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叶白听着楚江离口中轻蔑,也不高兴:“穆大郎这是何意?” 楚江离被肖叶白拽回神,不满的看着穆童:“不读诗,不学书,不通乐,不懂礼,不见春秋,进了考场也是教白卷,还浪费考官的时间给他阅卷。”明晃晃的谴责,“你什么眼光,这样的也能瞧得上?”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妄自评论?肖三哥的文名在江南可是盛传!你们跟他比,连根手指都比不上!”高鑫被肖叶白带来赔礼本就不爽,现在更是怒不可遏。 楚江离眼中连高鑫都没有,在他看来不过一个跳梁小丑,都不值得他浪费一个眼神。 穆童却不肯让楚江离被人贬低冒犯:“他哪一句说错了?诗之失愚,书之失诬,乐之失奢,礼之失贼,春秋之失乱。这可是《礼记》里明晃晃写着的,你自己倒是看看,你通了哪一条?自己做得,反而别人说不得?你这样的,纵使过了科举进了官场,也不敢叫你做官,贻误百姓!” 高鑫被穆童一阵抢白,堵得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肖叶白听完却是一怔,再看穆童与楚江离时目光就变了。 他早就看出穆童不一般。能对张敏岳召之即来,能让张敏岳的亲妹妹立在身后仿佛侍女。纵使张敏岳兄妹早就没了长平侯府的势,也不是轻易服软退步的人。 故而今天过来,见到的是普通平常的房舍,穆童与她兄长穿着普通平常的衣裳,肖叶白也没想过要把人看低。 然而,在肖叶白心里,穆童这位女扮男装的小娘子娇纵有,矜贵有,才气却无,不过是娇养天真的小娘子罢了。肖叶白哪怕没发现,他心底里也是颇为自傲,自诩才高,轻视了这位小娘子的。 可方才穆童与楚江离的两句话,彻底打破了肖叶白的自傲。 他察觉到自己与高鑫的可笑。人家不是不懂,不过是不拿来自骄自傲罢了。 肖叶白起身,终究服气的一礼:“是我们狭隘了。理当向二位赔罪。” 穆童犹自气哼哼的,原本十分贪恋的花梨木盒子和蓝田玉雕也往前一推:“不敢当。你们是江南才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我们不过是北边的土包子,住在京城也就是沾了光,既没有钱财,又没有底蕴,学识不丰,文名不显。比不了比不了。你们请回吧。” 肖叶白还想再说两句软和话。 穆童已经扬声:“来人,送客!” 不等肖叶白和高鑫反应过来,呼啦啦来了好几个侍女仆从,之前空荡荡没人似的院子一下子就满了,他们两个都不知道人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就被拥着让着,挤出门去。 等到终于回过神,已经只能对着人家紧闭的大门干瞪眼了。 “他们怎么敢的?”高鑫咬牙,“不过是小门小户的,也敢这么对我们。我高家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 肖叶白瞅着高鑫,摇头叹气:“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不如你们高家?” “我高家好歹也是江南三大世家之一,他们算得了什么?”高鑫不以为然,“肖三哥你学问确实好,但家世不足,处处小心也是有的。我高家却不怕这个。别说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京城里的所谓世家,一个个都要排在我们高家之后。” 肖叶白听着高鑫的话,脸上虽然还笑着,握着折扇的手已经攥紧了。这就是为何他听说科举之后必要来参加。能够不以出身走上高位,除了之前的战乱,科举是如今唯一的途径了。 高鑫没察觉到肖叶白的心理变化,兀自说着:“我早说了,没必要给他们赔礼。你瞧瞧,给了他们脸,他们倒更拿大。肖三哥你放心,回头我一定叫他们好看,让他们给咱们赔礼。” 肖叶白没言语,望着伸出墙外的海棠,心里有了些想法。 一墙之隔,穆童还没气完呢:“这都是什么人呐。你头一年开科举,结果来的就是这样的?这还是据说江南最厉害的才子呢。且不说学问如何,这心性怎么好出来祸害百姓?” 楚江离连连点头附和:“对。不行。” 穆童一转脸又不高兴了,竖着眉毛瞪楚江离:“你对什么对啊!好不容易才开的科举,要是第一年就出岔子,以后还怎么办?不能提拔寒门,你怎么跟那些世家抗衡?贺成这次退了一小步,可没死心呢。” 哪怕穆童说得危机四伏,实际上也是四伏危机,但楚江离还是明显比刚见着肖叶白的时候愉悦:“来科举的举子又不是只有这一两个。江南的不行,不还有北地和京城的?就像张敏岳,哪怕文采学问略逊于肖叶白,起码心性品格咱们也都有数。” 穆童听得奇怪:“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张敏岳吗?怎么还为他说话了?” 楚江离神秘勾唇,没解释。 张敏岳向穆童自荐当面首,哪怕穆童拒了,楚江离也不可能看得顺眼。可比起来肖叶白会被穆童叫来招待,明显是被大长公主看中有意作为驸马考察的。 这还得了?楚江离没当场撕了肖叶白,完全是不想吓着穆童。 幸好肖叶白带来的人作死,让穆童连带也看不惯肖叶白。