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乔儿张口便道:“说了啊,说让我劝劝你别再教书,没有功名算不得什么,六部之内有的是闲散差事,紧着你挑,想去哪都行。” 沈清河心中紧了一下。 在国公府这些时日以来,老国公不止一次跟他提过要让他入仕,他虽婉言回拒,但如果是轮到三娘劝他,他恐怕做不到那样坚决。 “不过我拒绝了。”施乔儿往棋盘落下一子,随口说出。 沈清河顿笔,转脸看着施乔儿。 施乔儿抬头,眼神清清透透:“你如果有那个意思,自不必等到他来找我劝你,所以你既然不喜欢,我就肯定不会顺着他的话来跟你说。再者说了,你每日出去教个学生我想你想得不行呢,若真去当官了,肯定比现在更忙,我才不要。” 施乔儿嘟囔完一通,低头正准备继续下,身子就已经被一双大手拦腰抱了起来,弄得她又好气又好笑,拍着沈清河道:“干什么你,在外面呢。” 沈清河目光明亮如斯,直直望着她:“三娘当真这般所想,不嫌我不进仕途,不为你谋个诰命夫人的荣光?” 施乔儿伸手揽在他颈后,双目弯起来,笑盈盈道:“有些名头在外是很好的,但那些也当不得什么用,你我都觉得可有可无,那图那些干什么呢?你就想做什么做什么就是了,横竖你又饿不着我,再说,我不觉得教书就比不得当官,我相公这么厉害,连秀才都能教出来,哪里就比吃官家饭的差了?” 沈清河的心彻底融化下去,坐下后将施乔儿抱在怀中,搂得越发紧,嗓音明明温柔如月色,却又带了星星点点的战栗,下巴抵着她的肩窝道:“横竖我沈涧这辈子是认定你了,有些事情,我要与你坦白。” 施乔儿心一咯噔,眼睛瞪得浑圆,抬脸看他:“你外面有别的小娘子?” 沈清河被气笑:“没有,不许瞎说。” 施乔儿皱了皱眉:“那难不成你当真是个皇亲国戚,马上要回家继承皇位?” 沈清河扶额,不懂她这不大的脑瓜里都在想什么,无奈解释:“也不是。” 施乔儿眨眼想了想,突然捂紧了嘴:“难道你……其实是个,江洋大盗!” 怪不得啊怪不得,怪不得他明明看着清贫背地里却那么有钱,怪不得他们家院子里能刨出金子,天呐,原来是这样,一切的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沈清河彻底没了话说,伸手在施乔儿额头弹了一下:“不许再胡思乱想。” 他沉了下气,摩挲着她的长发道:“我父亲,其实不是个商人。” 施乔儿愣了下,倒没什么大反应,唯有些意外道:“那是做什么的?” 沈清河摇摇头,皱了眉头:“我也不知道,我对有关他的记性太少了,我好像,总是在看他的背影。从年幼到年少,母亲带我游历四海,一是增长见识,二就是为了寻找他。可他就像一阵风一场雾一样,哪怕见到,也很快就又没了踪影,甚至我都这么大了,我连他姓什么叫什么,连他的大名我都不知道。” 施乔儿的心情也是够怪。照理她应该埋怨沈清河骗了她才对,但不知怎的,看到他此刻失魂落魄的神情,她又心软了,一个狠字都说不出口。 “相公。”施乔儿回抱住了沈清河,把他包在了自己的怀中,声音软甜,“你在难过吗,我感觉你好难过。” 沈清河眼眶发红,沉默良久,苦笑道:“他对母亲太过绝情了。” 施乔儿紧了紧手臂,与相公交颈相拥,轻声说:“可他也给你们母子二人留了不少钱财不是吗?我听你说这半天,竟感觉父亲跟个喝风饮露的神仙似的。若是个这样的人物,却还能给你们娘俩留条后路,说明他心中并非无情,只是他把责任看得太轻了些,只顾着往前去,不回看身后人。” 沈清河拥紧怀中娘子,口吻笃定:“我绝不要做他那样的人。” 施乔儿嗤笑,吻他耳后:“我知道,就算玉皇大帝把位子让给你你也不会去的,你舍不得我。” 秋日的夜里些许寒凉,适宜相爱之人紧拥不松。 书案生硬硌背,不比榻上舒适,身体抵在上面,脑海中万千经络清明异常,感觉,也比平日里强烈百倍。 施乔儿的脖颈线条拉得修长,雪白一片莹润,脸旁边便是笔墨简牍,呼吸间,全是醉人的墨香。 她翻着眼睛,一双水眸沿着亭子的翘脚望去,盯着夜空中的那一轮弯月,目光越发迷蒙,素手不觉攀上沈清河的小臂,沿着上面微突的青筋,指甲轻轻剐蹭。 她现在最知如何刺激他。 夜深,花园中寂静无声,案上烛火跳跃不止,几度熄灭又重新燃烧。 “乔儿……三娘……娘子……” 沈清河衣冠楚楚,外看并无异样,唯有眼中格外红,盯着案上的那张蹙眉咬唇的娇美容颜,眼睛里像在着火。 握住那只小巧圆润的膝盖的手,想用力又不舍。 …… 因之前的结发锦囊被大火焚烧,当晚,沈清河又剪下自己与施乔儿两缕头发,编好放入锦囊中,锁在了房里最为隐秘的柜子里。 第二天,兢兢业业沈先生早起继续上学堂,带上打着哈欠的小猴儿上了马车,面色毫无异样,清正如山间雾中青松。 在他走后,过了半个时辰,施乔儿方慢悠悠从榻上爬起来,被四喜伺候着梳洗完用早膳。 昨日临行老国公交待她时四喜就在旁边,故而给她盛粥时顺口问:“先生答应入仕了吗?” 施乔儿摇头,腹中饿得厉害,先喝了一大口粥,咽干净方道:“没有,他还是更适合教教学生,官场那边勾心斗角的,他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四喜感慨:“也是,就先生那双舞文弄墨的手,除了撰写卷牍,也不见得会些旁的。” 施乔儿嚼着金丝虾卷,想起相公修长干净的手指,莫名红了脸颊。 心想:“那会的可太多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先这些,明天恢复日六,让我歇歇(点烟的手微微颤抖) 貌似不少宝对二姐很感兴趣?嘿嘿嘿下章二姐夫就回来了嘿嘿嘿
