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灼突然有些无奈,他何曾这样卑微过?但又觉得,这种全力以赴、一心奔赴的感觉,极好。 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如今倒像是又重新再活了一次一样。 卢墨渊见他对那余家娘子珍重又爱惜,便知道那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了。又想着余家如今的门第,便有些忧心道:“那你是想迎娶,还是想纳其为妾?” “自然是三书六礼,迎娶过门。”傅灼答得没有犹豫。 或许在追来叶台之前他仍有犹豫和顾虑,但从他追过来那刻起,心里就只有一个坚定。 见他如此认真,卢墨渊也敛起了脸上的玩笑之意,跟着认真起来:“那你该要有个心理准备,侯府里侯爷和老太太那一关,未必过得了。” “我知道。”傅灼微颔首。但他对此心里却是有筹谋在的,他暂时先是把希望寄托在了余家父子兄弟身上,但凡有一个能入仕为官,日后求娶也不会落人口舌。 若余家父子万一失利,他也还有另一条路。进宫求贵妃娘娘,请贵妃娘娘指婚。 气氛陡然沉重了起来,卢墨渊又问他说:“你为何不主动直接把你的心思告诉余娘子?你这样不说,人家心里猜来猜去的,也未必好受。你说了,彼此心灵上有个伴儿,还能相互鼓励打气,一起往前走。” “那万一说了,被拒了呢?”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也有担心害怕的时候。 卢墨渊愣了下,继而笑了。 “傅五,你这辈子算是完了。” 傅灼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这辈子能认真着这样喜欢一个人,也是一件极美好的事。从前从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如今尝到了情爱的滋味,他贪恋的一遍遍吮吸回味的同时,也很珍惜。 “你不知道她,她并非看起来的那位温良敦厚,她有时候狡黠得很。极擅装傻充愣,然后扮猪吃老虎,我是吃过她亏的。”虽是字字都是对她的“指责”,句句都在诉说她的“不好”,但提起这些时,傅灼眉眼间的笑就没消下去过。显然,他是极喜欢她的那份聪敏机灵劲儿的。 哪怕被她将过军,在她那里吃过口舌之亏,他也甘之如饴。 “既然如今还做不到即刻就下聘定亲,和她说了又能怎样?最后不过是让她徒背上一个私定终身的骂名。我想着,倒不如不说,只先陪在身边就好。等哪日时机成熟了,再说不迟。别的倒好说,怕只怕……”怕只怕,即便他是真心想求娶其为正妻,她也未必愿意。
第六十一章 卢墨渊第二日一早就走了, 走前给傅灼留了张方子,说先照着这张方子抓药吃。先吃一段时间,等他下个休沐日, 会再过来一趟。若届时情况有所好转, 就可继续再照着这个方子抓药吃, 若不行,还得再换方子。 傅灼收好药方, 并且心中一一记下了他的话。 送他下了楼, 二人又在马车边上絮叨了一番。傅灼问贵妃娘娘近来身子可好, 卢墨渊说一切正常。 傅灼点了点头后, 又央他道:“此事……还请墨兄暂且不要告诉贵妃娘娘。” 卢墨渊能理解, 知道他这是在还没确定下来前,不想让贵妃分心,所以便点头同意了。 卢墨渊是宫里的医官, 常为宫里的殿下和娘娘们把平安脉。又因傅家同卢家有些交情的缘故, 卢墨渊便时常都很照顾贵妃母子三人。 又再央托一番后, 傅灼这才送卢墨渊登车。等他出了城后,傅灼便拿了方子来, 交代常拓快马加鞭去京中的医馆抓药。 他看药方上有一味是参, 想起自己那里有, 想必会是比外头医馆里的要好, 所以特特交代了常拓去拿了他那儿的参来。要他速去速回,天黑前务必赶回来。 交代完之后他去县衙继续议事, 等傍晚常拓办好了差事回来后,傅灼认真想了想, 直接就叫常拓拿了药材送去余家, 他自己没亲自去。 常拓领命要走, 傅灼又叫住了他。 要他将几包药材都打开,然后他自己拿了秤来称,按着卢墨渊所开药方上写的每种药材的用量,傅灼直接分了七份各自包好。重新包好后,才又一一递过去给常拓拎着。 “拿着这些去,叫余家人一日一份,每份煎熬两个时辰即可。若余家问起药方来,你就说你没拿到。” 常拓:“……郎主这是,做好事不留名?” 傅灼冷睇他一眼,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主家风范:“废什么话?速去速回。” “是,奴这就去。”常拓懊恼,也不知哪句话错了,竟挨了训。 但也不敢多问,只能挠挠头,立即麻溜着替主家办事去了。 常拓到了余家后,就照着主家吩咐的那样同余家人说。余家原是想拿了药方来自己去抓药的,却没想到,那傅提刑竟直接就差了他的随从送了药包来。 余家一家感激之余,忙又提了银子的事,余秀才问:“那这些多少钱?” 常拓说:“我家郎主只叫我来送药,可没叫我收银子。”又忙抱手辞别,“余公,诸位,我就先走了。” 自然不能平白受人家这样的恩惠,身为如今家里最有钱的人,秋穗此刻最有话语权,她问常拓道:“常管事,那药方呢?这里是七日的量,你把药方给我,待这些用完后,我们自己去城里抓药,也省得再劳烦你多跑这一趟了。” 常拓忙说不劳烦,又说:“没有药方,那卢家郎君说,叫余公先照着这些药材先吃上几日,待他下个休沐日,会再来为余公把脉问诊。到时候需要先看看余公的情况,若有所好转,则再继续这样吃,若不行,还得换方子。” 