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皇后会默许赵宜乐偷偷出宫,这个错在她。 若非她昨天对张承衍态度不好,萧皇后今天就不会放赵宜乐出宫,算着她一定会带着赵宜乐去见张承宣,从而达到见张承衍的目的。 谁知道会有个犯人从廷尉刑狱跑出来,还沿途到处伤人。 翟似锦也坐了下来,认真地对赵奕道:“舅舅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宜乐平素里最讨他欢喜,她伤成那样,舅舅心疼都来不及。” 赵奕嘴角漫上几分玩味,“表妹你这话说得就过分了,谁不知道父皇是最疼你的,他有些心思藏着不跟人说,只肯跟你说。” 这话翟似锦没法反驳。 临了临了,赵奕走时还叮嘱她好生养着,不要被白日里陈熠杀人的血腥场面吓到了。等他这两日手里的差事松泛了,就替她把陈熠捉来给她赔罪道歉。 翟似锦没放在心上,随口应下,喊了几个丫鬟帮赵奕掌着灯,送他出了府。 次日燕燕蹬蹬蹬地跑进屋吵醒她,“郡主,太子殿下带着陈廷尉上门来赔罪啦。” 翟似锦:“……?” 她以为赵奕就是随口一说。 他还真把陈熠逮来赔罪了?人家又没错,罪犯逃了他就抓罪犯,看见罪犯伤人,他直接把罪犯杀了。赵奕带着他上门是要赔什么罪。 翟似锦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撑着困乏的身子坐起来,梳洗一番,浑浑噩噩去了待客的偏厅。 赵奕今日穿了一身浅金色绣云纹锦衣,颇有几分世家贵公子的气质,坐在厅里翻着翟似锦随手丢的几本手札。 旁边坐着的便是陈熠。 他面上还存留着昨日斩杀罪犯的那种干练利落感,目不斜视地坐在椅子里,见到翟似锦从走廊走过来,起身撩袍先行了礼,“臣昨日失职,还请郡主原谅。” 翟似锦掩了掩嘴,掩住自己抑制不住的哈欠,“真是来赔罪道歉的。” 赵奕朝她瞧过去,“本来打算过两日再来找你,可现在有些急事要处理,就顺道把陈熠给你带来了。” 陈熠还维持着低头拱手的姿势,“请郡主原谅。” 翟似锦郑重摇头道:“陈廷尉言重了,昨日要不是你出手及时,还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 “廷尉署的人办事不力,以至于让人从狱中逃脱出来,还伤了郡主和宜乐公主,是臣的过失。” 陈熠为人桀骜,自掌刑狱以来,从未将权贵放在眼中,现在却能放低身段亲自来郡主府赔罪,这份心意是极好的,让翟似锦略感惶恐。 她淡笑,“本就与你无关,我也不用原谅你什么。既然来到我府上,来者便是客,好好坐下喝杯茶吧。” 陈熠端视着她,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犹如一阵末冬初春的风,吹得人心里暖融融的。 她又笑了笑,“坐吧。” 陈熠轻轻颔首,一时眼底情绪纷涌。 翟似锦与赵奕对坐,“皇兄既然有急事处理,怎的还有空将陈廷尉带来我府上?” 陈熠回到原位坐下。 赵奕松开手里的手札,道:“你就继续装,孤看你能跟宜乐商量出什么花儿来。” 翟似锦微愣,“皇兄在说什么,似锦听不懂。” 赵奕拧了眉,认真道:“昨日宜乐私自出宫,跟你去梅林见了晋阳侯。” “是。” “昨日我找过你,跟你说父皇重罚了宜乐,连母后也遭受了牵连。” “是,你昨日已经说过一次了。” 