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上次的雅间, 房门不知为何没关,露着一条细缝, 连费康也没在外面守着。 翟似锦迟疑驻足许久,最终连门都没敲,直接推开走进去。 房间里的人投来目光,费康未料及这个时候会有人闯进来,下意识拔刀出鞘,直指翟似锦的面门。 陈熠也转头望过来。 房里没有翟似锦所预料的样子,之前鸨母提过一回的什么春红姑娘也不在,应当说,这里没有姑娘,除去费康,只有一个单膝跪在地上的陆三。 见冒失闯进来的人是翟似锦,费康并未及时收刀,而是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坐着的陈熠。 陈熠皱眉呵斥道:“退下。” 费康这才将长刀收回刀鞘,退到一边去。 翟似锦微怔,还没从方才眼前闪过的刀光回过神。 陈熠面色微凝重,修长的手指还搭在桌面上轻轻叩着,抬眸望着翟似锦道:“郡主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他记得她很害怕看见长刀,上次在晋阳侯府时,被她看到官差拔刀,吓得脸色都白了。 翟似锦后知后觉失礼,回过神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陆三,“你又将他捉住了。” 陆三微微抬着脸,看过来,脸上神色极为颓然。 陈熠顺着翟似锦的话点了点头,“是人就有弱点,我知道他的弱点,自然能在醉仙居三番两次守株待兔。” 翟似锦惊魂甫定,又看见他手旁放着一块腰牌,样式有些像宫中侍卫随身佩戴的那种,她指着询问道:“你那腰牌……?” 陈熠随即颔首,将那腰牌拢进手心,似乎是不打算给她细瞧,顿了顿,又直接抛向费康,“这是费康的东西。” 翟似锦狐疑着盯着他,并不信。 她觉得那是宫中侍卫的东西,费康只是廷尉监的一个近侍,身上又岂会有侍卫的腰牌。 陈熠看向费康,“把陆三带下去。” 费康收好腰牌,点头领命,将陆三带出去,顺便还带上了门。 房中瞬间安静下来,翟似锦屏住呼吸,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陈熠,开口问道:“刚才你从陆三嘴里问出了什么?” 陈熠偏头微笑,“他什么都没招,嘴硬着呢。” 翟似锦狐疑愈重,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扯下帷帽后才道:“陈熠你对我到底有多少实话,我一眼就能瞧出来刚才陆三肯定什么都招了,你瞒我做什么。” 陈熠微怔,旋即伸手给她倒了杯茶,道:“他真的什么都没招,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 翟似锦扯开嘴角讥讽地笑了下,将袖中的卷宗扔在桌上,“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陈熠挑着眉,将那卷宗翻开看了几眼,道:“长宁元年的卷宗,郡主这里居然还有一道,昨夜廷尉署走水,陈年卷宗都被毁尽了。” 翟似锦问,“卷宗被毁,你不着急?” 陈熠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失笑道:“那把火又不是我放的,我着急什么。” 该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所以他压根用不着去查那些卷宗。 “放火?”翟似锦眉头皱紧,心说果然这件事情不简单,“你知道是谁放的火?” 陈熠摇头,有意避开这个问题,“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总知道这道卷宗里的事情吧,十七年前的户部因为得罪小人,屡遭构陷,不少人被判决满门抄斩。” 陈熠感受到她情绪起伏,稍凑近她,反问道:“郡主问这个做什么?” 翟似锦横他一眼,开门见山地问,“你跟御史台的黄御史之间,是不是有仇?” 陈熠伸手拎起桌上的茶壶,给她斟茶,微垂着眸子,微笑道:“看来郡主已经查到很多了。” 翟似锦脸色渐渐白下去,“你果然跟他有仇……” 因为有仇,所以当初才会借长宁帝的势,一夜之间血洗黄家上百口人。 而这仇,十之八九是因为黄御史当年陷害户部而被牵连才结下的。 陈熠沉吟着,将茶杯推到她面前去,面上却是笑着,“郡主这是在关心臣么?” 翟似锦看了眼面前的茶杯,陈熠的指尖就抵在杯沿口,氤氲的白雾升起,让她看得不太真实。 从前他就是用这双手抱着她,在太极殿中枯坐一夜。 那是恩情,她得报。出于朋友之谊,她也不能看着他叛经离道,自毁大好前程。 她抬眸望着他,努力想要看进他眼中的晦暗,“你、你会和舅舅作对吗?” 这个问题,她今天已经反反复复问了自己数百遍。 但只有亲口向陈熠问出来,并得到否定答案,她才能真正安心。 陈熠倾身坐回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着轻抿了口,视线落至她重新包扎的右手,“怎么又受伤了?疼吗?” 翟似锦今晚恨极了他这样胡乱转移话题的毛病,不由咬牙恼怒,“陈熠!” 陈熠不再插科打诨,正色道:“有些事情太复杂,我不想让你去查,可你偏偏就要查下去,现在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又来找我发脾气,我实在委屈。” “???”翟似锦气得袖中双手捏成了拳,一口气提在喉咙,“你还委屈了?你堂堂陈廷尉手段非常,把大家都骗得团团转,你委屈什么了?” 陈熠拧眉,眸光摩挲着她眉眼间的怒意,忽地笑起来,“那郡主你呢,你甘愿被我骗上一骗么?” 这就把翟似锦问住了。 她能被陈熠骗什么,当然是在大相国寺陈熠说过的,说为保她的名声,等回宫安定下来,陈熠便要向长宁帝请旨求娶于她。 