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画舫华丽精美,雕栏玉砌,处处精致,很值得一观。然而上船来的人却少有乱看的,都在潜心琢磨入园的诗。哪怕早有准备,也要在心里再反复斟酌,以期更加精细,能往前进入甲乙二等,甚至能直接得个甲等。 唯有一个郎君,好好的把画舫里里外外瞧了个遍,还特意跟画舫上的侍女要了一壶酒,直接上了画舫最高处,当风高饮。 白衣胜雪,吴带当风,这郎君斜卧的样子,举壶高饮的姿态,很是一副巍巍若玉山之将倾的架势。看起来不是胸有成竹,就是对是否能得到大长公主的接见完全不放在心上。 穆童的眼睛的盯着人,渐渐亮起来,开口就是感叹:“楚江离,这人瞧着也不错啊。之前我怎么不曾见过?这身姿颜色,纵使才学不足以做驸马,也很可以收来做面首嘛。” “你说什么?”楚江离的话是从齿缝了挤出来的,“难不成你还真想收面首在后院?” 穆童得意的笑出来,抬手捏住楚江离的下巴:“这不是你给我出的好主意?一边招个驸马,一边养些面首。说来,你不正是我第一个面首?总不成你将来后宫佳丽三千,却不肯让我也享受个美男环绕吧?”
第36章 直钩钓鱼 楚江离觉得自己想要化身一头狼, 叼了穆童这叽叽喳喳的百灵鸟到自己窝里去,只准她说自己爱听的,把那些不中听的统统封起来。 或者也可以好好的用百灵鸟的颈子磨牙, 尖利爪牙逼在百灵鸟的身上, 长矛锐剑狠狠把人穿透。若是百灵鸟想要求饶,就只能唱些他爱听的曲子吟些他爱听的腔调。 偏偏他不是狼,没法把这百灵鸟抓走藏在窝里,甚至还得任凭这小坏蛋笑嘻嘻的在人丛里穿梭辨赏,品评姿颜,把些个乱七八糟的话灌满他的耳朵。 一如此时,穆童施施然来到画舫顶层, 仰望外头临风的白衣郎君, 自我介绍:“在下穆二郎,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白衣郎君神光清明, 手中酒葫芦在掌心打转, 灵动肆意:“在下李映楼。”瞧着是个洒脱飘逸的人。 “李郎君也要去参加大长公主的诗会的?不知李郎君准备了什么好诗,能不能让我有幸听听?”穆童眨着真诚的大眼, 看起来颇想要跟人套套近乎。 李映楼垂首瞅了穆童一眼, 点漆样的眸子在穆童身上转了一圈, 举起酒葫芦又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回,缓缓吟道:“大长公主办诗会,画舫来到清灵园。混进园子喝好酒, 哪管外头地与天。” 穆童满脸疑惑, 懵逼:“嗯?” “穆二郎不是问诗?就这个了。”李映楼完全没有写了首打油烂诗应付了事的自觉。 穆童张开嘴,指着李映楼半晌, 又回头寻求楚江离:“他说, 这是要用来参加诗会的诗?” 楚江离冷哼:“这么不知所谓的人, 哪配进入诗会?直接赶走吧。” 谁知穆童终于清醒过来,竟然拍手称赞:“妙啊!妙!李郎君洒落不羁,好诗,好气度,好风采!” 楚江离一口气梗在胸口,差点梗出好歹来。他捏住穆童的耳朵,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穆童赶紧把自己耳朵从楚江离手里抢出来:“我说李郎君高妙,有处士之风,先哲遗采,果然不是寻常俗人,甚得我心。” 楚江离怀疑穆童脑子坏了,或者眼睛被鸟啄了,竟然这么不要脸的话也能夸出来。 穆童眼睛亮闪闪的如挖了个宝。 镜水并不十分宽阔,从岸边到岛上也不需要多久。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画舫已经靠岸。 穆童便招呼李映楼一起:“下船了,既然李郎君只想在外园逛逛,不如一道?我不及李郎君文采,只是来凑热闹的,对吟诗更是一窍不通,也只合在外园了。” 楚江离跟在穆童后面,疯狂腹诽。 穆童自己不会写诗,可她早就抓了楚江离给她写好预备着了,保证是可以得甲等的。再者她自己就是清灵园的主人,想去哪儿还不是迈腿的事儿? 原本来之前穆童还说只在外园走走,就去内园跟那些才子们好好亲近亲近呢。如今被一个美色所诱,就成了只要待在外园了。 “二郎当真不去内园看看?”楚江离眼见下船的时候穆童与李映楼挨得近,一把将人抓回来放在自己身边守着,“这一场诗会才子众多,想必美姿颜有风仪的郎君也不少,尤其内园,更是当各有千秋,不如都去瞧瞧才不负来这一次?” 这话说得酸溜溜,打翻了一整个醋坊,味儿冲得能把清灵园里的百花都腌成酱菜。 穆童瞬着眼,好奇又有趣的瞧着楚江离:“大郎这话说的,是觉得我应当好好在林子里选选,多择些俊秀出来?” 楚江离不能说是,更没法说不是。他只怕说一句不是,穆童就能指着李映楼说自己选好了人,就这个了。 于是一张严峻冷脸被憋得青青紫紫,紧抿着唇半个字也吐不出来,生生给憋成了哑巴。 穆童还煞有介事的点头赞同:“说得对,咱们都应好好选选,多瞧瞧看看,广纳英俊绝色才对。” 她十分确信,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听见了楚江离拳头捏得咔吧咔吧的声响。 