赵奕深吸了一口气,“孤当时以为父皇就是气恼宜乐不服管教、私自出宫的事,谁知她昨日跟父皇说的是,她要退婚!” 翟似锦:“……” 行吧,她就知道。 赵宜乐从小被娇惯坏了,要风要雨,何曾有过半分不如意,这回萧皇后给她挑的婚事不满意,她会闹到长宁帝面前去退婚,也在意料之中。 而翟似锦这样淡然从容的态度落在赵奕眼中,就变成了她跟赵宜乐是同谋。 赵奕气得直呼了她的名字,“似锦,你知道这件事是不是?” 翟似锦抿了抿唇,“昨日宜乐来找我,说怕舅母给她选的未来驸马不合她心意,所以让我带她去见见晋阳侯。我心说他们赐婚圣旨都下来了,事先见见也无妨,谁知……” 谁知赵宜乐见了一面之后,就直接去长宁帝面前闹着要退婚。 朝中的勋贵子弟大多是靠着父辈的荫庇,才得到世袭尊位。晋阳侯张承宣却不一样,他长在军营,半生立下无数战功,这样的人家,岂能是赵宜乐说句退婚就能退的。 纵使张承宣通情达理,将这婚事退了,外边的百姓又该如何议论此事,还不是说皇室以权欺人,寒了忠臣良将的心。 这件事远比翟似锦想象中要严重许多。 厅中沉默良久,翟似锦缓缓出声,“皇兄,舅舅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况?” 赵奕轻捏眉心,语气疲惫,“父皇罚了宜乐两个月禁足,让她好好思过,等明年开春,便嫁到晋阳侯府去。” 翟似锦皱眉,“宜乐她不愿意嫁。” “孤当然知道,可这是父皇的意思,谁能左右得了。”赵奕话音刚落,眉梢忽地一挑,似是想起了什么,“表妹你惯来最懂得讨父皇欢心,不如你去劝劝吧?” 翟似锦掩在袖下的手轻轻捏了捏指尖,心里莫名异样。 赵奕怕她推辞,便劝道:“宜乐并非下嫁,实则是父皇笼络晋阳侯府的手段,是没有感情的联姻,表妹你跟宜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亲厚,想必也不愿让宜乐嫁过去以后整日以泪洗面吧。” 翟似锦面上显露出一丝犹豫。 赵奕觉得有戏,接着又道:“表妹你最近不也被母后逼着相看么?那张家二公子也并非你喜欢的那一款,前日相看,昨日也相看,你怕是也烦了吧。不如你去求求父皇,让他高抬贵手放你和宜乐一马,如此对大家都好。” 翟似锦凝视着赵奕,缓缓点头,“那晋阳侯府那边,皇兄也去探个口风,免得舅舅夹在中间难做。” 要退婚,就要先过问张承宣的意见,他若不答应,赵宜乐这边就算闹翻天也是于事无补。 赵奕得到了翟似锦的肯定回答,眉宇间的忧愁散开了许多,惆怅叹了叹,“姑娘家长大了就是麻烦,一个两个都要嫁人,家世相貌品行样样不能差,也不能像那些个寻常宫女一样随找个人家便打发了。” 翟似锦忽然来了兴致,“皇兄身为储君,对朝中才俊英杰多有了解,往后要是碰见合适了的,替妹妹们多留意一下不就是了。” 赵奕又叹又笑,“朝中合适的人选多了,就怕表妹你眼光高不喜欢,不然哪能让你在外面抛头露面地相看。譬如孤身边坐的这位陈廷尉,相貌俊俏,就是不爱笑,料你也看不上眼。” 翟似锦蓦地怔住。 一直缄默不语安静坐着喝茶的陈熠被提及,眉眼微抬,朝翟似锦看去。 他转过头看向赵奕,口吻似玩笑般,“郡主妍丽高贵,臣可不敢有高攀之心,倘若殿下有意做媒,臣倒无所谓,就是不知殿下舍不得郡主这般讨喜可人的妹妹。” 赵奕笑骂道:“陈熠你越发放肆了,这等痴心妄想的话你也能当真,孤这表妹自幼胆小最不喜血腥,岂会嫁给你这样成日与廷尉刑狱为伍之人。”
