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依旧小孩子心性的表妹,他忍不住惆怅,他还需要等多久才能让她明白他的心意? 见到周佳宁他很欢喜,然而他只欢喜了几天。 表妹出宫后,他亲手做一了支蝴蝶珠钗准备送给周佳宁做及笄礼,母后发现后,将他叫到跟前,毫不留情的泼了他一盆冷水:“你有皇后,她叫邹莹华,是你的皇祖母为你选定的皇后,也是你邹太傅的女儿,你不能负她。” 他猛地攥住了拳头,低声道:“儿臣还有折子没有看,先回书房了。”他还未想到两全的法子,但他一定能想到。 母后沉声道:“皇上,这件事没有他法,你要学会割舍。” 割舍?是将心割去一半吗?他抬起头看向母后,请求道:“从小到大,儿臣从未求过您,今日儿臣第一次求您,求您看在儿臣是您亲生孩子的份上,让儿臣与喜欢的人在一起,至于邹家姑娘,儿臣必定会想出周全的法子,请您相信我。” 母后的眼眶微微发红,她闭了闭眼睛,声音发涩:“皇上,你是一国之君,你的皇后要母仪天下,也要一辈子守在这宫中,这两样都不适合佳宁,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国与子民自有儿臣来思虑,不需要表妹费心,她只用做她自己就好。”他试图让母后同意:“而且表妹自小就在宫里住过许多时日,她或许已经习惯了,或许也喜欢住在这里。” 母后的声音很悲凉:“皇上,你觉得鸟儿会喜欢笼子吗?” 他一怔,心里涌上无限的苦涩,但他做不到割舍,那太痛了,所以他想告诉周佳宁他的心意,只要她愿意,母后便没有理由阻拦了。 然而他出不去,他还未亲政,这宫里这天下都在母后手里,他只能耐心等待周佳宁再次进宫来。 但在他无能为力的时候,他的外祖母请了京城大半的青年才俊参加了周佳宁的及笄礼,其中深意不言而喻,他还知道邹昱昊请人做了一支太阳花玉簪,邹昱昊想送给谁,他连猜都不用猜。 他等不及了,他要出宫见周佳宁。 他费尽千辛万苦出了宫,只说了一句‘想见她’,便将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好似他是豺狼虎豹一般,他的心完全掉入了冰窟中,无尽悲凉涌上心头时,他还存着侥幸问周佳宁:“若我生病了,表妹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那里不适合我,我更喜欢外面的天地。”她很诚实,但这份诚实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宫中,从袖筒里拿出那支亲手做的蝴蝶珠钗,眼眸赤红的看了许久,心里的痛让他的身体都变得麻木了。 人到极端总会生出偏执的念头,他甚至想过下一道圣旨封周佳宁为后,皇祖母的懿旨不能改,他一国之君的圣旨就能更改吗? 他是天子,这天下都是他的,周佳宁也合该是他的。 但是,若他执意如此,表妹会恨他吗?进了宫,表妹还会有灿烂明媚的笑容吗? 在纠结与心痛中,他一动不动的坐到了天亮。 早上,小太监跪着劝他用早膳时,母后让云若嬷嬷送来一个鸟笼,里面是一只扑棱着翅膀拼命想要逃出去的小鸟,他看着那只小鸟被困在鸟笼中的模样,心中觉得悲哀又可笑,母后是他的亲生母亲吗?为什么对他这么残忍?他终于忍不住怒吼道:“滚出去,都给朕滚出去。” 云若嬷嬷放下鸟笼退出去了,满殿的宫人也退出去了,宫殿里只剩下那只叫声嘶哑的鸟儿,还有他这个孤家寡人。 他一天滴水未进,那只小鸟也不吃不喝,它不停的用尖尖的嘴啄着铁笼,不停的展开翅膀撞击着铁笼,不停不歇,不眠不休。 望着鸟笼里掉落的羽毛,他闭上了眼睛。 如果必定有一个人痛苦,他宁愿是他。 他选择放手。 母后允许他出宫送要回边城的表妹,他在山坡上,看着策马奔腾的表妹如同一只自有展翅的鸟儿一般欢快,他突然很庆幸母后对他的残忍。 她没有恨他,他还是她的表哥,她还会对他笑的明媚灿烂,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这样很好,很好。
第206章 番外:少年天子(五) 十六岁,母后还政与他,自此不问半句朝事,不过当他带着疑惑到宁寿宫请教时,母后还是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十七岁,望着仗着自己是两朝阁老、敢在朝堂上公然挑衅他威严的孙阁老,他面色平静,内心波澜不惊,割心之痛他都能忍,还有什么是他忍不了的? 孙阁老居功自大,他便让他再自得自满一些。 朝堂上臣子们各执己见、众说纷纭时,他便笑着问:“孙阁老,你觉得该如何?” 传召孙阁老到御书房议事时,他亲自站起身相迎,除了免跪拜之礼外,他还让小太监搬来绣凳给孙阁老坐,等到孙阁老谏言后,他便温声道:“一切都仰仗孙阁老了。” 其他朝臣与孙阁老意见不合时,他便劝道:“孙阁老是两朝阁老,所思所想定然更加全面,众爱卿就以孙阁老所言吧。” 渐渐地,有朝臣上折子参孙阁老罔顾皇权、把持朝政,他勾起唇角笑了笑,将参孙阁老的折子全部压下不提。 他要给孙阁老致命一击,现在的罪名还不够。 