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我?”陈熠皱眉。 “‘惩恶人,逆君王,权势滔天直上九霄’,你细细品品,你最近在朝中都得罪了什么人,他们这是想让你死啊。” “只是谣言而已。”岂料陈熠语气淡得不能再淡,就跟喝了口子水似的。 翟似锦以为他是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便认真劝了劝,“虽然只是谣言,可你跟御史台树了敌,这种风声要是被他们听了去,定然会伺机狠狠参你一本。” “已经参过了。” 翟似锦酝酿了一肚的话,登时被陈熠轻飘飘的话堵了回来,“??已经参过了?” 陈熠轻嗯了声,唤仆人端了茶食点心进来,回眸轻瞥着翟似锦,眸底漾着几丝浅淡的笑意,“今天早朝上,御史台那几个老东西已经将我参得明明白白了,索性陛下信我,没将这种下三滥的谣言放在心上。” 但凡知情的人都知道,他陈熠所求的,不过一个公道。长宁帝懂他,所以不会相信那些谣言。 翟似锦长舒了一口气,“舅舅信你就好,这种谣言虽然只流传在市井之间,但时间一长,难保其他人不会信。” 陈熠将茶点推到她面前,挑眉笑道:“郡主不用操心这些的。吃过早膳了没有,没吃的话先垫垫肚子,或者我让费康去小厨房给你下碗面来。” 翟似锦:“你们这儿还有厨房?” 陈熠侧眸看着她,忽而轻笑,“以前廷尉署里忙得通宵达旦,大家都是要吃宵夜的,有个厨房有什么奇怪的。” 翟似锦想了想,还是选择拒绝,“吃过了,不用麻烦了。” 陈熠垂眸轻笑,当然知道她是害怕廷尉署的血腥,不过厨房和刑房到底还是不同的,也没她想得那样可怕。 两人正说着,门外有人敲了敲门。 陈熠瞥了眼翟似锦,看向门口的方向,道:“进来。” 进来的是费康,一进门就朝陈熠拱了拱手,神情间有些慌张,“大人,刑房那边出事了……” 陈熠问,“什么事?” 费康余光扫了眼翟似锦,欲言又止。 陈熠皱眉,“不用避讳。” 费康默了片刻,仍是低头凑近了陈熠,才轻声道:“底下的兄弟们今日起早了闲得无聊,便将李谦抓去刑房用了刑,没成想李谦是个有脾气的,竟咬舌寻短见,现在已经派大夫去瞧了。” 陈熠并不关心李谦的死活,只是他在廷尉署里受刑寻了短见,传出去就是他的失职,说起来也不好听。 “既然他想死,那就让大夫把他的命暂且吊着,不用救活,随便下面的人折腾。” 除了如李谦所愿,他还能怎么办。 陈熠神情和声音一瞬间都尽数染上了寒意,费康领命点头,听命下去办了。 翟似锦与他视线対上,眼睫轻轻地眨了眨。 陈熠解释道:“这廷尉署里有很多折磨人的刑具和法子,但最要命的不是酷刑,而是那些个手段变态的大夫。” 他说着,稍有一顿,“抱歉,郡主,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翟似锦抬手抠了抠眉心,倒抽一口凉气,装作不在意的口气道:“没事,我已经不怕这些东西了。” 陈熠微微挑眉,眸子里再次沁出笑意来,起身垂眸看着她,“那不如臣带郡主去瞧瞧吧,李谦多次欺辱于郡主,合该让郡主看看他如今的下场。” 翟似锦怔了一会儿,眨眨眼问道:“去瞧李谦?” “郡主是见不得那些血腥,还是见不得李谦自讨苦吃的样子?” 翟似锦抚额。 这人又来了,最近怎么总是三言两语就把李谦挂在嘴边,连给她换个把柄都懒得了。 “去瞧瞧就瞧瞧。” 明知道是激将法,翟似锦还是跟着去了。 仍然是上次路过的刑房,还没走近,一股难闻的刺鼻气味就混着血腥传了出来,还有几声细弱的痛呼声,听着就叫人毛骨悚然。 “郡主倘若害怕的话……”陈熠朝她伸出一只手臂,“可以抓着我的手。” 从阴暗潮湿的牢房前走过,四面八方都是铁链搅动的声音和嘶喊嚎叫,幸而是大白天,天窗边还投射进来不少的阳光。 翟似锦自顾抱着双手,看也不看陈熠伸来的手,皱眉轻斥道:“走你的路,我不怕。” 陈熠步子沉稳,收回手后一步步走在她前面。 到了刑房,两侧守卫的狱卒恭恭敬敬唤了声“大人”,立即开门让道。 翟似锦是跟在陈熠身后进去的,入目处尽是鲜血和刑具,李谦被人绑在一块木板上,旁边还有个身形佝偻的老大夫凑在面前,把手中罐子里的东西舀出来往李谦嘴里灌。 “他们给他喂的什么?”见李谦嚎叫不止,她忍不住问。 陈熠侧开身子给她让了让,叫她更清楚的看见大夫手里的药罐子,从里面舀出来的白色膏状不小心掉了一坨在李谦的脸上,里边的黑色小虫子立即顺着他脸颊的伤口爬去。 随即响起李谦响彻刑狱的惨叫。 “郡主看着不怕吗?”陈熠问。 翟似锦:“……”她为什么要怕? 那老大夫用完一罐药膏,回头给陈熠行了礼,方才看向翟似锦,道:“这些都是以前廷尉署流传下来的招数,犯人要是乖巧,就能安稳活到行刑前,要是不乖巧,那多的是法子折磨到他奄奄一息。老朽别的不说,也就这一手医术能看,只要是没死透的人,老朽都能从鬼门关给他拽回来。” “这么厉害吗?”翟似锦忍不住多看了李谦脸上那些黑色会蠕动的东西,像是直往他脸上的伤口里钻。 老大夫这时候又从腰包里摸出一个布袋,摊开来,里面放着各种的形状奇特的小器具,在光线昏暗的刑房里油光发亮。 翟似锦凑近前还想细看,却被陈熠拉住了手腕,“郡主还是不要看了,怕你等会儿连午膳都吃不下。” 她面前的视线被陈熠挡去了大片,刚好把木板上躺着的李谦身影遮去。 但李谦痛苦凄厉的叫声传了来。 翟似锦忽觉后背阴风阵阵地吹,顺着陈熠的台阶就此下了,随他一起离开刑房,出廷尉署外面的阳光底下。 翟似锦在太阳底下晒了好一会儿,张嘴吐出一口浊气,才觉得把身上沾染的那股阴冷血腥味散干净。 陈熠坐在屋檐阴影下的藤椅上,翘着腿,隔着很远一段距离望着她,像是岁月静好的样子。