楚江离才不会提醒穆童,言辞不逊心性不佳的是另外一个,不是肖叶白本人呢。 穆童瞅着楚江离就觉得这人憋着蔫坏,完全不想知道这人正在想什么。她气出完了,又开始心疼了:“高鑫怎么那么有钱啊。那盒子,那玉雕,要是卖了好歹够给十二卫换个冬衣呢。” “不舍得?”楚江离抬手给穆童斟茶。 穆童一口闷进去,闷完心里更郁闷了。 楚江离挑眉,往后一靠,少见的摆出一副惫懒相:“若是想要,也不是不行。” 穆童转头。 楚江离点点自己肩膀。 穆童立刻颠颠过去给人按肩。可惜手一掐下去,就觉得抓了一块石头,硬得她硌手。穆童立刻放松手劲,意思意思就算:“好大侄儿,快告诉小姑姑呀,怎么才能把那好东西弄回来?” 楚江离撇嘴不满:“按得还行,叫得不好听。” 穆童手指痒痒,微微眯眼,运气,又拉起笑容,掐着嗓子矫揉造作:“圣人~,圣人英明,就别吊着我胃口啦~” 楚江离一个哆嗦,抖掉一地鸡皮疙瘩。好在他撑住了,还不忘给穆童提醒:“肖叶白来的时候,你是怎么介绍我的?”他压低声音,循循善诱,“你说,我是你的什么人?” 穆童一愣:“哥……”出来半声就猛地闭嘴,甩开楚江离,“想得美!我可是你小姑姑,你的长辈,你好意思占我便宜?” “好意思。”楚江离老神在在,“你还想不想要那盒子和玉雕?甚至,我还能给你拿到更多,远比那盒子和玉雕还值钱的,别说给十二卫换冬衣,就连兵械也能全换了。” 穆童眼睛亮得发贼:“你要怎么做?” 楚江离似笑非笑的注视穆童:“想知道?那就叫声哥哥来听呀。” 作者有话说: “故诗之失愚,书之失诬,乐之失奢,礼之失贼,春秋之失乱。”——《礼记》
第29章 欺负人 楚江离等了一会儿,不但没等到那一声甜丝丝的“哥哥”,连别的动静也都没了。 搭在他肩头的小手不动了,连穆童的呼吸都轻到能让人忽略。 楚江离心里一颤,直觉不好,赶紧回头。 就对上一副泫然欲泣的眉眼。 穆童咬着下唇,白生生的齿贝衬着艳红的唇,只瞧着就让人想要一口吞下去。 然而楚江离更多的却是在看见唇上的齿印后的心疼。他紧站起来,握住人的手,半搂在怀里抚着背安慰:“这是做什么?怎么要掉金豆豆了?” “你,你欺负我。”金豆豆彻底掉下来,穆童倚在楚江离胸口,眼泪打湿了楚江离的衣裳。 季春的衣裳已经开始单薄,楚江离又正年轻血气旺盛,只穿了一层。穆童那点泪水半滴不剩,全浸到他衣裳里,洇湿里面的皮/肉。热烫的眼泪,直戳到他心里去,戳得他慌了神。 “我错了。”楚江离也只在穆童面前会道歉,“不逗你了,不欺负你。你愿意怎么叫我就怎么叫,不逼着你叫哥哥。” 穆童眼泪更凶了,整张脸埋在楚江离怀里:“你还欺负我笨,都不肯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讹来高鑫的那些钱财。” “谁说你笨的?不笨不笨。”楚江离紧着把穆童的小脸从自己胸前抬起来,生怕她把自己闷坏了。再见到湿漉漉的带雨梨花,只想回到一刻之前把自己揍一顿,“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你只说得好听,都是哄人的。”穆童眼角通红,半点不买账,“你不说出来,我就不信。” 楚江离怕自己手粗划伤穆童娇嫩的皮肤,只能用帕子一点点把穆童的眼泪水沾下去,轻声细语:“说给你听就是了。高鑫是江南高氏的旁支。但他家这一支主经商,以财力供养主支,故而在高氏家族中也颇有分量。” 穆童眼睛里全是水润润的光,仰着头无比信赖的注视楚江离。 楚江离心里更软了:“高氏与贺氏、吴氏,号称江南三大世家,每个家族都绵延近千年,历经三朝,底蕴之厚,不是寻常世家比得了的。高鑫有高氏作为后盾,怎么可能咽得下今天的气?后续必然还会来找麻烦,想要收拾他还不容易?” 穆童渐渐收了眼泪,点点头:“那肖叶白呢?” “肖叶白祖母出身高氏主支,倒是他自己所在的肖家虽然说是世家,却早已败落,只能依附高氏。不过是他自己学识才气出众,才能出头罢了。他心里自有秤,懂得称量。他也不想一直做高氏附庸,故而在江南的时候就拉拢寒门,在寒门中树立威信。这次科举于他而言十分重要。”楚江离从不是多话的人,只有对着穆童,才会掰开来分析。 穆童边听边颔首,一不小心话就说秃噜嘴了:“所以,只要能中状元,那就是我最好的驸马人选。” 楚江离一震,再看穆童的脸上哪还有眼泪,小娘子眼中的那点心机狡黠猝不及防的全落在他眼中。楚江离咬牙切齿:“穆童,你故意的?” “咦?你说什么?我不知道呀。”穆童赶紧推开楚江离装傻,“圣人好厉害,你一说我就听明白了呢。” 楚江离心疼。之前是被哭得心疼,现在是被气得心疼:“你是黑风卫首领,什么消息得不到?我说的那点消息,还是你交给我的!” 也就是他傻,才会被穆童骗着把话都说出来,让穆童钻了空子。说到底,还是要让他亲口承认,肖叶白是最适合做穆童驸马的人。 穆童牵了楚江离的袖子,轻轻的晃:“别生气嘛。话都是你说的,我只是根据你的话得出个结论而已。” 楚江离抽出袖子:“别想我给你指婚,不可能。” 穆童装模作样的叹气:“你不给我指婚,那我只能去找嫂嫂了。向来嫂嫂是很乐意见我寻到良人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8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