年苦心耕耘出来的。 新房内如今正立着二太太与三太太,并一些族里的八大姑八大姨,还有几个二房的妹妹。 她们先是打趣了一阵苏和静,见她姿态娴静,便夸道:“当真是清丽动人,我们瞧了都很是羡慕呢。” 简单地闹过洞房后,苏和静便安心坐在喜榻上候着郑宣归来。 外头的酒宴上皆是熟客,他今日定是要被灌上不少的酒,他素来酒量不好,今日只怕是要醉倒过去了。 苏和静虽则嫁过人,可与男女之情有关的回忆皆被她忘了个一干二净,那喜嬷嬷便也与她说了些男女之情要注意的地方。 她听的脸红心跳,只含羞带怯地应了一声。 一个时辰后,郑宣才跌跌撞撞地走回了新房,今日但凡是个耳聪目明的人,都能瞧出来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是了,郑宣这几日都觉得自己在做梦一般,当他牵着苏和静的手下花轿的时候,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当时有多么激动与喜悦。 要不是静儿踩空了那一下,只怕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下泪来。 拜堂成亲时,听着上首保山那一句“礼成”,他更是难以纾解心内满腔的喜悦之意,握着苏和静的手不停地收紧,竟是不小心弄疼了她。 此刻他酒意上涌,生怕熏着了苏和静,便让小厮去端了往醒酒汤来,灌下一大碗后,才走进了新房内。 新房内还有些人在观礼,郑宣便以身子不适的理由将她们推了出去,自己则坐在了苏和静的身旁。 既是没了外人在,也不必遵循那些繁文缛节。 郑宣上手替苏和静揭开了她的红盖头,映着满屋的龙凤花烛,他将苏和静揽在了怀里,说道:“总算是盼到了这一天。” 苏和静也是羞涩不已,只窝在郑宣怀里享受这静谧的一刻。 烛火摇曳,几叠鸳衾红浪皱。金钗磔磔声相扣。② 偃旗息鼓后,郑宣愈发清醒,侧身将苏和静拥在怀里,面有几分恼怒之色。 而苏和静却忍着羞意,美眸里潋滟着几分泪花,柔声道:“已是很好了,你不必……” 余下的话皆被郑宣用唇堵了回去,他初生牛犊一时没守住,在心上人跟前这般没用,他岂能忍的住? 洞房花烛,且有一夜的工夫让他好生钻研个中奥秘。 作者有话说: ②来自欧阳修《蝶恋花咏枕儿》
第33章 新婚燕尔 翌日一早, 苏和静艰难地从床榻上起身,便被身后的郑宣一把搂住了腰,只道:“再睡会儿罢。” 苏和静忆起昨夜里的荒唐, 一张俏脸忍不住羞红了起来,她道:“今日要给公公婆婆请安, 可耽误不得。” 郑宣眼皮沉重,可温香软玉在怀,他一时不想松开手, 便央求道:“再睡半个时辰。” 苏和静挣脱不开他的手臂,便索性依偎在了他的怀中, 又闭上了眼睛,静候着时光的流逝。 外头的冬吟与春染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悄悄走进里屋瞧了眼床榻上相依相偎着的两人, 面面相觑后,仍是出声提醒道:“世子妃,若再不起来, 便要误了时辰了。” 因着郑国公府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 府内的国公夫人又是金枝玉叶的大长公主,而郑宣又是长房嫡出的世子爷, 故下人们便称苏和静为世子妃。 苏和静被郑宣牢牢圈在怀中,正舒适安宁之际, 忽而听得丫鬟们隔着帘帐的呼唤声,她便猛地睁开了眼睛,提起手往郑宣怀里戳了两下。 郑宣睁开眼,惺忪的眸子在与苏和静四目相对后, 便化作了含笑的情意, 几乎要将苏和静溺弊在潋滟的眸光中。 忆起昨夜郑宣一而再再而三的放纵, 苏和静不免有些羞赧,美眸微闪着避开他炽热的视线,道:“该起来了。” 这一回便是郑宣盯着怀里的美人盯出了几分意动,却也明白不能误了时辰,已到了该去正堂请安的时候了。 他便轻咳一声,与外头的丫鬟们说道:“服侍你们世子妃起身罢。”自己则翻身下床,走到床榻后方隔间的屏风内换起了外衫。 苏和静□□酸涩无比,冬吟与春染一人一边将她搀扶到了妆奁台旁,替她梳起了妇人的发髻,又拿了脂粉替她细细地上妆。 郑宣自个儿换好外衫后,便从外间搬了个团凳,放在妆奁台后目不转睛地瞧着苏和静上妆。 