第10章 翟似锦留了赵奕和陈熠用早膳,之后又应下赵奕的请求,去梳洗换了身衣裳,随他一道进宫。 出府时,她瞥见陈熠和赵奕都是骑马来的,一时心痒就要叫管家去牵马来。 赵奕斜着眼睛笑她,“还是算了吧,打扮得多漂亮的一个姑娘,要是从马背上摔下来弄得灰头土脸,父皇见了怕是会不高兴的,还是乖乖坐马车吧。” 要是以前,翟似锦一定要跟他理论一下,现在身边还有陈熠,她肚里翻滚的腹诽统统都憋住了。 最后还是燕燕忍着笑,给她台阶下,请她先上了马车。 入了宫,翟似锦先去了景阳宫。 女官秋芳道:“有些不巧,皇后娘娘带着保宁公主去刘贤妃娘娘宫里了,宜乐公主被禁足在暖阁,谁也不能见,郡主不如改日再来吧。” 翟似锦回头看了眼身侧的赵奕和陈熠,片刻后才抿着唇问,“连我和皇兄也不能见宜乐吗?” 秋芳摇头,“这是陛下的命令,除了皇后娘娘能去劝劝她,其他的人谁也不能见。” 翟似锦心绪微浮,这件事果然很严重。 从前赵宜乐性子骄横,纵使惹恼了长宁帝,也不过被当面数落两句。 像现在这般禁足她,还不许旁人探望,可想而知长宁帝到底是被气成什么样了。 见不到赵宜乐的面,赵奕站在原地也迟疑了半晌,“不如表妹你直接去见父皇吧,这一夜过去他火气消了不少,你去劝他,他肯定听你的。” 事到如今也没别的法子,翟似锦人都进宫来了,总不能收获全无地回去。 “好,我去找舅舅,那你们……”翟似锦点点头,视线从赵奕身上转到陈熠脸上,微微愣了下。 陈熠也正好低头看她,目光相撞,是先淡然颔首,转头看向别处。 翟似锦轻咳了下,转而继续问赵奕,“皇兄是要一起去?还是就此散了?” 赵奕并未注意到她异样的神情,只是微蹙了蹙眉,认真地想,“父皇兴许还在起头上,孤就不去了,孤和陈廷尉还有要事,就辛苦表妹跑一趟了。” 翟似锦:“……” 得嘞,都是一家人,她不计较。 赵奕就带着陈廷尉先走一步了。 翟似锦回头叫上燕燕,正打算掉头去太极殿探望长宁帝,身后的秋芳叫住她。 “郡主稍等片刻,今早宫里小膳房做了些樱桃煎,皇后娘娘本来打算晚些时候亲自去送给陛下的,郡主既然来了,不如顺道给陛下送些去。” 反正都是要走一趟,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翟似锦点头,等燕燕跟去膳房把樱桃煎取回来,才撑着油伞去了太极殿。 宫墙巍峨,守备森严。 翟似锦到的时候,从太极殿里面涌出来乌泱泱一群人,个个面色悻悻,约莫是因为长宁帝今日心情不好,这些大臣递的折子都挨骂了。 刘公公站在台阶上瞥见翟似锦站在雪里,连忙揣着拂尘下来迎接,“郡主何时到的,怎么没叫人通传一声。” 翟似锦笑道:“刚到,从舅母宫里过来,顺道给舅舅带了些舅母宫里做的樱桃煎。” 刘公公细纹密布的脸上笑意盎然,语气却带着几分忧虑,“陛下刚刚和诸位大臣商议了些事情,龙颜大怒,郡主不如改日再来吧。” 两边都让她改日再来。 翟似锦深觉得今日出门的时机不太对。 从前长宁帝再忙,只要是她探望,他总会放下所有事陪她闲聊半日的,这样叫她改日再来,不曾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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