第58章 “刚才听费康说, 你们找大夫是想救治李谦的意思。可刚刚我看见那个大夫给他喂的药膏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翟似锦轻声细语的,看向台阶上坐在藤椅里的陈熠。 周围偶有办差的狱卒小吏们, 看见这边立即识趣地绕道,谁都不敢上前来打搅。 陈熠背靠着藤椅, 姿态闲适慵懒, 闻言倏尔一笑,道:“当日我受命于陛下时, 陛下就说过李谦此人睚眦必报,廷尉署若要对他动刑,那就要让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因为李谦寻死会给廷尉署带来麻烦,所以陈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李谦整成残废。反正长宁帝那边打过招呼, 随便陈熠怎么折腾。 “郡主心疼了?”陈熠忽然从藤椅上起了身, 高大的身躯朝阳光下的翟似锦走去,走近时, 将她周身的暖阳也尽数遮去。 翟似锦默了默, 她才问道:“陈熠你这两天是不是吃错了药?” 不然怎么会没完没了抓着她的旧账不放。 陈熠低头望着她微微颤的眼睫,毫不费力将她拆穿,道:“明明心里头惶恐慌乱得很, 又何须在我面前装作如此镇定的样子, 还不是叫我一眼就看穿了。” 两人靠近太近,翟似锦怕被周围路过的人瞧见,赶紧伸手撑着陈熠的胸膛想要将他推开一些,“是是是,就你厉害。” 不料陈熠就势捉住她的手腕, 放在他心口上。 砰砰的心跳仅隔着一层薄薄的春衫,透过翟似锦的手掌, 传到心里。 陈熠他在干什么??? 这光天化日之下的??? 陈熠问,“郡主感觉到了什么?” “心跳声……?” “嗯……它在跳,跳给郡主听的。”陈熠不顾周围是否有人,低头就凑在翟似锦的耳边,轻声道:“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之后,我就让太子殿下为我做媒,上郡主府提亲。” “嗯……”挺好的。 “那在此之前,郡主能否不要经常到廷尉署来?”陈熠眉眼深深地看着她,像是某种暗示,“现在李谦被关在廷尉署,郡主要是常来,我担心……” “???”翟似锦觉得他有点不正常,赶紧打断他,“陈熠你真的是……你还不如直接把李谦弄死得了,省得你老是惦记他。” 陈熠松开她的手,转而轻捏了捏她的手腕,面上清冷却带着一丝浅笑,“那还是算了,直接弄死也太便宜他了。廷尉署里千般酷刑,没叫他一一受过,怎么对得起先前郡主受过的委屈。” 翟似锦不满陈熠故意逮她把柄,但这番话却实实在在说到了她心坎里去,心头稍暖,道:“行吧我应下了,往后我少来廷尉署就是了。” 说完这话,她还将腰牌摸出来递还给了陈熠,“知道你嫌我耽误你办公了,这腰牌就物归原主吧,下次我就算来了,你也叫人拦住我,这样才管用。” 陈熠收回腰牌,上面似乎还沾着翟似锦贴身香囊的淡香。 周围渐渐起了风,吹起翟似锦胭脂色的宽袖,刚好落在陈熠的手指尖上,一晃而过。 翟似锦后退半步,施施然行了礼,道:“不留下碍你眼了,我先走了,下次也不来了。” 陈熠几步将她拉进怀里,眼底顿时生出些微的无奈,“倒也不是不要你来,只是不要常来罢了,这廷尉署里又脏又乱,怕污了你的眼。” 翟似锦稍有一愣,赶紧把他推得远远的,板着脸佯怒道:“你这人还真是口是心非,到底要不要我来?” 陈熠抚额,深知翟似锦这是跟他倔上了。 但谁让是他说出去的话,现在翟似锦再怎么闹脾气,他也得哄着。 “郡主想来就来吧,随时都能来。”他轻叹,迈步上前打算把人拽过来再哄哄。 翟似锦却躲开,双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缓缓道:“陈熠你有事瞒着我吧?为何这两日总是这样怪怪的。” 陈熠微挑眉,旋即否认,“没有,郡主想多了。” 翟似锦迎着他的目光,杏眸微瞪,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道:“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就连燕燕那种没心没肺的丫头都能看出你有心事,我还能看不出你有事在瞒我?” 陈熠垂眸看了眼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柔如无骨的手,动作轻而又轻,像是唯恐他会拒绝般。 “我这样做,自有我的道理。”他抬手揉了揉翟似锦的头,“我也有我的打算,你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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