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实在没脸见人,他羞愤欲死,气咻咻道:“莫要胡言。” 他虽不承认,却也不否认,陈庞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我们李世子向来君子不逐声色,我懂。” 他这话说得很有深意,李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恼羞成怒瞪他一眼,威胁道:“看来你课业是不想抄了。” “哎,别别别……你当我胡说八道。” 陈庞被戳中软肋,瞬间投降。 …… 李湛一整日忧心忡忡,下学后,回到府中将自己关在书房许久。 傍晚,春辉堂的小厮来请他过去用饭,祖母喜静,不愿被过多打扰,只每月逢十,他便去陪祖母用饭。 李湛洗把脸,一路脚步沉重,穿过花园回廊,无心欣赏花红柳绿,入得春辉堂院内,才努力扯出些笑容。 睿王府老夫人,已是古稀之年,平日里吃斋念佛,甚少出门,最喜欢的便是与她这个孙儿逗趣。见他来,一脸菊花盛开,笑道:“乖孙儿来啦,今日学业可还轻松?” 她这个孙儿从小聪明好学,学业优异,又乖巧孝顺,从不让人操心。如今他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她也总是劝他莫要太辛苦,依她们家这样的门楣,无需考科举,封荫入仕便是。更何况睿王府只他一个独苗苗,睿王爵位迟早也是要传给他的,她实在不忍孙儿如此辛苦劳累。 于是,老夫人拉着他在饭桌前坐下,亲自给他盛了碗汤,目光慈祥。 李湛在祖母面前向来乖顺,“祖母不必忧心,孙儿学业不多,累不着。” 他接过汤碗,小口喝尽。突然不自主的叹了口气,刚才入院扯出的笑容也不见了。此时,便是一副愁苦的神情。 祖母是他最亲近的人,在祖母面前,他总是藏不住事。 老夫人见他小小人儿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心疼道:“莫不是在学堂遇着了难事?” 李湛摇摇头,“不是学堂的事。” “那又为何叹气?” 李湛想同祖母诉说,却又觉得难以启齿,他思忖半响,挥退厅内的丫鬟,才鼓起勇气说道:“祖母,我……昨夜梦见了姑娘,还……” 他神色为难,不知如何说下去。 可这时,老夫人却突然大笑起来,好半天才止住,“嗨哟,我的乖孙儿长大啦。” 李湛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可,孙儿觉得这并非君子所为,实在惭愧不已。” 老夫人伸手摸摸他的头,语重心长道:“孙儿有所不知,男子长到这个年纪皆会这样,如饿了便要吃饭一般,这是人之常情,无关君子道德。” “真的?可我的同窗陈庞就没有这样啊。” “你怎知他没有?许是人家不好意思说罢了。我实在告诉你,当年你爹才十四岁,每月都要梦好几次呢。” 此话一出,李湛震惊了。 他爹也这样?而且还只是十四岁就…… 他有些不敢相信,爹爹在他心目中是完美无瑕的存在,从小便是他学习的榜样。 睿王年轻时才学渊博,文武双全,十八岁便以一篇「长歌赋」名满长安。二十岁时跟随老靖国公征战沙场,且在池州一役以两万兵力以少胜多,此役被誉为晋国几十年来最精彩的一役。从此一战成名,可谓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睿王一跃成为全长安城最炙手可热的闺中情郎。当年,李湛的母亲宋氏,也是力排万难,打败众多竞争对手,才一举拿下了睿王。 这事,李湛还是听她娘说的。至于他娘是怎么拿下他爹的,她没说,只是脸红红的让他别问。而他爹则是在一旁笑得意味深长。 如今听完他祖母一番话,睿王曾经威风凛凛、高大伟岸的形象骤然坍塌。 以致于后来,李湛见到他爹,总是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他,弄得睿王莫名其妙。 得了祖母的安慰,又有睿王的「前车之鉴」,李湛总算对此事不再耿耿于怀,又恢复了正常的学堂生活。 最初,他因内心愧疚不敢去见阮卿,可忍了几日后就坐不住了。 这日,他下学后,拒绝了楚宵的邀约,独自一人带着小厮骑马来到桥塘街,还是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 阮卿并不知晓有人偷窥她,她熟练的翻着花糕,又在一旁摆上几个小蝶,调好颜色。今日她比较忙,原因是街口刘屠户的儿子要娶媳妇,向她家定了五十盒花糕,她今日就得蒸出来给他送去。 于是,调好颜色好后,她自顾坐下来给花糕画花样。 她画得认真,对面的李湛也看得认真。 只见她那双小手,捏着一根细细的毛笔,在花糕上缓缓移动。她长长的睫毛轻轻扑闪着,樱桃小口微张,十分专注的模样。 他想,她在画什么呢?前几日他吃过她画的花糕,上面的图案栩栩如生,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增。 不知为何,此刻,他内心莫名生出一股自豪,觉得自己喜欢的小姑娘聪明能干,心灵手巧。 看了一会儿,他便觉得有些饿了,让小厮去买两份,转念一想,又补充嘱咐多买几份。他要带回去给她祖母和阿娘也尝尝。 看见上次的那个小厮又来买花糕,阮卿很高兴,主动问道:“请问客人今日要买多少?” “我家主人喜欢吃,照旧各来一份吧。” 阮卿疑惑,又是各来一份,真的吃得完吗? 不过她是卖花糕点的,客人能否吃完就不在考虑范围了。她擦擦手,将花糕装进盒子里,捆好后递给他,这人很有礼貌,拿了花糕还向她道谢,便径直往茶楼走去。 阮卿有些好奇,不知是谁家奴仆,如此彬彬有礼,还爱吃她家的花糕,她往茶楼那边望去。又看见上次坐在窗边的少年,今日他侧着身子,手里拿一个彩花茶杯慢慢旋转着,似在思考着什么事。 这个少年侧脸真好看,鼻梁高挺,轮廓俊朗,皮肤白皙,剑眉斜飞入鬓,发髻一丝不苟,一袭暗红锦袍,举手投足间显得十分贵气。 阮卿打量了两眼,又继续低头作画。 李湛适才见她抬眼望来,一颗心紧张得砰砰直跳。这次,他没有躲,只是转过头假装喝茶。他余光瞥见她看了他许久,心里暗自欢喜,隐隐生起一股甜蜜。 她应该会喜欢他吧? 他从小就在长辈们的各种夸赞声中长大,什么眉目俊朗、年少聪慧、龙姿凤采…… 以前听着不觉得什么,可如今便有些得意起来。自己这么优秀,她一定会喜欢他的!