穆童差点憋不住笑出来,忙转头假装四顾寻找李映楼的身影,待面容重新整理好了,才重新做出兴致勃勃的姿态:“不过不着急。左右甲等的还要去清灵殿受赐宴。到时候再看也是一样的。我瞧着这个李映楼很是得我心意,既然他执意只在外园,我就先与他亲近亲近。” 楚江离一口老血梗在喉头,要是能吐出来,绝对可以飚出三丈,喷破旌旗。 穆童开开心心跟在李映楼后面,也用自己那半吊子的本事随口说了首狗屁不通的诗,成功把自己混进清灵园。 守在园子门口的是两个,一个行北,一个锦星。他们两个都是跟着楚江离与穆童久了的,不说博学广知,起码给诗做个粗略品评分等还是做得到。 前头穆童混进去的时候锦星的脸色就差点绷不住,偏偏又不能拆穿自家娘子,忍得十分辛苦。 轮到楚江离,行北与锦星眼巴巴瞅着人,等皇帝陛下吟个诗出来。 楚江离自然会吟诗,多么惊才绝艳算不上,但他昔日领兵沙场,如今睥睨天下,自有一番纵横捭阖的风姿,是别人绝然比不上的。 可要真把他水平拿出来,甲等之中都要称作佼佼者。入内园是妥妥的。哪怕行北与锦星想昧着良心把人放在丙等分在外园都不行。 然而随意说两句…… 总不成皇帝陛下不要面子的? 现下是微服,但回头这群举子们考完殿试得睹天颜的时候,当真认不出这是谁?到时候再回忆起来,皇帝陛下这回就是可以埋进深渊永不见天日的黑历史。 这微妙的拉扯撕着楚江离。 偏偏穆童还没心没肺的站在园门内等着,一双杏眼无辜又纯良,仿佛在说楚江离好磨蹭哦。甚至还小心翼翼的忍住一个小小的呵欠,随即若无其事的左看右看,装作掩饰自己的无聊。 “唉。”穆童到底“不忍心”,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自去内园,我自己在外园玩玩就是了。”干脆利落的转身,背对楚江离摆手,“你慢慢来,我去追李映楼了。” 噗的被戳破了气的是皇帝陛下。 哪还有什么拉扯纠结,更别提面子不面子的。楚江离快快说了四句话,就当凑了一首诗,连行北和锦星的评等都等不及,直冲进园子抓穆童去了。 徒留下行北与锦星面面相觑,最终闷头笑了好半晌,才算是缓过来能继续应付接下来的人。 穆童走出去不过五步,甚至没来得及与前头一株花树下的李映楼说话,就被一只铁手拎了后颈给捞过去。 察觉到皇帝陛下随时要爆的脾气,穆童赶紧奉上个讨好的笑:“哟,大郎来啦?真是辛苦大郎了,为了陪我煞费苦心。”她甚至乖觉的给楚江离捶了捶手臂,“受累受累。多谢多谢。” 楚江离焦躁到要冒出来的火气就被穆童这三两下拙劣的顺毛给压了下去。实在是他被穆童吃得死死的,只要穆童给他点甜头,他就只能顺着大长公主的心思跑。 穆童低头,掩住自己的笑意,拽着人去找李映楼:“李郎君,好巧啊,想不到又碰面了。” 李映楼看起来是个直性子:“穆二郎不是一直跟在某身后?” 穆童被揭穿也不以为意,反而顺杆爬:“那李郎君站在这么一棵平平无奇的树下是在等我了?” 李映楼窒了一瞬,终于好好把这个比自己矮了快一个头的小娘子看了一回,到底憋出一句话:“穆二郎还挺,自信的。” 穆童笑嘻嘻:“好说好说。我家里自来宠惯,养了我的好性子。我也自觉很是不错,想来我这么好的人,无论谁见都要喜爱的。” 楚江离冷着脸,一手盖在穆童头顶:“既然知道自己讨喜,就别总到处招惹人。” 李映楼不得不佩服:“穆二郎了不起。穆大郎对妹……弟弟也是感情深厚。” 穆童显然听见了那个“妹”字的音,背着手弯了身子往前探探,凑到李映楼跟前小声:“方才李郎君是要说什么?” 李映楼往后退了一步。 穆童笑容大开,竖了手指在自己唇边:“李郎君既然看出来了,便要替我保密呀。” 李映楼往后一靠,倚在树上,脸上也显出笑意来:“穆二郎想让某替你保密,总要许出点好处。” 穆童抬起身子,也往后一靠,稳稳倚在楚江离身上:“李郎君以为,什么样的好处才值得让你封口?” 李映楼晃着手里的酒葫芦:“一壶好酒足矣。” 穆童拊掌:“李郎君这要求简单,别说一壶,明日请你至我家里,我一定请你喝个痛快。” “好,一言为定。”李映楼爽快大笑。 楚江离觉得,李映楼笑起来的嘴脸比肖叶白更可恨。 毕竟对肖叶白,穆童的兴趣只在于这人才学好,身份合适,可堪为驸马。 对上李映楼,穆童如今明显感兴趣的,却是这一个人。 穆童甚至兴致勃勃还带着李映楼游览起了清灵园的外园:“说来这外园其实是后建的。才起来不过几年,这些树也是新移栽过来的,长得远不够丰茂。就像这梨树,想要结果子也还得再养养呢。倒是那边有一座亭子,就建在水边,别的也还罢了,那边的鱼多,钓鱼刚好。” “听穆二郎的话,对这清灵园还很熟悉。”李映楼跟着穆童来到亭子里,果然见到一排六个竖在水边的石墩子,旁边还放着可以随意取用的钓具。 穆童拣了个石墩子坐下:“这清灵园的来历,整个安京里谁不知道?再者我也多多少少有些路子,想要知道一些事还是不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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