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乔氏挺瞧不上这些乡绅夫人们的做派的,很明显的捧高踩低,不将他们这些庄户人家放在眼中。 谁不知那高家早是个烂壳子了,一门子弟无一个出息的。如今肯屈尊降贵同他们家结亲,不过也是瞧中了他们一家父子三个日后能有前程罢了。 可偏偏是他们家想巴结,想讨好处,却还摆出一副是他们余家得了恩惠似的。 原论门第,的确是余家高攀了高家。可论子孙的出息和前程,未来谁好谁不好,也未可知。 若他们家能好好说和,摆出个诚心来,余乔氏觉得,就算不能结为亲家,她心中多少也是感激人家看得起她儿子的。可如今这般的施舍样,余乔氏心里自然不爽。 但余乔氏也不想同谁结了仇,所以,她只是略略笑着说:“若犬子未有亲事在身,能得高家赏识,这自是我们家的福气。可既然犬子已有婚约在身了,再因此而退婚,恐怕不好吧?这不是捧高踩低么?咱家是要脸的人家,可万万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那孙夫人道:“贵府次子,不是做了县令家女婿了吗?夫人又何必跟我说捧高踩低这样的话。”孙夫人自是听出了余乔氏话中内涵之意,心下当即就不高兴了,自然也不会口下留情。 余乔氏心中轻哼一声,态度也更硬了些,便不再客气地说:“只是……夫人何以见得我丰儿所定的亲事就不如高家呢?” 孙夫人愣了一下,然后虚笑着问:“那……令大郎的泰山大人是……” 余乔氏也没再谦虚,但也没说的太过直白明了,只是含糊道:“是京中的一户人家,他之前被借调到提刑司衙门当差时,叫京中的老爷夫人瞧上了。他们看我大郎品德好,又性情温良敦厚,便不介意他如今还只是一介布衣,仍是将家中千金许配给了他。也不瞒你,就前几日,才定下的亲事。” “京中……”孙夫人明显被唬了一下,但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这余家是虚张声势。故意不提女方家的身份,只说是京里人,说不定只是个京中的贩夫走卒之家,那也没什么了不得。 所以孙夫人又继续深问:“敢问是京里的哪户人家呢?”又自夸说,“虽我们家如今定居在了叶台,可在京中也是有些人脉的。你若说了谁,我定然知道是哪家。” 余乔氏抬了抬下巴,腰杆也下意识挺直了些,她实话道:“我那亲家公如今任资政殿学士一职,姓梁。京中任资政殿学士一职的梁姓大人,应该不难打听,夫人或可差人去问问。” 余乔氏这话一出,孙夫人立即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这个农妇,打心眼儿里根本不信她的话。 资政殿学士是个什么样的官儿,她怎么会不知道?那可是个正三品的大官儿。而且这样的人家,乃清流之门,是最有好名声在的。 只是,那余家大郎如今什么都还不是,之前又是个仵作……怎么能入得那样人家的眼的? 可若说眼前之人撒谎,又不见得。莫名其妙同这样的人家攀亲,这余家不是蠢的,他们不会不知道后果。 所以,心里一番较量后,孙夫人态度立马变了许多。又再坐了下来,她身上再不见了之前的尖酸刻薄和居高临下,只和颜悦色笑问:“令大郎……怎么攀上的这样的人家?”又说,“得个这样的泰山大人,那日后你家大郎的仕途要比你家二郎顺利多了。” 余乔氏说:“仕途之事还是得靠他们自己,若不能功名加身,再怎么想提拔,也是提拔不了的。” “那倒是。”孙夫人态度彻底转变了后,便变得极致可亲,言语间也有奉承讨好之意,“你家大郎二郎都是极出息的孩子,之后定然金榜题名,仕途顺畅。” 余乔氏始终笑着:“多谢夫人吉言了。” 孙夫人只能感慨惋惜道:“只是如此一来,你们家同高家……怕是成不了了。既如此,我便先回了。高家那边还在等我一个答复呢,我得赶紧去告诉他们,叫他们别想了。” 余乔氏起身:“那我就不留夫人了。”然后一路送了孙夫人到院子门口。 孙家的马车就停在门前,孙夫人站在车前一个劲冲余乔氏挥手,叫她赶紧进屋去呆着,别再送了。 孙夫人回了县城后,家也没回,直接就先去了高家,去找了高老夫人。高老夫人听说余家大郎竟然已经定亲了,而且定的还是京中三品大员的女儿,惊讶的同时,不免也十分惋惜。 心中自也有些羡慕和嫉妒在,觉得余家这大郎运数未免也太好了些,这还不曾有功名在身,竟就能定下这么好的一门亲事。这样的运数,他们高家的郎君怎么就没有呢? 别的孩子就不说了,但他们家二郎好歹是秀才身份,他为何就遇不到这样的贵人提拔? 论起门第来,他们高家可比余家内蕴深厚多了。 高老夫人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又心有不甘。突然的,她心中又临时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余家不是还有一个女儿?”高老夫人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更好的出路,忙又转悲为喜,她高兴着道,“既我们家娘子嫁不了余家的郎君,又为何不能叫他们余家的娘子嫁到我们家来呢?如此,日后也同样是一家人了。” 