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躲? 又为什么还没有躲? 虞欢沮丧而悲痛, 胡乱扳回齐岷的脸庞:“为什么?为什么要躲开我?” 齐岷抓住她作乱的手, 不敢往回看, 眼睛里似翻涌着一片黢黑的、破碎的海。 “齐岷……” 虞欢双手被擒,身体便开始不再安分,代以双腿纠缠上来,膝盖压住一块禁区。齐岷双眼一闭,反手在虞欢颈后疾点,腾身而起。 虞欢低吟一声,倒在齐岷怀里,被他放平在床榻上。 齐岷下床,近乎于逃。 厢房外,云层蔽月,夜色凄迷,秋风里卷着疏冷的凉气,松涛声压着远处的海浪声,在耳廓缭绕。 齐岷收住脚步,沉默地站在院中,听到的却是一片彻底慌乱的、失控的心跳声。 * 却说春白从承云阁里拿来解酒汤后,发现齐岷、虞欢已不在阁下花厅,便捧着漆盘返回聆涛苑。 进院门后,夜风肃肃,正房、厢房里竟都是黑黢黢一片,没有半盏灯火。春白心慌,以为齐岷、虞欢并没有回来,便要掉头离开,却见墙角松树底下坐着一人。 春白一震,定睛分辨后,更是愕然:“齐大人?!” 齐岷坐在水池边的矮石上,身形被树影压着,漠然道:“人在屋里,进去吧。” 春白怔忪地应一声,莫名感觉齐岷此刻很冷,不敢多留,欠身一礼后,捧着漆盘走进厢房里。 屋里漆黑,没点灯,春白一面疑惑,一面摸黑放下漆盘,从圆桌上拿来火折子,点燃烛灯。 虞欢睡在里间的床榻上,帐幔是垂落的,春白掀开,见虞欢平躺在床上,面颊潮红,衣衫微乱,但并没有被扒开的痕迹。春白松了口气,想起外面的齐岷,为自己那一瞬间的邪恶念头深感不齿。 齐大人那样的人,怎么会趁人之危呢? 况且,他要想对虞欢做些什么,多的是机会,何至于在这里摸黑行事? 屋里没点灯,多半就是太匆忙的缘故罢了。 春白摒开杂念,探头去唤虞欢,喊半天,虞欢都没什么反应,俨然酣醉的样子。春白无奈,放下帐幔,走回外面,端起圆桌上的另一碗解酒汤。 解酒汤是承云阁里的小厮给的,说是既然齐岷也喝了酒,便一块给了两碗。春白端起一碗往外走,见齐岷仍坐在松树下,便上前说道:“齐大人,奴婢看您在席间也喝了不少酒,便多拿了一碗解酒汤过来,您趁热喝了吧。” 齐岷沉默,似根本没听见,春白便壮着胆喊:“齐大人?” 风越来越大了,深浅参差的树影在齐岷身上摇曳,春白看见齐岷掀起了眼,目光锐利清明。 春白心里“咯噔”一声。 “退下。” 齐岷声音很轻,却明显压着极深的疲惫和不耐,春白头皮发麻,手里的解酒汤差点端不住,颔首走了。 聆涛苑里有负责照顾人起居的丫鬟,春白喊来两人,帮忙伺候着虞欢洗漱完后,拉拢帐幔,吹灭里间的烛灯。 外间圆桌上仍放着那两碗解酒汤,春白心知是没人会喝了,黯然一叹,端起来走去屋外,倒在了石阶底下的花圃里。 转头看时,松影深处仍坐着一人,风吹不动,竟像是雕像一般。 * 后半夜,承云阁。 “嘭”一声,程义正愤怒地扔掉桌上的茶盅,拍着桌面骂道:“第几回了?这点破事都干不好,我养你来有何用?!” 圆桌外,庆安跪在地上认错,不住解释:“回少爷,合欢散当真是下在解酒汤里了,可不知为何,那叫春白的侍女回聆涛苑后,没有把解酒汤拿给王妃和齐大人喝,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把解酒汤倒在花圃里了。” 程义正气得又开始摔茶盅。 庆安哆嗦,不迭喊着“少爷息怒”,程义正转过身来,横眉竖目。 “息怒?再剩最后一天,锦衣卫便要派人来接走燕王妃。等人一走,我便是有十只手也再难转圜局面,你让我怎么息怒?!” 庆安心念疾转,说道:“这有何难?登州再怎么说也是咱们的地盘,何况观海园独在海岛,锦衣卫来接人,咱不让他接着便是!” 程义正“呵”一声冷笑:“你底气倒是比我还足。” 庆安赧然,自知阻拦锦衣卫接人难度多大,然而话已放出,为保住日后在程义正跟前的地位,只能厚着脸皮承诺:“少爷放心,别的小的不敢保证,但这一次,锦衣卫一定来不了登州,接不了燕王妃!” 程义正眼神狐疑。 庆安举手发誓:“若再让少爷失望,庆安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程义正深吸一气:“行,本少爷就再信你一次。” * 虞欢次日醒来,头痛欲裂,春白亲自下厨煮了碗解酒汤给她喝下,才见她眉头舒展开来。 放下瓷碗后,虞欢坐在镜台前,由着春白梳妆,想起昨天夜里断片前发生的事,疑惑道:“齐岷呢?” 春白用梳篦梳着虞欢柔顺的长发,回道:“齐大人昨天很晚才睡,眼下估计还没起来呢。” “很晚才睡?”虞欢更疑惑。 春白点头,瞄一眼窗外,低声道:“昨天夜里齐大人一直坐在水池边上,不知道看什么,愣是待了大半宿。” 虞欢跟着往窗外看,古松葳蕤,晨光从枝叶间渗漏而下,洒在白石嶙嶙的水池里。水池边角,蓄着泥沙,沙里趴着只正在晒太阳的螃蟹。 虞欢若有所思,收回目光。 半个时辰后,虞欢走至松树下,蹲在水池边,摸着沙窝里的螃蟹,道:“小霸王,他昨天是在看你吗?” 