第4章 回忆 刘屠户家有喜事,吴氏从早上过去帮忙,一直到现在日落,总算得空回来接手摊子。她从荷包里摸出一把花生糖递给阮卿,“阮儿也来沾沾喜气。” 这喜糖做的小巧精致,阮卿捧手接过,拿了一颗剥开含在嘴里,笑盈盈道:“我一会儿回去给王大娘和罗姐姐也分些。” 拢共就没多少颗,却还要分给别人,吴氏虚点着她的额头笑道:“傻丫头,心肠这么好,不知日后谁有福啊。” 其实吴氏自己心中是有眉目的,她一边将蒸笼里的花糕拿出来,一边有意无意的对阮卿说道:“再过不久,你王大娘家的儿子也要回来了,也不知他如今是甚子模样了哟。”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女儿的神色,见她有些发愣,便暗自好笑。 王顾知十三岁便去当了兵,晃眼过去,已经四年,如今再回来,恐怕已经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届时,两个小儿女若是有意,便也可提前定亲,等女儿及笄后再完婚。王家小子她是极为满意的,与自己的女儿也登对。 吴氏想着想着,一时间又感叹,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女儿也要准备嫁人了。 阮卿在一旁愣了一会儿,心里隐隐欢喜,她脸颊微红,埋头干活,以此来缓解脸上的热度。过来好一会儿,才撂下手中的笔,说道:“娘,我画好了,先家去做饭了。” 也不等吴氏回应,扭头便害羞着跑了。 …… 阮卿回到家,坐在葡萄架下发愣了许久,手中握着一根不起眼的木簪子。 这是那个人走之前送给她的。 那时,他抚着她的长发,眉眼温柔,对她道:“阮儿,等我回来。” 那时,她还小,不知他是何意,只傻傻的应着,“我会等着顾知哥哥的。” 可后来,她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 阮卿想着想着,脸上又热了起来,她看着手中的木簪,普通的一根白木,一朵花藤蜿蜒而上,最后在顶端结出一朵小花。做工略显粗糙,可她却能想象得到他当时雕刻木簪的样子,额头微汗,嘴角噙笑,温柔又专注。 不知是从何时起,他对她有了隐秘的心思。也许,是小时候在河边一起玩耍,她摔倒在地,他赤着脚将她背回家;也许,是她九岁那年,他们一起去看元宵灯火,他在人群中紧紧牵着她的手,指她看天上的烟花。 他在她面前总是笑得温柔,对她百依百顺。 而她呢?是从何时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心思的?或许是后来的书信吧,他每回稍月利银钱回家时,总是给她一封简短的书信,不厌其烦的问她长大了没有。又或许,是从长辈们打趣的眼神中窥见了自己的心思。她们说,长大了就嫁给顾知做媳妇儿吧?你看他每回稍信来都惦记着你呢。 最开始她不知嫁人何意,后来打趣多了,也开始脸红了,渐渐的,就在想,以后嫁给顾知哥哥也不错啊。 于是,她盼着盼着,四年了,他终于要回来了。 …… 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将她吓了一跳,转头看去,竟然是隔壁的罗姐姐。 “阿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阮卿轻拍着胸脯平复惊吓,脸红红的,“没呢,就想些杂事。” 罗予彤才不信她,与她认识这么久,知她肯定在想她的顾知哥哥了,于是打趣道:“王顾知要是知晓你说他是杂事,会不会….哎呀,我就这么说说呀..哈哈”。 阮卿没等她说完,伸手过去掐她软肉,两人笑闹了一会儿,阮卿问道:“姐姐这会儿不用做晚饭么?” 罗予彤叹气,“唉,我爹又喝醉了,刚回便睡了,今晚就我一人吃饭,我一会儿随意做些就好。我这会儿过来,是想托你明日帮我把绣好的巾帕带去给陆掌柜,我明日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去了。” 俩人平日里会绣些巾帕、荷包等女儿家的物件拿去翠轩阁卖,每个月定好数量,绣好了直接拿过去结算银钱。 阮卿点头道:“姐姐明日有何事,需要我帮忙吗?” 罗予彤眸色暗淡下来,“我爹今日估计是醉酒与人闹事了,他腿受了伤,我明日要去山上采些草药回来。” 听得此,阮卿沉默。 罗予彤的爹,是桥塘街远近闻名的胡混子,曾经是个秀才,后来屡试不中,意志消沉。再后来罗予彤母亲去世之后,他便开始酗酒好赌,这么多年了,早把那点稀薄的家财挥霍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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