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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离开时璟华才十一，如今好些年过去，她长成这般高挑的大姑娘，也是正常的。渐行渐近时，傅灿越发瞧得清那张脸了，的确有少女时的影子，的确是她的璟华。 “璟华。”傅灿一时没忍住，突然扑了过去。 璟华也早热泪浸湿了眼眶，方才是一直忍着没敢靠近来的。这会儿见阿母先扑了来，璟华再也忍不住，用比阿母更快的速度扑了来。 “阿母。”璟华哭诉，“阿母，璟华好想你。” 女儿长大了，比小时候高了不少，如今个头比傅灿这个阿母还要高出一个头尖来。傅灿再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抱她了，反倒是被她拥在了怀中。 母女二人一时抱头痛哭，惹得一旁众人也都纷纷落下泪了。 还是吴氏率先打破的这份沉重，她抽帕子抹了把眼泪后，劝道：“外头天热，咱们还是屋里说去吧。” 吴氏一开口，众人也都过来，将母女二人分了开。 如今天越发热起来，外面日头又毒，方才一众女眷站在大太阳下晒了会儿，脸都红红的。屋里阴凉，乍然进了屋，都觉得浑身都舒畅。 悲伤的情绪过去后，剩下的就尽是欢愉了。 傅老夫人先开了口：“方才已经哭过，咱们可说好了啊，一会儿不许再哭。多么高兴的事，就该开开心心才对。” 母女二人一时难舍难分，始终呆在一起。听得老太太这样说，二人虽没说话，但脸上都是会意的笑。 傅灿一直拉着女儿手，上上下下的来回将其打量了好几遍。最终看够了后，还是忍不住道歉说：“璟华，阿母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了，一直瞒着你这件事。阿母知道，叫你受了很多委屈。” 璟华却拼命摇头：“璟华从不怪阿母，此生还能有阿母陪伴在身边，璟华不知有多高兴，又怎会怪阿母呢？阿母放心，璟华心中可高兴了，永远不会为此事怪阿母的。”又高兴说，“从此往后，璟华又是有阿母的人了。璟华愿意听阿母的话，阿母说什么璟华都愿意听。” 傅灿忍不住又将女儿揽进怀里，母女二人又是好一番亲昵。 这会儿因有萧屿在，所以男眷们也都陪在了这里。璟华目光一一扫去，突然落在了卢墨渊身上。 “卢太医？”璟华自然还记得当年宫里的卢太医，他因同外祖家是世交，同舅父们是好友，故而一直对他们母子兄妹三个多为照拂。只是，他很早前就离开皇宫了，听说是辞官云游去了。今日这样重要的日子，却在这儿见到他，璟华十分诧异。 卢墨渊同傅灿的事儿，璟华还不知道，萧屿暂还没告诉她。一来是没顾得上说，二则也是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儿开口的好。 这会儿璟华突然提起卢墨渊来，众人一时间皆沉默了。 但眼下肯定不是一个说出事实的好时机，所以老太太略略带了下话头，发话道：“你们去陪陛下，让我们娘儿几个好好说说话吧。” 萧屿率先起身说：“外祖母，那朕就先告辞了。” 萧屿一起身，众人赶紧都跟着起身来。傅老夫人虽是长辈，又深得天子敬重，但也始终晓得君臣之别的。她也起了身，并略略福身道：“老身恭送陛下。” 吴氏等人也忙齐声道：“恭送陛下。” 待萧屿带着一众男眷离开后，女眷们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虽说天子待傅家极好，可毕竟有天威在，他在这儿，始终是不能放开了说话的。如今他走了，一屋子的女眷，倒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但璟华却仍还念着方才的疑惑，她又再问了一遍：“阿母当年死遁这么大的事儿，怎的卢太医也会知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吴氏想了想,起身冲秋穗使了个眼神，然后她请别说：“我去厨间看看饭好了没，这会儿也到时辰了，若差不多,就可以吩咐摆饭了。” 秋穗自然懂长嫂吴氏的意思,忙也跟着站起来请别说：“我同嫂嫂一块儿去看看。” 傅老夫人知道这一关过不去,只能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对二位儿媳妇道：“你们去吧。” 秋穗同吴氏出了门后，便也担心的惆怅起来，吴氏说：“我看璟华好像看出了点什么来,她一再追问，说明心里是介意这件事的。真是怕啊,怕母女俩才重逢,原本关系好好的，却会因为这件事而又生了嫌隙。” 秋穗也担心,但她却尽力宽慰道：“我瞧长公子殿下是好性儿的人,只要好好同她说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会理解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当年灿娘离开时，她才十一岁。当年她是多么尊贵又骄傲的小公主啊，灿娘离开后，她虽说有太后养着,但毕竟不是亲娘。太后对她再好，总归弥补不了亲娘在她心中的地位。她是个有点缺爱的孩子，所以如今才这么娇纵,她这一片狼藉的名声，都是她自己故意造出来的。” 秋穗自然是懂嫂嫂话中的意思,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事实如此，事情就摆在眼前，唯今之计，也只有解决为上了。 再谈过去，已然无用。 二人一时没再说什么，各自皆怀揣着心事一道往厨房的方向去。而此刻屋内，璟话仍在追问：“外祖母和阿母怎么不说话呢？”