春白抓着袖口,心有余悸地欣赏着虞欢对螃蟹的“爱抚”,听得这一句,忙劝道:“王妃,你小心一些,别被它夹着。昨天齐大人都只是坐在一步开外,没有动手摸的。” 说着,便指向松树底下的那块矮石,补充:“哪,齐大人便是坐在这里的。” 虞欢看去一眼,语气怀疑:“夜里那么黑,坐在那里,能看清什么?” “可是齐大人确实是坐在这儿的,”春白确信无疑,“一动都没有动过。” 虞欢挑眉,看回手底下的螃蟹,默不作声。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正屋房门被人从内推开,虞欢在水池里洗了洗手,起身走过来。 齐岷甫一出门,便看见迎面走来一抹熟悉的身影,目光停在那件葱绿地妆花纱裙上,没往上移。 “齐大人,早。”虞欢打招呼。 “早。” 齐岷漠然回应,举步往前走。 虞欢跟上来,问道:“大人昨晚没睡好么?眼睑有些发青呢。” “嗯。”齐岷身上散发的气息依然很冷,仿佛两个人并不熟识。 虞欢不以为意,接着问:“听春白说,大人在松树底下坐了大半宿?” “是。” “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我还以为是想我呢。” 齐岷脚步一顿。 虞欢能感觉到齐岷整个人的气场在一刹间变得更冷,也能感觉到他刹停的脚步像被电击中,一切都那么不自然。 “猜错了?”虞欢微微耸眉,打破沉默。 齐岷目光在前,眸底映着墙角那一棵参天的古松,淡声道:“嗯,错了。” 似不想再停留,齐岷说完便走,虞欢不甘心,道:“齐大人一言九鼎,不会说谎吧?” 齐岷眉目不动,调侃道:“在王妃看来,齐某就非想你不可吗?” “是啊,”虞欢大言不惭,“我梦里全都是你,你却不想想我,多不公平啊。” 齐岷不接茬。 虞欢跟上来,走出聆涛苑后,齐岷沉声道:“别跟着我。” 虞欢偏要跟,提醒道:“大人在船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齐岷怔然,行至墙外影壁,终于停下。 风从墙垣外吹来,卷着四周茂盛的草木,入秋了,漫天落絮飞舞。虞欢看着齐岷的侧脸,发现从打照面以来,他一眼没有向自己看来过。 “你派来接我的人,是明日到吗?” 齐岷正想说会改派张峰随身护卫,听得这一句,登时如鲠在喉。 “是吗?”虞欢追问。 齐岷看着眼前那座冷冰冰的影壁,开口:“是。” “那今日便是最后一日了,”虞欢笑笑,没有留意齐岷眼底的郁色,转头望向园外,提议道,“再陪我去看一次大海吧。” 作者有话说: 齐大人:怎么办,好像爱上了。 — (掉落小红包) —
第40章 ◎“查。”◎ 天空蔚蓝, 流云雪白,又是一个明朗的秋日。 海风吹来熟悉的咸湿气,浪潮一波接一波地卷上岸来,拍打着嶙峋的礁石, 虞欢漫步在海岸上, 感受着脚底细软的沙石。 “现在没有外人,大人可以说实话了吗?” 齐岷跟在后方, 听得这一句, 漫声:“说什么实话?” “昨晚是不是在想我?” 虞欢问得很自然,齐岷不应。 虞欢回头, 正面看着齐岷,道:“你抱我回来的, 我都记得。” 海风吹乱虞欢的鬓发, 一缕缕贴在面颊上, 齐岷没看她, 心不在焉:“都记得什么?” 虞欢眼眸微动:“我想再亲一亲你,但是你躲开了。” 齐岷面无神色, 擦着她肩旁走过。 虞欢转头:“为什么躲开我?” 齐岷走在前方,声音顺着海风而来:“王妃记错了。” 虞欢跟上去:“你昨晚不是这么叫我的。” 昨天夜里,醉后的她在他怀里捣乱, 他压低声音警告时,喊的是“虞欢”。 那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齐岷看着大海,眼眶被风吹得刺痛, 那些被刻意揉碎的记忆被虞欢一点点拼凑成形,那份压在心底的、以为可以暂时喘息的悸动又隐约要开始失控。 “别过来, ”听见虞欢的脚步声, 齐岷喝止, “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 “你今天有些奇怪。” “大概吧。” 浪声起伏,虞欢看着齐岷高大而沉默的背影,满腹疑云:“我昨天说了什么让你难过的话吗?” “没有。” 虞欢更困顿,努力调取脑海里的回忆,大胆质疑:“那你,是在自卑吗?” 自卑? 齐岷莫名,皱眉看过来,顺着虞欢的视线朝身下看,面色一沉。 虞欢敛回眼:“我说过,我不介意的。” 虞欢记得昨天昏迷前,自己坐在齐岷的身上胡作非为,她记得他那时的脸已经很烫,身体也很烫。如果亲下去,后面的事情一定会失控吧,可是他在东厂里待过,被净过身,已经没有了失控的资本。 虞欢想,或许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一定要躲开,甚至是逃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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