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植垂眸,细细想了想,也算认可她说的话。 但他仍说:“既是娘子要考验我,何不继续考验呢?我想,我也愿意为娘子做出改变。你成亲后想做什么,都依你的意思。” 秋穗叹息道:“可是这样真的没必要,大人这分明是在委屈自己而被迫做出的妥协,并非出于真心。不是心甘情愿的,日后就是个隐患。如今还没如何,就已有了这样的分歧和妥协,日后一块儿过日子,朝夕相见的,又能多合得来呢?最终不过是两看生厌,最终成了一对怨偶罢了。” “大人是极聪明之人,该是懂这个道理的。与其将时间和心力花费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不如早早转了目标,去相看别的女郎。” 赵植闻声蹙眉:“可是欢喜之情却不是对谁都能有的,娘子如此说,倒真只将婚姻当成了一桩买卖。” 秋穗心想,你难道没当成买卖来谈吗?选填房人选时,不也是各方面权衡过后才做出选择来的吗? 但又觉得,话说得太直接了,怕会真彻底得罪了这位县丞大人,所以细想了想后,还是又算了。 她只含糊着,略有些含沙射影的意思道:“都说大人同原配发妻鹣鲽情深,娘子病逝后,大人更是重病了一场。这一年多来,大人也一直悼念亡妻,迟迟不肯续娶。直到最近,才渐渐开始有相看续弦之意。大人既对结发妻子如此情深意重,那又何必再娶呢?如今又对我谈欢喜之情,大人是这么快就又忘了自己的结发妻子了吗?” “所以……婚姻何尝不是一桩买卖呢?” 秋穗一箩筐话说完,自己心里立即就舒爽了。又见对面的人迟迟不再出声,秋穗想着,怕是这一拳真是打到了他痛处,打得他回不出话来了,于是秋穗也没再继续同他纠缠,只匆匆福一身后,立即趁机逃开。 一直隐在暗处的人见状,也就没再现身,只也转身离开了。 徒留赵植一个人立在原处,久久都未挪动一下身子,显然一副还未能缓过神来的样子。 马夫人别了赵植后,又匆匆寻到了马县令。趁着这会儿他有些空,立即拉了他回后院说话。 “今日见到了余夫人,从她口中打探到了余家对余二郎亲事的态度。”马夫人一边按着丈夫坐下听她说,一边高兴着道,“人家的意思是,哥哥姐姐的亲事还未定下,所以先不急着定余二郎的。但若是有合适的,先定下来也不是不可。” 马县令之前是见过余岁安的,但那也是几年之前了。最近为了女儿,他借口去了趟县学,不但见到了长大后的余岁安,还从县学里的先生们那里打探到了余岁安的课业情况。 对余岁安,马县令是再满意不过。所以对夫人说要把女儿许给他一事,马县令也是十分赞同。 只是毕竟关乎女儿一生的幸福,此事不能冒进,还是得先探一下余家对余二郎婚娶一事的态度和意思。所以,这才有了上午时马夫人对余夫人的试探。 如今既得知余家并无等余二郎高中后再择高门妻之意,不免也就蠢蠢欲动起来。 “好,好啊,太好了。”马县令兴奋得拍手,又好一番对余岁安的夸赞,“你不知那孩子有多好,十三岁的时候还稚气未脱,如今却已是大人般模样了。他们一家长得都好,但这个余二郎尤甚。他哥哥在郎君中已经是上乘之姿了,这余二郎要比他哥哥还要好上许多。”虽说郎君的容貌不是顶顶重要的,最终还是得看前程和品性。 但若是在另外两处上已是极好,容貌上能锦上添花,岂不是更好? 谁又不喜欢俊俏的皮囊呢。 马夫人没见过余岁安,听丈夫这么一夸,更是心急如焚,有些等不及了。 “既是这般的好,那咱们得赶紧着些。若再迟些,我怕会叫旁人给捷足先登了。”马夫人急得坐都坐不住,恨不能这会儿就即刻定下才好。 马县令稍稳重些,他抹着胡须道:“夫人稍安勿躁。这事……还得请个身份贵重些的人保媒才行啊。若就随意寻个媒人去余家说亲,怕人家会觉得咱们不重视。” “身份贵重?那咱们这儿不正好有一个现成的吗。”马夫人立即就有了人选。 马县令自然也想到了那个人,但因怕不妥,所以有些迟疑:“你是说……傅提刑?” “正是他。”马夫人道,“他是正四品的官儿,又是京中侯府里的公子,若能请得动他,那真是太体面了。”又说,“他也合适的,秋穗从前是他们家府上的婢女,也算是旧相识了。” 马县令仍在犹豫,一直摸着胡须道:“只是这个……傅提刑毕竟是外头办大事的郎君,请他保媒,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又遗憾,“可惜他还没成亲,若他娶了妻,那么请他夫人出面说媒,就合适很多了。” 马夫人却说:“兰儿是不是你女儿?她后半生的幸福你还在不在意?你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还为了面子顾虑来顾虑去。我告诉你,若兰儿错失了这门亲,你之后的日子别想好过。” 马县令只是有些碍于面子为难,也是怕会为难了傅提刑。但论爱女儿的心,他却是不比自己夫人少的。 所以一番犹豫和思量后,马县令最终做了决定,他打算去找傅提刑,求他来帮这个忙。 见他答应了,马夫人又催促说:“既是要求他,早求晚求都是求。老爷,不若你即刻就去?” 马县令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儿。所以别了自己夫人后,他一鼓作气就直接去寻了傅灼人。 傅灼才从外面回来,这会儿正坐县衙里的偏厅休息。面色沉静如水,波澜不惊,瞧不出喜怒。 