她心中已隐隐有些猜测，毕竟不是十一二的少女了，这些年她名声狼藉，自然懂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 方才她突然提起卢太医时，只卢太医朝阿母这边望过来的一个眼神，她就明白了一切。 这种事情，自然还是得傅灿自己亲自说。所以，傅灿定了定心，鼓足勇气道：“他……他如今是阿母的丈夫。”小心翼翼打量着女儿此刻神色，但见她面上一时并无什么异样时，傅灿又说，“当年阿母之所以能成功从那宫闱之中逃脱出来，也是多亏有他里应外合。后来离开京城，也是他一直在照顾阿母，所以……” “阿母别说了。”璟华弯了弯唇，露出了笑来，“其实能有这样一个人照顾阿母，璟华高兴的。他……当年就待我们很好很好，比起父皇……可好太多了。” 父皇三宫六院，后宫里妃嫔很多。他虽对阿母不错，可比起阿母对他的好、对他的爱来，他的那些可怜的爱又算什么呢？何况，阿母一心系他，他心中却始终藏着个宸妃。 他那般的欺负阿母、辜负阿母，就连阿母人在病中，他也忍心将阿母打入冷宫去。这样的人，阿母既逃离出去了，又凭什么继续为他守身如玉呢？ 璟华其实很为阿母能找到个一心待她好的人而高兴，只是，心里的某一处，也隐约有些不是滋味。阿母如今成了他人妇，那么，她和阿兄还是她最亲最近的人吗？ 那么，他们一家三口，还能像从前一样亲昵无间吗？ 璟华并不在意阿母是否另嫁了他人，她在意的，是阿母心中的爱如今她又还能分得几分。 傅灿如今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女儿的想法，所以见她说不介意，傅灿忙高兴问：“你真不介意吗？” 见阿母这般在意自己的看法，于是璟华心中高兴了些，她忙笑容更大了些说：“能多一个人为阿母好，我为什么要介意呢？我不但不介意，我还得感激他呢，感激他这些年对阿母无微不至的照顾。如果不是他，也没有今日的阿母了。”又细细打量面前的母亲，璟华很满意的点头说，“阿母这几年来竟半点没变，还和从前一样呢。” 哪里还能和从前一样？时间一点点逝去，她也老了，如今都是要四十的人了。 傅灿这样的美人儿，其实很在意容貌的。所以一听谈到容貌，她立刻就抬手捂着脸说：“老了，眼角都长了皱纹了，哪里还能和从前一样。” 璟华还未接话，那边老太太便说：“在我跟前，你也敢说‘老’这个字？”老人家见母女之间并未因卢家郎君而闹了别扭，于是更乐呵呵道，“你看看你阿母，这满脸的褶子可是吓人？” 傅灿忙说：“阿母您最是雍容华贵仪态万千了，即便是如今上了些年纪，那您的风采也不减当年分毫。” 傅老夫人呵呵笑道：“你可别诓你娘了，这些话，用在你身上还差不多。” 傅灿急了：“女儿怎么会诓娘呢，女儿说的是真心话，句句属实的。” 见外祖母和阿母之间来回揶揄打趣儿，璟华十分开心，也忙加入进去道：“您二位都是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儿，是璟华和你们比起来，逊色了许多。” 傅灿忙又夸女儿：“在娘心中，璟华是全天下最美最好的女郎。” 璟华很是高兴，身子一歪，就靠在了母亲肩膀上。 如此的其乐融融，也是吴氏和秋穗没有想到的。二人回来后见气氛较之之前更为融洽和谐，二人也跟着十分高兴。 饭后，各人都散了，只傅灿还陪在女儿身边。母女二人就如从前一样，还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傅灿听着这些年来太后对女儿的好，心中万分的感激，她说：“若非顾及着身份，不能亲自去叩拜，不然阿母真想好好的去谢一谢她。”傅灿同季太后关系一直不错，只是交情再好，但这样的大事上，她也是不能轻易就叫她知情的。 璟华同阿母交心道：“太后娘娘和福华姐姐那么好的人，可老天不长眼睛，竟叫福华姐姐许了那样的一个夫君。那柴驸马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不对劲，以前装得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如今竟是变了。可见男人啊……” 福华公主的婚事是当年先帝还在时先帝亲自给定下的，那柴郎君傅灿也见过，生得极是不错，人也很有才情，性情也不错。只是没想到，竟也逃不过男人三妻四妾的毛病。 偏福华又温柔端慧，极是知书达理之人，所以便是公主，竟也受尽柴家欺辱。 傅灿也是生性温柔之人，不比璟华这般厌恶男人，可她也说：“要我说，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咱们是公主，何必受这样的委屈？公主和离再嫁，什么样的人寻不到？” 璟华也是这样想的，于是来劲儿说：“女儿也是这样劝福华姐姐的，可姐姐那婆母是个厉害的角色。她利用福华姐姐心软的弱点，且拿两个孩子说事，弄得姐姐每回都迟疑反悔，便又原谅那柴狗。偏阿兄才刚刚登基不久，朝中仍需老臣们的支持。而那柴家在朝中，还是有些威望的。”璟华叹气，“前些日子柴狗竟把一个小妾的肚子弄大了，阿兄震怒，柴家也怕，竟逼着那妾室喝了落子汤。我心想，怎么不阉了柴狗呢？成了废人，看他还怎么弄大别人肚子。” 见女儿说话越发有些愤世嫉俗，傅灿忙道：“璟华，你如今不愿议亲嫁人，可是因为你福华姐姐？” 璟华叹息一声说：“有一方面吧，瞧见福华姐姐这样，我对婚姻便无什么期待了。而且……父皇当年也那样对阿母，我就觉得……全天下的男人也都不过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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