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后,练氏便走到大长公主跟前,笑不露齿道:“嫂嫂,可有什么事儿要我帮一把手的?” 大长公主扫了她一眼,心里颇有些惊奇,便道:“二弟妹能干的很儿,不过一个时辰便已招呼着下人们把花厅和外院收拾妥当了,三弟妹一片苦心,嫂嫂心领了。” 说话间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往日里大长公主不是住在公主府,便是摆着一副生人勿进的高冷模样,难得有对练氏这般和声细语的时候。 练氏受了鼓舞,心里嗔怪胡氏该勤快时不勤快,不该勤快时却阻了她与大长公主变亲近。 练氏便殷勤地替大长公主斟了杯茶,随后说道:“二嫂是再勤快不过的人了,往日您不在府上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勤快地替您管着长房的事儿……” 说到这里,练氏话音戛然而止,面上摆出一副说错了话的后悔模样,小心翼翼地瞧着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神色如常,听了练氏这番话,却连眉毛也没抬一下,只和善笑道:“二弟妹是极难干的人儿,有她替我照顾国公爷和宣哥儿,我放心的很。” 练氏不免有些失望,眼瞧着“上眼药”失败了,她也只好奉承起了今日寿宴上世家豪族送上门的如流水般的贺礼。 大长公主愈发提不起劲来,见练氏做小伏低的样子有几分可笑,便道:“若是三弟妹喜欢,便择几样拿回去玩罢。” 练氏这却不敢应下,只勉强笑道:“怎么能拿殿下您的贺礼呢。” “都是妯娌,无妨。”大公主抿了口茶后,便回身与身后的女官说道:“择几匹蜀锦和一盒东珠,送去三太太房里,再择两件青花瓷,送去二太太房里。” 大长公主受到的贺礼皆是上乘的名贵珍品,便是练氏往日里并不是个眼皮子浅的人,此刻那张脸上也不免欣喜得露出笑影来。 特别是知晓有了胡氏的衬托后,练氏心里愈发高兴,便道:“多谢公主殿下了。” 胡氏只得了几只青花瓷而已,大长公主赏给她的蜀锦和东珠可要珍贵的多了。 练氏忍不住沾沾自喜,旁侧的大长公主扫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随后道:“二弟妹前日里与我说身子有些不适,这偌大的一个郑国公府,她也总有管不到的地方,若是三弟妹你愿意的话,不如帮二弟妹理些家事,你看可好?” 话音甫落,练氏便欣喜地应了下来,眉梢间的喜意一览无遗。 大长公主便让女官递给了练氏管家的令牌,只道:“若是有难上手的地方,三弟妹便去找二弟妹商量一番罢。” 练氏一口应下,心里却不以为意,那胡氏娘家不过是个破落户罢了,仗着有几分才名才嫁进了郑国公府。 她出身可比那胡氏好上许多,管家理事的本事自然也不会逊色于她。 练氏摩拳擦掌,欲在大长公主面前好好展示一番才干,也好将胡氏的气焰压下去些。 * 府内何人管家一事,苏和静并不关心。 她如今又遇上了一个难题,便是郑宣夜里不安分的睡姿。 苏和静如今正是害喜的时候,夜里又易醒,郑宣睡觉时极不老实,总要半个身子紧紧贴在苏和静身上。 这般动作的结果就是苏和静一下子被他惊醒,且这夜里再难入睡,总睁眼等着天亮。 从前她不知晓有孕这般辛苦,如今轮到了自己,才忆起自己早逝的生母来。 想到早逝的生母,对安平侯和丁氏的恨意便又加深了几分。 这般情绪波动下,她愈发难以入睡。 郑宣急得不得了,请了太医来一看,那太医便说:“有喜之人不能这般劳神劳思,会伤了腹中胎儿。” 可苏和静劳神劳思的根源还是夜里睡不安慰,睡不安慰的根源便是睡姿极差的郑宣。 是以苏和静便与郑宣商量:“不如你去外书房睡吧。” 郑宣却不肯,指了指床榻边道:“我睡地上罢。” 苏和静怎得舍得让他睡在地上?如今正是蚊虫最多的时候,便是地上撒了那些雄黄粉,蚊虫也死不绝。 她便道:“不如你去睡外屋的临窗大炕?” 郑宣这才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当日夜里,苏和静极难得地睡了个好觉,一早醒来却见郑宣坐在炕边上冥思苦想。 她便笑问道:“还是去外书房睡吧,我已让人铺好了床榻。” 郑宣木讷地摇了摇头,他如今是明白了什么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往日里他与苏和静相拥着入眠与如今一人孤枕炕上的心境大不一样。 前者是打从心底的安定和舒适,后者则孤独寂寞的厉害。 可静儿肚子越来越大了,见她起身、下榻都劳累的很儿,郑宣本就心疼至今,自然不愿意让她睡不安稳。 思及此,郑宣不免用幽怨的目光望向苏和静隆起的腹部。 他决定好了,只生一个,往后再不让静儿受这等苦了。 苏和静不知晓他心里的想法,见郑宣怏怏不乐,便上前去戳了戳他的脸颊,道:“你若实在不想一个人睡,便还是回榻上来罢。” 郑宣轻轻将苏和静拉入怀中,闷闷不乐道:“睡熟了我便控制不住自己,若是睡姿不雅,腿压住了你的肚子可怎么好?” 思来想去,还是睡炕上稳妥些。 苏和静含笑不语,只俯身靠在郑宣的肩头,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说道:“谁成想你熟睡时,会变成个泼猴呢。” 