座下众人见上峰出去一趟后再回来,似是变得严厉了些,一时面面相觑,都不敢出声。长随端了茶来奉上,傅灼伸手接过,却没喝,只是不停刮着茶盏里的浮沫,似有走神之意。 下午议事的时辰快到了,厅堂上噤若寒蝉,没一点杂声。 突然的,马县令匆匆走了进来。他见不但提刑大人在,且诸位大人都在。想着这事只能找提刑大人单独说,所以,便悄悄请了人去了别处。 傅灼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的公务上的事要禀告,结果跟着他来了一间僻静屋子后,才得知他竟是找他保媒的。 他看起来很闲吗? 傅灼冷着张脸,也不出声,只以沉默的气势彰显自己的不满。 马县令缩着脖子不敢望人,只能硬着头皮乞求道:“下官就这一个女儿,总想为她后半生谋个好人家。如今瞧准了一家,但为显郑重,只能冒昧来请提刑大人去保这个媒。大人您身份尊贵,若能请动您出面,那郎君家肯定就能看到我们的诚意。所以,还请大人能帮下官这个忙。” 傅灼从没给人保过媒,也没想过,他这辈子竟还能被这样的差事找上。 用生气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已经是轻的了,他这会儿是愤怒。 他在想,是不是对叶台县的一众官员都太过亲和了,以至于叫他们觉得自己会不务正业,去抢媒娘的活。 傅灼气极反笑道:“马县令何以为本官会答应?” 马县令始终驼着腰抱着手,摆足了谦卑之态,他说:“下官知道请提刑大人出面保媒,是下官自抬身份往自己身上贴金了。但为了兰儿,哪怕是被大人您骂一顿,下官也是觉得值当的。” 傅灼抬眸,冷静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说:“看不出来,原来马县令是如此爱女之人。” 马县令就又说:“下官近而立之龄才得的这个女儿,统共就她一个。下官夫妇也渐年迈,日后老了、去了,怕没人能好好照顾她。所以如今能为她做的,就是尽力去为她择户老人家嫁了。” 傅灼虽还未为人父,但却是人子。家中父母都极疼爱他,所以,对这种感情他是能感同身受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马县令瞧着其貌不扬,但却难得能有一颗如此爱女之心。 傅灼也不是冷情之人,看在他的这份爱女之心上,其实已经算是应了一半。 但他却没给答复,只是转身于一旁圈椅内坐下后,才又继续说:“只是……本官一没见过你家小姐,不知其品性容貌,二则也不知道你们相中的是哪家公子。就算是要保这个媒,也得搞清楚情况才行,免得耽误了两家。” 见上峰松了口,马县令立即道:“我们两家都认识,他们家夫人和娘子都见过小女馨兰。如今,就只是缺一个身份贵重的人说和这门亲。”又说,“我们看中的是他们家二郎,极出息。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如今十六,在县学里读书。听说,明年八月的乡试他已经决定了要下场。我们之所以又这般着急想早早定下,又是请提刑大人您保这个媒,也是因为这郎君实在太出众,怕晚一步就被旁人家定下,也怕等他乡试高中了再议,人家会又看不上我们家。” 又是早早中了秀才,又是十六。又是来年要下场,又是两家认识…… 傅灼都不需多想,已然猜到了是哪家。 傅灼这会儿神色也略松了些,他笑着问:“你说的是余家二郎?” “正是。”马县令立即回。 傅灼则说:“若是他家的话……本官或能帮你这个忙。”一边说,一边自然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打算和思量在。 马县令大小是个官儿,如今任上政绩也还算不错,任满后升迁,是有机会的。若余家能同马家联姻,于目前的余家来说,是有门第的提升的。 又想着,马家若与余家联姻,日后余家大郎同梁娘子一事必然更好办了些。而若余家能同梁家结亲,他求娶秋穗,也就算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样一想,傅灼便有心想撮合成。 但他没见过马家娘子,也怕她容貌不够出众,回头于余家二郎那边不好交代。 但想到方才马县令说余夫人和秋穗是见过马馨兰的,所以,他想着不妨先去一趟余家,从她们母女二人口中先探一探口风。若她二人对马娘子满意,他再说和不迟。 思及此,傅灼也就没再耽误功夫,直接就应了。 私事办完,接下来自然是要继续去忙公事。但走了两步后,傅灼突然又停步问道:“余娘子这会儿仍在府上?” 马县令忙回说:“在呢。兰儿喜欢同她一处说话,所以便特特多留了她一会儿。” 傅灼应了一声后重又拾步继续往前,然后一边走一边道:“余娘子离府前你告诉我一声,届时正好可同行。” 马县令见上峰不但应了,而且还是即刻就去办,一时间激动得老泪纵横。一边连声应下,一边忙匆匆差了个长随去内院,让他把此事转告给夫人知晓,叫夫人办好。 秋穗是要赶在天黑前到家的,所以并没在马家呆太久。差不多到了申时,她便同马家母女道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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