高老夫人心中高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原以为只是同县令家攀上了姻亲关系,但如此一来,他们高家可是拐弯抹角的同京里梁家也攀上了交情。日后二郎读书入仕,岂不是也能得梁家照应和提拔? 高老夫人心里有了这个盘算后,生怕一不留神的功夫,余家的女儿也会即刻被别人家定走一样,高老夫人忙又托了孙夫人道:“怕还得再劳烦你一趟,想请你再说和他们家那女郎同我们家的……”高家郎君众多,唯一出息的一个二郎,也早成了亲,如今剩下来的几个尚未婚娶的郎君中,就数七郎略好些。 但七郎年纪又还小,才十六岁,老太太又舍不得。 最后一番权衡下,高老夫人最终还是定了六郎。 “我们家六郎到了说亲的年纪,还尚未定有亲事在。不若请夫人再择个日子,帮我家六郎求娶余家的娘子。” 高老夫人心中的盘算孙夫人自然知道,所以她这回拒绝了。 孙夫人为难道:“起初不知他们家大郎定了京里的梁家,我想着,你们家能瞧得上他们家,算是他们家积了大德了。所以,言语间,不免有得罪之意。所以老夫人,我是没脸再登他们家的门了,您家六郎的事,还是另择他人保媒吧。” 孙夫人心中自也有自己的盘算在,他们孙家没有适龄可婚嫁的女郎,但却有适龄的郎君。既是求娶余家女郎,那他们孙家又为何不能自己登门求娶,而非是帮高家呢? 再说,他们高家除了老二还算有些出息外,旁的又哪个能拿得出手?这老太太还偏偏择了个混不吝的六郎,这不是成心叫她登门去找骂吗? 就他们家那六郎,狗都嫌弃,还敢妄想人家的闺女? 孙夫人这边婉拒了高家后,转头便直奔了县令家的门。她也有心想求娶余家的女儿,所以特意登县令家的门,想请县令夫人出面保媒。 如今圈里没人不知道,县令家的千金,是许了余家那天才少年了。余家和马家,已是亲家。 但马夫人也不是蠢笨的,她心中既明白孙家同高家一样,都是怀着攀附的心意求的亲,根本不是冲着女郎本身的人品去的,自然不会蹚进这趟浑水去。所以,马夫人仍是拿了之前对高家的那套说辞,又拒了孙家。 “原你找上我的门,我不该拒的。只是,如今我们家同余家已是亲家,便实在不好再插手此事。不为旁的,就怕日后几家生了嫌隙,彼此都不好相处。所以,孙夫人还是另寻旁人吧。” 孙夫人不肯死心,仍劝着道:“我那幼子夫人你是见过的,不说多好,但也不差。如今又正适龄,恰又有余家那样的一门好姻缘,我便急着想立刻寻个体面的人从中周旋,赶紧给两个孩子定下的好。” 不说余家人怎么看孙家那位三郎,反正就她来说,是绝对看不上孙三郎的。为人倒的确看着老实憨厚,但个头也忒矮了些,长相也颇为寒碜。若叫他们夫妇把兰娘许给那孙三郎,他们是绝对不愿意的,既如此,又怎能去祸害余家的娘子? 碍着脸面,马夫人不好说实话,只能仍是含糊着推却,说自己不好保这个媒。 孙夫人见实在说不动马夫人后,便只能讪讪告了别。马夫人仍陪着笑脸,亲自送她到门前。 但转身,她就命家丁备马,她立即往溪水村余家来了。 孙家和高家如今的意思,她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知道,自然没有瞒着不告诉余家的道理。何况,她见他们两家都未死心,说不定很快就又寻了别的媒人登门提亲了。 而余乔氏听后,简直都气笑了。 “他们当我们是什么人家?是那种不顾女儿死活,随随便便就卖女儿的人家吗?”一想到这两家心中打的如意盘算,余乔氏都气得发抖。 马夫人也说:“谁说不是呢?我听了都气。我也是有女儿的,我只要想到有人这般算计我的女儿,不拿她当人的去打她的主意,我就火冒三丈。他们的小算盘,真是打得方圆百里外都听得到,还当谁是傻子不成。” 余乔氏渐渐气消了后,倒算冷静了下来。如今有两门亲家撑腰,她自然也不怕了那高家、孙家,她不信若他们家不肯,他们又能如何。
第六十八章 孙家既知道高家想求娶余家女儿, 为了不落下乘,自然会快高家一步。所以孙夫人见县令夫人这边行不通,回去同自家老爷思量了一番后, 索性直接寻了溪水村的保长夫人充当这个媒人。 次日就又来了溪水村, 直接寻去了保长家。孙夫人心里是着急的, 怕被高家捷足先登,所以直言央求了保长夫人即刻去余家说媒。而她呢, 人也没走, 就等在了保长家静候佳音。 保长夫妇想着, 虽余秀才家一门父子三个都极出息, 但凭孙家的家世背景, 他们孙家的郎君配余家的女儿,那还是配得的。又见孙夫人亲自来求,保长夫人没有不应的道理, 所以即刻就撂下了手中的活, 应了她的话, 去了余家。 一个村里住着,原就时常有串门, 所以见保长夫人来家中做客, 余乔氏也并不好奇, 只热情着邀她进屋去坐着闲叙家常。 如今余家的一些事儿, 保长家也是有所耳闻的。知他们家近来常有贵人出入,家中女儿还买了马车, 日子肉眼可见的要比从前好许多。 一进院子后,见院子里归置的也极好, 屋里更是有钱烧了炭火来取暖, 保长夫人四下环顾一番后, 也笑着说:“不过才两三个月,你家日子便肉眼可见的好起来了,想是你家秋娘带回来的福气。自打她从京中赎身回来后,你家这好事便一桩接着一桩,从没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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