郑宣接话道:“确实如此,我只恨不得将我的双手双腿捆起来。” 话毕,他清亮的眸光一闪,随即便炯炯有神地望向苏和静,眼里的殷切意味不加掩饰。 苏和静愣了半拍,随后匪夷所思地开口道:“你不会是想……”把自己捆成个粽子吧? 夜里。 郑宣便让冬吟与春染二人拿了绸布缠住了他的双手和双腿,并在床榻中间叠起了两条小锦被,隔开他与苏和静。 苏和静忧心忡忡地望着郑宣,见他“壮志未酬”,劝阻的话到了嘴边也被她压了下去。 与苏和静躺在一个床榻上后,郑宣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只见他眉飞色舞地躺在枕头上,郑重道:“今日我的睡相定要文雅一些。” 苏和静鼓励了他几声,而后也阖上了困倦的双眼,缓缓入睡了起来。 只是夜半时分,熟睡的郑宣也不知用了多少蛮力挣脱开了手上里三层外三层的绸布,再一次紧紧环抱住了苏和静。 易醒的苏和静猛然睁开眼,随后便瞧见了郑宣放大后的俊脸。 他双眼紧闭,脸上神色安详而欣喜,睫毛浓密似蒲扇一般,苏和静没了睡意,便索性伸出手拨了拨他的睫毛。 谁知郑宣却被她这细微的动作吵醒了,他睁开眼与苏和静四目相对,夜色间,他望着苏和静潋滟着水光的杏仁眸子,喉间不禁滚了几滚。 郑宣眸色一黯,嗓音也变得沙哑低沉,他道:“太医说,三个月,胎已是稳了……” 苏和静的双颊因他这话羞红得不成样子,算算日子,郑宣也旷了三个月了。 她也有些想他了,只是到底有诸多顾忌。 苏和静便担心道:“我怕……伤了孩子。”声音软糯娇俏,激得郑宣心口的那团火愈发高涨了几分。 他半撑起身子,先含住了苏和静的唇轻咬了下,随后便咽了咽喉咙,说道:“有别的法子……” 苏和静从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般放纵的时候,也从未想过男女之间的情./事会让人这般如坠仙境。 夜色漆黑一片,情到浓时,苏和静一时便忍不住掉下了几滴泪来。 郑宣吻住了她眼角的泪珠,轻笑一声道:“舒服吗?” 苏和静羞得不想应声,只等着那股激烈的心潮褪去。 郑宣却不肯放过她,笑问道:“舒服吗?” 苏和静这才含着泣泪声回了一句:“嗯。”
第42章 三房 翌日一早醒来后, 苏和静睁眼便发现郑宣不在身侧,她半撑起身子,朝着床帘外唤了一声。 未过多时, 冬吟便撩开床帘将她扶了起来,只道:“世子爷去外院待客了。” 苏和静任由冬吟将她从床榻上搀扶起来, 套上外衫后,便问道:“待的是哪家的客人?” 冬吟这才支支吾吾地答道:“是……侯爷。” 苏和静愈发纳罕,自成亲后她与安平侯府的人就断了联系, 和那薄情的父亲也只剩下些面子情而已。 连自己有孕,父亲也未曾亲自登门庆贺, 今日怎得来了郑国公府? 苏和静正欲往外头走去时,冬吟却欲言又止地拉住了她的袖子,踟蹰着说道:“世子爷方才让人递了信来, 说不是什么大事,不许我们与您说。” 苏和静脸色一黯,见冬吟如此为难, 便坐回了梨花木桌旁的团凳上, 只道:“既如此,便摆早膳罢。” 用过早膳后, 苏和静在屋内踱步阵阵,终于是在午膳前将郑宣等了回来。 郑宣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对襟长衫, 腰间别着苏和静为他缝制的玉盘扣带,眉鬓乌黑,剑眸星目,端的是白玉如霜。 苏和静立时便小跑着迎了上去, 郑宣却蹙眉拥住了她, 责备道:“不许跑。” “你去哪儿了?”苏和静眨眨眼, 笑着问道。 郑宣替怀中的苏和静理了理微乱的发丝,又将她引到软塌上坐下,方才说道:“岳父来了,父亲不在,我便去外院陪他说了会儿话。” 苏和静见郑宣神色如常,这才放下些心,只状似无意地问道:“可是家里的太太生下了嫡子?” 郑宣略有些讶异,随后道:“正是,我已让人备了厚礼送去了安平侯府,等弟弟洗三时,咱们在一块儿去趟安平侯府。” 苏和静算了算日子,只怕她这个弟弟是不足月便生下来的,身子应当格外孱弱些,父亲上门来兴许是为了讨些药材? 这理由有些站不住脚,安平侯府虽没落了不少,可也没落魄到连些名贵的药材都没有。 她便温声问郑宣道:“父亲可是有什么事要求你?” 郑宣眼神躲闪,到底不善于在苏和静面前扯谎,他便叹道:“岳父被御史大夫参了一本。” 苏和静心口一跳,随即问道:“罪名是什么?” “是贪污受贿。”郑宣如此说道,方才安平侯苏礼全低声下去的模样他仍记在心里,且他听安平侯说话阴阳怪气,一面是恳求,一面却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苏礼全说:“若是我因此被查办,静儿的日子过不安稳,世子爷您的日子也不会安稳。” 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可一时半会儿郑宣又听不出来。 苏和静忽而想起自己在未嫁曾与父亲在书房对峙过一回,那时父亲有意将自己嫁给那荒淫无度的雍亲王,还用郑宣为由头威胁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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