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乔儿点头,不由坐得离她近了些, 道:“然后呢?你身无分无,被迫流落街头,五皇子对你一见钟情,把你带回家, 给你好吃好喝, 从此以后你就留在了他的身边不离不弃?” 邀月皱着眉,看着施乔儿的表情很是无语凝噎,顿了片刻道:“你脑子里整日都在装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怪东西?一见钟情?我俩刚认识的时候一个十三一个十二钟个鬼的情?还带回家好吃好喝, 你当他是活菩萨下界普度众生呢?” 施乔儿一歪头, 眨了下眼:“难道不是吗, 那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邀月翻了个白眼:“我快饿死了,他给了我一个馒头,就这么简单。” 施乔儿:“就这?” 邀月:“不然呢?” 因为那一个馒头,她记了那个人三年,后来再见,便是宗人府杂草横生的破屋中。 施乔儿叹了口气,手肘抵在桌面上,双手托腮道:“看来美好的故事当真都只发生在话本子里,现实中英雄救美的皇子殿下是个结巴,刚下山被骗钱的小侠女不讲理,还凶巴巴。” 邀月喝了口茶,白她一眼道:“沈清河真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现实中哪有那么多美好,还不离不弃,我们江湖人从来都是说散就散。” 施乔儿转过头,望着邀月,好奇道:“你会和五皇子说散就散么?” 邀月神情怔了一怔,随即扬起眉梢道:“那是自然。” 施乔儿本皱眉,但不知为何,朝着她的眼神忽然一亮,欣喜道:“相公!” 邀月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谁是你相公啊!” 直到沈清河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清清润润唤了声——“三娘。” 邀月这才反应过来是沈清河回来了。 她现在对这姓沈的莫名有些发怵,当即将茶一口饮尽,转身便要开溜。 沈清河却叫住她:“月护卫稍等。” 风光霁月沈某人独自跟老狐狸周旋一晚上,还被迫喝了不少烂酒,现在头昏脑涨,眼角和耳根绯红滚烫,十分不适。 却还是从袖中掏出一纸字条,交给邀月,和和气气道:“这上面是赣南地区所有与山匪勾结的府衙,人物名字都已写下,南康县令的亲笔,不会有假,这两日便可将人秘密收买,对于日后给山匪放出假消息,有大用。” 邀月惊到一个字说不出,难以想象这家伙是怎么不动声色把这样天大一件事给干完了,手略微哆嗦着接过字条,颇有些小心道:“要是收买不了,怎么办?” 沈清河垂眸想了想,片刻后抬眼道:“就地处决吧,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邀月呼吸一凝,看着沈清河的眼神中满是惊恐,撒丫子就跑了。 施乔儿走上前,将门关好。这两天越发回暖,沈清河不在的时候,她总爱开着门通风,但沈清河一回来,这门就必须必得关上了。 果不其然,门缝刚合上,她就感觉身上一沉,鼻息间满是酒气。 沈清河从她身后抱住了她,脸埋在了她脖颈中,很是疲惫似的,一遍遍小声道:“娘子,我难受……” 施乔儿本来还想凶他两句喝这么多干嘛,但一听这话,再多的埋怨也没有了,先软着声音将人哄到榻上卧下,给他脱好鞋,取来凉帕子,轻轻敷在那张滚热通红的脸颊上。 这是沈清河第一次正儿八经在她面前展现出醉相,过往夫妻小酌时,微醺的时刻也有过不少,但像这样一卧倒就连眼皮撕不开,的确是头一回。 还跟个小孩似的,攥着她的手不松开,非要她在旁边,直等过了半晌,面上的滚烫分明降下不少了,依旧喃喃念叨:“娘子……难受……” 施乔儿哭笑不得,看他这幅模样,既心疼又觉得好玩,伸出指尖戳了戳他的脸颊道:“沈清河,你今年三岁啊,怎么酒一喝多,就变成小娃娃了。” 也罢,谁让素日里都是她对着他撒娇呢,怎么轮都该轮到他一回了。 施乔儿上榻,把她的醉酒小相公搂在怀中,轻轻拍着后背,柔声安慰着。 沈清河醉着也不安分,时不时亲下她的脸亲下她的唇,紧紧拥着她,小声呢喃道:“娘子,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不喜欢,我想回家。” 施乔儿一听,越发心疼了,眼眶都红了红,脸颊贴在沈清河脸上道:“等忙完这些咱们就回去,以后这种活儿再不要往身上揽了,你还是最适合教书,闲时写写简牍,累了就喝口我给你打的茶汤,如此便很好了。春夏秋冬,总有我们自己的小日子过,何至于到这些阴诡漩涡中,平白耗费许多精力,你不快活,我也不快活。” 沈清河声音越发低下去,脸埋在她颈中,颇有些委屈道:“娘子,对不住,让你随我到这里受累……” 施乔儿照他后背轻拍一下,酸着鼻头道:“夫妻之间说什么受累?再说是我要非得跟你过来的,又不是你逼着我,回去我就跟你老丈人说明,是我不听劝一定要随你来,他要生气就尽管打断我的腿,我才不舍得让他动你一下子。” 沈清河的呼吸有些哽咽,没再说话,就这么紧搂着他的小娘子,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漫长。 次日,沈清河破天荒日上三竿才起床。 