他从前住着的清月涧改成了他与苏和静的婚房,那一架龙凤成双的紫檀木床架子还是母亲昔年的嫁妆,屋子里嵌着东珠的妆奁台也由他亲自做了回木匠。 更别提屋内的博古架上摆放着的所有陈设,皆是随着苏和静的喜好而摆放在了房中。 正屋前院子里那颗参天的枇杷树也由郑宣亲手所指,但愿他和苏和静相濡以沫之情能与这棵枇杷树一般亭亭如盖矣。 上妆时,苏和静不好往别处去看,可后背那恼人的视线又着实让她又羞又恼。 冬吟与春染二人皆捂着嘴不敢笑出声,心里却是为苏和静高兴不已。 好容易才上完妆,苏和静便走到郑宣身旁,往他胸膛处轻轻捶了两下,并故作羞恼地嗔道:“好看吗?” 郑宣反握住了她的手,伸手一拉便将她拢在了自己怀里。 美人恼色,明媚艳兮。 郑宣仿若视那两个丫鬟为无物,一时情动,便俯身稳住了苏和静的唇。 苏和静羞得不知所以,好容易才将他推开,便道:“才刚涂的口脂。” 冬吟与春染二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皆将自己当成了会喘气的死尸。 好在郑宣也不敢当真惹恼了苏和静,便走回妆奁台替她重新抹上了口脂,这才牵着她的手往外头走去。 苏和静先是怕羞,往荣鸣堂去的路上悄悄地想要挣脱开郑宣的手,可郑宣却回神歪头望了她一眼,清亮的眸子尽是疑惑之色。 仿佛在说:何必在意旁人的眼光? 苏和静这才安定了下来,被郑宣牢牢握住的手上传来了些温意。 跟在后头的丫鬟婆子们俱都捂着嘴偷笑,来来往往的小厮仆人们皆一脸惊奇地瞧着世子爷与世子妃二人。 直至走到了荣鸣堂门前,郑宣仍是紧紧握着苏和静的手。 荣鸣堂的上首坐着大长公主与郑国公二人,其余小辈皆在耳房内候着,等着外头敬茶完毕后再去讨彩头。 二老爷与二太太坐在左侧下首,三老爷与三太太则坐在右边。 郑宣与苏和静二人相携着手一同来了正堂内,大长公主未曾说些什么,三太太练氏却惊呼出声道:“宣哥儿也太疼新媳妇了些,这连敬茶都不肯放开手呢。” 本是好话,可在练氏的嘴里说出来后却有些遮掩不住的酸气。 大长公主沉下了脸,刀锋似的眸子往练氏脸上一刮,练氏便缩紧了脖子不敢再开口。 二太太胡氏便笑着打圆场道:“宣哥儿疼媳妇也好,指不定过些时日咱们家里便又要添香火了。” 她这话说的讨巧,连大长公主这般冷清的人也露出了几分笑意,并道:“弟妹说的是。” 练氏瞪了一眼自己的妯娌,只在心里腹诽道:油嘴滑舌,惯会奉承长房。 三老爷眼下乌青,见苏和静面貌清丽、身段婀娜,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便练氏白了好几个眼才敛回了目光。 二老爷则是一副老好人的和善模样,只在一旁笑着观礼,也不多说话。 郑宣先一步领着苏和静到了正堂中央,又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丫鬟们,那些丫鬟们便立刻端上来蒲团与茶水。 苏和静便跪在了蒲团之上,挺直了脊背将茶杯奉于大长公主眼前。 大长公主也不是个爱刁难人的性子,也未曾用别的法子拖延住敬茶,好让苏和静多跪些时候。 她便接过了那茶杯,抿了一口后便将手上的和田玉手镯递给了苏和静,并道:“这与上一回我在大国寺送予你的那一只是一对,如今便都给了你罢。” 苏和静郑重地接过了那玉镯,朝着大长公主恭声道:“谢过母亲。” 郑国公那儿则更加容易,敬过茶后他便塞进了苏和静一个厚厚的红封,并道:“得佳妇若此,是我儿的福分。” 苏和静羞红了双颊,冲着郑宣投去一个欢喜的眼神。 给正经公公婆婆敬完茶后,便是给二房三房的叔叔伯伯们问安见礼,只需躬身唤人便是,不许再跪地行礼。 二老爷和二太太给了苏和静一对龙凤呈祥的白玉佩环。 三老爷和三太太则给了苏和静一支并蒂莲纹样的翡翠簪子。 皆是有价无市的上乘货色。 郑宣也得了一台冻玉墨砚和几只极为名贵的紫玉狼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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