第33章 温泉 秋去冬来, 寒冬至。 中原的冬日是不给人留余地的冷,到了腊月份,西北风成日的刮, 走在外面脸像被刀子割,穿得稍微单薄点, 便要被冻到寸步难行。 施乔儿是巳年出生的,一到冬日里就犯懒, 全身骨头攒不到一块去, 没日没夜犯困。唯一有点大动静, 还是恰逢那几天时闹肚子疼,疼得她在榻上泪眼汪汪直喊救命, 其实若单肚子疼也就算了,偏头又晕, 腰又酸, 还吃不下东西直想吐, 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直冒虚汗,用她自己的话说, 就是“全身被捅了无数个冰窟窿”。 这可把沈清河心疼坏了,成亲以来头一回见她这幅模样,顿时有点六神无主的意思,连忙要去请郎中。 却被四喜拦住道:“姑爷着急也没用, 我们姑娘从开始就这样, 寒冬腊月里尤其严重,连宫中的御医都请过了,都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寒气, 人家也是一点法子没有, 药吃过那么多, 总不见好,其他人请也是白请。按理前几个月里好那么多,合该没事才对,想来是最近天乍一冷,又着了凉所致。” 沈清河看着榻上疼到脸色发白的施乔儿,瞳光发颤:“那难道,就让三娘这样生生熬过去吗?” 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这些年来都是怎么过来的? 四喜叹了口气,去吩咐厨房熬五红粥。 但其实熬了也是白熬,施乔儿现在连口水都咽不下。 沈清河上了榻,把直打哆嗦的可怜虫搂在怀里,脚掌贴着那双冰凉的小脚,尽量让她舒服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沈清河身上的温度起了作用,施乔儿慢慢疼得没有那么厉害,起码不再大喘粗气流泪喊救命了。 她动了动身子,好在沈清河怀中更好受些,摸着他的手,拉着哭腔虚弱道:“相公,要不我们要个孩子吧,这个罪我是一刻不想再受了。” 沈清河苦笑,手臂紧了些,将怀中娇人儿包裹结实,柔声说:“要孩子容易,但生的时候会更疼。你想想大姐,刚有孕时吃什么吐什么,人都憔悴了很多。更何况你现在身子骨嫩不宜生育,我不会让你有孕的。” 施乔儿一听更想哭了:“那我要怎么办,我一想到这种疼以后还要月月遭,我就恨不得死了算了,相公你真的不知道有多疼,我就感觉有一把冰锥子,在我肚子里一直凿一直凿,好像没个完一样,非要把我疼死才罢休。相公你说,我不会有天当真被活活疼死吧?” 越说越委屈,施乔儿脸埋沈清河怀中又呜呜哭了一大通。 沈清河摸着她的发,心疼又无奈:“不准胡言乱语,你要是疼死了,我就随你一块去,咱们一起化成灰,生生世世不分开。” 施乔儿揪着他的衣襟,无力地呜咽着:“可我真的好疼啊相公,我感觉快要撑不下去了……” 沈清河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后颈,轻声安慰:“好娘子,别哭了,我会想办法的,放心,总有一天会好的。” 也不知是哭了多久,总之施乔儿后面是在沈清河怀中沉沉睡去的,等一觉醒来,肚子就好了不少。 过了几天以后,她身上彻底干净了,嫌房子里头闷热,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到厨房里摸了个冰凉凉的冰晶柿子吃,嗦着甜蜜蜜的汁水,心情别提有多美。 然后笑眯眯刚出厨房的门,就被沈清河抓了个正着。 施乔儿下意识就把柿子藏在了身后,顺便抹了下嘴巴,故作镇定道:“相……相公,你怎么突然来厨房了,今日没去上课吗?” 沈清河:“天太冷,早该让孩子们休息阵子了。” 说完,不动声色地把手朝施乔儿一伸。 施乔儿愁眉苦脸,盯着那洁白的掌心看了半天,不情不愿把柿子交了上去。 沈清河看着柿子上整齐的一小排牙印,想笑又憋住,佯装严肃道:“下次还敢么?” 施乔儿低头摇了摇脑袋,委委屈屈的可怜样子,小声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真是的,找个当先生的相公就这点不好,他那边脸刚板上,她就下意识怂了,好像是他学生似的。 嗯……虽然在他那学到的东西确实不少吧。 沈清河上前,伸手将人揽入怀中,柿子又塞回了她手中,无奈道:“最后一个了,下回若还这样,我就要真生气了。” 施乔儿笑嘻嘻吸了口柿子的汁水,眨着眼睛问:“你真生气是什么样的?” 沈清河故作严肃,说:“很凶,会把你吓哭。” 施乔儿踮起脚,不知死活地亲了下他的嘴角,语气软软的带着讨好:“这样还气吗?” “……” 现在是吃准了他就是对她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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