某位天潢贵胄已经在门外等了小一个时辰,见他推门出来,两眼瞬间放光, 沈清河品着朱昭的眼神,感觉活似饿了一宿的狗看见一根肉骨头。他自知把自己比作肉骨头不恰当,把皇帝儿子比作狗更不恰当,但就是觉得……甚是相像。 “可把,先生,盼出来了!”朱昭顶着俩大黑眼圈,围着沈清河兴奋道,“昨晚上,我连夜,派人,去了周遭府衙,字条上的人,现已,全部被控制,控制不了的,全部就地解决,而且,一点风声,都,没走出去!” 一脸求夸。 沈清河停下步伐,定睛凝视朱昭片刻,神情复杂。 “殿下,您都不需要睡觉的吗?” 他以为这份名单放出去,起码能让他喘两天气儿的啊。 朱昭眉头一皱,感觉这事不简单,一脸神秘道:“睡觉?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沈清河:“……” 沈清河:“去练你的兵吧,他们需要你。” “得令!” 解决完朱昭这边,沈清河梳洗完毕刚要吃口热饭,老狐狸县太爷又登门了,对着他二话不说先是一跪,接着涕泗横流道:“老朽已经将功补过,还请先生一定上表陈情,保住我这一家老小人命,求先生!求先生啊!” 沈清河吹着热粥还要回应,不愿多说一个字:“会的,知道了,下去吧。” “多谢先生!先生的大恩大德!老朽没齿难忘!” 等人终于都走干净了,沈清河将手中温热正好的粥放在施乔儿面前。 施乔儿拿勺子喝了一口,品着县太爷方才那副死了亲娘的样子,道:“他都官匪勾结了,还想朝廷开恩,倒是怪敢想。” 沈清河:“也不一定,毕竟没有确凿证据。” 施乔儿瞪大了眼:“你不是跟他说有证据吗!” 沈清河气定神闲喝了口粥:“我诈他呢。” 施乔儿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突然间感觉只要她家相公想,天王老子也能被玩得团团转。 而此时的施乔儿也并不知道,将各个府衙的内鬼拔出,不过是沈清河走的第一步棋。 之后半月之内,南康县看似风平浪静,但每到午夜时分,菜市场口都会惨叫连连,等第二天人们一上街,地上徒留一大滩发暗的血迹,什么都没有。 衙差说,是在杀猪。 是不是杀猪,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赣南各个府衙开始严查贼户,凡是一户人家近来有跟山匪通风报信,一整条街的人都别想活。百姓们为了活命,纷纷跑到衙门承认自己哪名亲人在山上为匪,近来有没有见面,见面说了什么,全部交待了出来。而为了防止被邻里坑害,他们也开始日夜严查街区人家有没有同山匪走动,一经发现,不必等官差上门,自行扭了人送到衙门中,衙门检查以后发现情况属实,对扭送者另有嘉奖。 一时间,民风之肃清,旷古绝今。 那些开始没有招安的山匪,经过这一轮下来,有山不能下,有家不能回,原本是刻意藏在山上,如今是被生生逼在了山上。 如此绝境之下,主动招安者又添万千。 傍晚时分,朱昭照旧顶着一双大黑眼圈找上沈清河,丝毫未避施乔儿,到了张嘴便道:“先生,真乃神人!距今为止,一兵一,卒未动,匪患已平,大半!” 沈清河神色淡淡,放下手中典籍道:“还剩多少。” 朱昭:“五万匪众,聚集东西南,三面群山,三位匪首!” 沈清河思忖着道:“最凶残的三个。” 真正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决心和朝廷硬刚到底的三个。 朱昭这时候也明白了,沈清河之所以这么不疾不徐地抽丝剥茧一层层下来,就是要用保存下来的最大兵力,去对付最难对付的人。 朱昭知道,现在到时候了。 “我马上调兵,攻山。” 沈清河却道:“慢着。” 朱昭停下,转身疑惑地看着沈清河。 沈清河未管他,先起身走到檐下,看了眼外面的天气,道:“近来日头倒是大得很,天气干燥异常,夜晚却又常常起风,是个好时候。” 朱昭愣了一愣,马上明白了沈清河的意思,对着沈清河便是深深一揖,心服口服道:“能得先生,指点,乃为朱昭,三生有幸!” 送走了老五,施乔儿托腮瞧着沈清河,一脸疑惑道:“你们俩现在说话跟打哑谜一样,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沈清河走过去坐下,将她抱到自己腿上,附耳说了两个字。 施乔儿瞬时睁大了眼,捂紧嘴小声道:“这么狠?” 沈清河一挑眉梢,对她笑道:“不对他们狠,他们可要对我狠了。” 施乔儿抱住他,语气果断:“那还是对他们狠吧!” 沈清河笑着将人揽入怀中。 …… 夜晚西风起,带起一连串火种,刮向东面群山,山间燃起大火,匪众四处逃窜,下山逃命途中遭官兵拦截,接近两万匪众,全军覆没。 “东面群山远离城镇百姓,故而可用火攻。西南两面紧挨城镇,百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如若一把水点去,烧毁的可不止是匪众,还有民心。” 夜晚,沈清河与归来朱昭在房中详谈,两句话打消对方企图继续用火的念头。 朱昭听完,低头反思:“是我过于,急功近,利。” 沈清河宽慰:“殿下只是想早点彻底剿清匪患,这不是什么坏事,但,以您的身份,行万事绝非利字当头,而是民字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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