见傅提刑和那卢医馆将一切都考虑得极是周到,余家除了感激,也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 秋穗认真想了想后,便对常拓说:“那这些药我们就先收下,待日后见到了你家主人后,我们再同他去算这个银子。”又说,“今日实在劳烦你跑上这一趟了,恰好也快到了用晚饭的时辰,不若留下来吃点薄酒暖暖身子吧?” 常拓笑着拒了:“回去还得向主家复命,今日就不叨扰了。告辞。” “那我送送你。”秋穗立即起身,见家里父母兄长也要起身相送后,秋穗则说,“我去送吧,外面天冷,都不必出门来受这一趟冻了。” 余丰年知道妹妹应该是有话要同这位常管事说,也就帮着拦住父母道:“小妹去就行了,您二老就别出这个门了。”余家夫妇见状,这才作罢。 待常拓离开后,余乔氏这才又感激又惆怅地道:“如此恩德,可如何感谢才好?”又感慨,“那傅家,可真是咱们家的贵人啊。”先是女儿去到他们家当女婢,不但没太受苦,反倒养得不错。之后大儿子借调去京里,也是受那位傅家郎君的赏识和提拔。再之后大儿子回来后就决定要考仕途,也是受了那傅郎君的点拨和鼓舞。 如今,连孩子他爹的病,竟也是靠着人家的关系。 如此算来,傅家一门对他们余家可算是有大恩了。 昨儿和妹妹谈心之前,余丰年还很焦灼和担忧。但经妹妹一番排解和点拨后,如今余丰年倒不再纠结那件事了。就如妹妹说的,如今一切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只要他能考得功名傍身,能同梁娘子结为夫妻,那么傅家便不会再打纳妹妹为妾的主意。 所以,如今余丰年心中的目标十分清晰,动力也很足。对他来说,眼下最迫在眉睫的一件事,就是来年的童试,他一定要先考中秀才。 “爹娘也不必多想,多思无益。如今欠下的恩情,日后儿子定有能还得上的时候。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得叫爹爹尽快调理好身子。只有父亲身子安康了,才是我们一家人的福气。” 这样一想,余乔氏又想得开了。儿子们出息,日后为官为宰,届时再想报恩,又何愁没有机会? 所以余乔氏也不再纠结这些,只说:“你们父子二人忙自己的去吧,我去将药给煎上。” 秋穗送完常拓回来后,见母亲在煎药,她便也凑了过去。 “让我看看。”秋穗从母亲手中拿过那药包来看,尽力去细细辨别纸包中的每一味药材。 之前在侯府当差时,秋穗也经手过一些药材,所以她还是能认得一些药的。比如说,这纸包中的那味参。虽然已经成了参段,不是整根的,但秋穗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而且,据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参想必不是外头药铺里卖的,应该是侯府里自己珍藏的。因为看品相,外面药铺卖的没这么好。 另还有几味别的药材,秋穗也差不离都能辨认出来。只不过,她只是自己心里有数,并未告诉母亲。 “娘,我来煎吧。”秋穗索性接过母亲手中的扇子,一下一下扇着炉子里的火,然后解释,“我之前在老太太身边当差时,她老人家若病了,都是我亲自来煎药的。煎药的火候也很重要,既我有这样的经验,娘还是让我来吧。” 余乔氏倒没推辞这个,既女儿行,那自然她做这事更好些。所以,余乔氏拍了拍手起身:“那你看着火,我去做饭。” 余乔氏离开后,秋穗一边看着火,一边在想着另外一件事。如今虽说她手头宽裕,但家里总体来说还是很缺钱的。不至于到穷困潦倒的地步,但日子紧巴巴是肯定的。而且她的那二百多两,爹娘都说是她日后的嫁妆,轻易不肯动毫厘。 所以她想,还是得再主动点找活干的好。 若她能赚到钱,并且进项可观的话,那爹娘应该也不会固执得一直不肯用她的钱。 那日马夫人提起过,说是自她替马娘子办过那场及笄宴后,便有别的夫人也瞧上了她。若能趁在年前多接几场这样的筵席宴,想来到了过年时,她手上的银子是非常可观的。 就算不能个个都像马夫人一样豪阔,但一场筵席办下来,五两银子的赚头还是有的。 她也去城里各家酒楼打探过,便是如今年底生意最好、最忙的时候,酒楼里的掌勺主厨一个月也不过五两。筹办一场宴会,虽然累,需要管的事也的确多、且杂,需要担负的责任也大……但好在左不过就是那几天。 几天赚五两,总比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只是赚个五两的好。 所以,原本还犹豫到底该选哪条路的秋穗,立即改了主意。并且此刻她脑海中也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也因此敏觉的嗅到了一点商机。 就这样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后,次日一早,秋穗便攥了银子要进城去。 余乔氏见女儿一大早就要出门,便问她做什么去,秋穗实话同母亲说了。余乔氏听后有一瞬的沉默,虽心疼女儿大冷天的还要奔波忙碌,但也知道,她劝她呆家里歇着,一来是劝不动她,二来,歇着也的确是没能有银子进项的,如今家里正缺银子。 “要不要娘陪你去?”余乔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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