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陈熠是为了十几年前的旧案而来,长宁帝第一个容不下他。 “你是要拉我一起下水。”翟似锦思忖良久,最终得出一个最理智,且最能说服自己的说法,“因为你要跟我舅舅作对,所以把我和皇兄都一起拉上你的贼船,然后你还想用赐婚把我和你绑在一起,是这样吗?” 陈熠眉头拧得更紧,“郡主你这想法很是别致啊。” 翟似锦一脸笃定,“难道不是?” 陈熠顿了顿,才不疾不徐地道:“陛下是陛下,你是你,我分得很清楚。郡主你信我这一回,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过用你当棋子去与陛下抗衡什么,我愿意待你好,只是因为喜欢你罢了。” 听他说着“喜欢”二字,翟似锦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并没有预想过的那种欢喜羞怯,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满腹酸胀,难受得她一时无法开口说话。 陈熠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似玩笑道:“怎么还傻眼了,不会是被我的深情告白感动到了吧。” 翟似锦抄起手边的帷帽打了他一下,皱眉骂道:“你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危险?舅舅向来自负,你要想拿着十几年前的旧案翻案,这几乎没有可能。” 是根本没有可能。 长宁帝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从一开始,长宁帝就三申五令不让她靠近陈熠,想必在那时他就知道了陈熠的身份和目的。 以至于后来在大相国寺,陆三试探陈熠的底线,想来也是长宁帝的安排。 什么山匪和翻云寨,还特地让赵奕火急火燎赶去剿匪,哪知都是长宁帝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陈熠抿着嘴角,目光落在翟似锦紧蹙的眉梢上,忽地起身,拿过她手里的帷帽,替她戴上。 翟似锦眨眨眼睛,“你做什么?” 陈熠低头看她,手扶着帷帽摆正了下,“时辰有些晚了,醉仙居里的人也多起来了,我先送你回去。” 翟似锦没作声,被他牵出雅间,见到费康投来的深意一眼,才讷然反应过来,赶紧把陈熠的手捋开。 费康冷哼了声,旋即别开头。 翟似锦和陈熠正要绕开走廊,面前迎上来一位穿着娇丽的姑娘,香肩半露着,用团扇轻轻地扇风,娇滴滴喊了声,“陈爷。” 费康今夜反常得很,这时候他偏偏也对那姑娘回敬一句,“春红姑娘。” 陈熠:“……” 他看向翟似锦,她打量了眼春红,到底是郡主身份摆在那里,她看了几眼就侧目收回了视线。 但是下一刻,春红身后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人,是赵奕。 陈熠来不及叫翟似锦避开,果然看见她愣在当场。 赵奕捻着折扇把玩,“陈熠……”他看见翟似锦时,亦是吓了一大跳。 翟似锦想起上次费康说过的,赵奕和陈熠还真是经常来这醉仙居。算着日子,赵奕也该剿匪回来了,没想到宫中都没得到消息,他倒是先在醉仙居露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点激动惹!!郡主正式扒掉陈熠一半的身世马甲! 【下一章,诓太子帮陈熠打掩护,拉上贼船.jpg】
第40章 “表妹啊……” 赵奕收好折扇, 站得端端正正。 翟似锦还戴着帷帽,稍微平复下心神后,才望向眼前的赵奕, 他刚才那副风流样子荡然无存,不过片刻间, 就变成了往日里那位贤良端方的储君。 “皇……”她一开口, 意识到这样喊他不对,皱皱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熠为了办案抓人, 偶尔混迹于醉仙居就算了。赵奕可是东宫储君,他剿匪回京之后不回宫复命,也不先回家找秦氏,如今竟然出现在醉仙居里。 翟似锦双眼紧盯着赵奕, 企图等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赵奕的眼神却瞥向陈熠, 打手势唤他过去,“陈熠, 我有话要问你。” 陈熠微点头, 顿了顿,对翟似锦道:“你和费康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翟似锦忙伸手拉住他, “我也要去。” 赵奕眸中流露出几分不赞同, 以为她在闹脾气,“不行,我找陈熠问的是旁的事,至于我今晚为何会来醉仙居,稍后回去我会给你嫂子解释清楚的。” 翟似锦并不听赵奕的话, 揪着陈熠衣袖的手指又紧了紧,杏眸微瞪着, 大有他不答应,她就要闹上一闹的意味。 陈熠还从未见过她还有这样骄横的一面,到底是心软了,伸手摸摸她的头,指腹轻揉着她帷帽下的发髻,轻声应道:“好,那就一起吧。” 赵奕:“……?” 陈熠牵着翟似锦回到雅间,赵奕的抗议无效,抬步进屋坐着,余光瞥见翟似锦不停地朝他抛眼刀子过来。 费康在外面关上门,顺便将春红支开。 陈熠率先开口道:“殿下是为了翻云寨的事?” 赵奕顾及翟似锦在场,他不好开口。 陈熠的手指搭在桌沿轻轻叩着,轻笑道:“殿下是不是查到那日的两个劫匪并非翻云寨之人,而是出自宫中。” 他语调缓慢,带着能熨帖人心的温度,但叫翟似锦听着,心都凉了半截。 赵奕紧接着他的话,道:“是。孤查到,陆元和陆三两兄弟确实是翻云寨的人,但在前两年他们就被人带走,该是做了大内的招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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