一年后,孙阁老已经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仗势欺人,贪污纳秽,居然还敢克扣军饷,简直是自掘坟墓。 捧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杀了。 他命心腹大臣递了一封参孙阁老贪污纳秽的折子,然后在朝堂上指着孙阁老的鼻子骂:“你太让朕失望了,枉朕如此信任你。” 随后,参孙阁老的折子如雪花一般多,他便将折子扔在孙阁老脸上,痛心疾首道:“朕不杀你对不起天下黎民百姓,对不起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来人,将孙阁老押入大牢。” 除去孙阁老这个心头大患后,李相因年迈告老还乡,他新提拔了一名左相和一名右相,这两人向来政见不合,可以互相制衡。 十八岁,他迎娶邹莹华为皇后,邹莹华虽太过于规矩木讷,但温婉贤惠,时刻想着念着他的身体,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她对他很好,他定善待与她。 二十岁,他有了嫡长皇子,白白胖胖的小家伙伸着小胳膊吐着小泡泡,让他心中生出无限的柔情,他情不自禁想时时刻刻见到他的长子,于是每日下朝后,他都要先去皇后宫中看看这个小不点,然后再会御书房处理政事。 有了这个孩子,他与皇后之间能说的话变多了,两个初为父母的人,一心都在孩子身上,因为这个孩子,两人相处愈加融洽,两颗心也离得越来越近。 三十八岁,大武国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充盈,兵雄马壮,他望着大武国的版图,心中生出一统天下的豪情壮志来。 曾至逸献上地方志,于他犹如猛虎添翼。 于国,他大兴武举,招兵买马,善用将才,开疆拓土。 于民,他重视科举,任用贤才,惩戒贪官污吏,适当减免赋税,保百姓富足安稳。 为国为民,他从未有一天敢松懈。 五十岁,望着扩了三分之一的大武国版图,他抚着胡子欣慰的笑了,他想,他应该算是一位励精图治的贤明君主了。
第207章 番外:秋葵 寒冬腊月的天气,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大雪还在下,雪花像鹅毛一样往下落,秋葵担忧着雪天路滑会出事,站在门口不停张望,终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出现在巷子口,她心里一喜,连忙迎过去,仔细打量着夫君与儿子,见他们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柔声问道:“怎么到这时才回来?是文哥儿的夫子有事要交代吗?” “不是夫子,是因为漫天都是雪,看不清路,走岔了。”李武走到家门口,才松开儿子的手,俯身将儿子脑袋上衣裳上的雪拍落,一手牵着儿子的手,一手扶着秋葵,温声道:“回屋说,外面太冷了。” 秋葵点点头,拿起手帕挥落李武身上的雪,却被李武握住手:“别冻着手了,进屋再拍。” 秋葵抿唇一笑,跟着夫君进了屋,女儿李青青端着热茶递过来:“爹,娘,你们赶快喝一盏热茶驱驱寒气。”儿子李子文转身往厨房跑,片刻后抱着糖罐子进了堂屋,咧着嘴笑:“姐姐,我要喝红糖水。” 青青抬起头询问的看向父母,李武习惯性的看向妻子秋葵。 天气冷,不管喝什么,总能暖和一点,秋葵便道:“想喝就喝吧,只是不能多喝,若腻着心了,晚上便吃不下饭了。” 李子文欢呼一声,拉着姐姐的手走到桌子旁边,让姐姐给他沏红糖水喝。 秋葵温声交代道:“喝了红糖水,把今天夫子教的都给姐姐说一说。”她想让两个孩子都上县里最好的私塾,但夫子不收女学生,她只能让儿子下学后教女儿读书认字。 李子文朗声应下,秋葵看着两个孩子,心里感到无比知足,抿起唇角笑了笑,柔声道:“娘去给你们做饭。”她转身往厨房走,李武跟过去,笑呵呵的:“今天咱们吃什么?我来烧火吧。” 秋葵哼一声:“吃棒槌你吃不吃?” 李武朗声大笑,秋葵扭头瞪了他一眼,他连忙忍住笑,低着头走到灶台里的小板凳坐下。 秋葵叹口气,一边卷起袖子往锅里添水,一边说着家里长短:“一连几天都是大雪,铺子里一个主顾都没有,再这样下去,马上过年了,街上没人,铺子就要关门了,也不知道这雪什么时候能停。” “也快过年了,要不咱们将铺子提前关几日,到集市上买些油糖米面,回来给孩子们炸些馓子、糖饼吃,也好让孩子们过个欢快年。”李武温声道。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一天到晚想着吃……”话没说完,秋葵就发现自己又犯了往日的毛病,慌忙低下头闭紧嘴巴。 李武依旧憨憨的笑:“我也是想让孩子们开开心心过年。” 秋葵咬了咬嘴唇:“我不会做。” “我会,我来做,娘也会做。”李武欢喜道:“上次去王家吃席时,你不是说那道蛋皮卷肉好吃吗?我前几日去问了王嫂子蛋皮卷肉的做法,等我学会了做给你吃。明天我去集市扛半头猪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过个年。” 秋葵望着李武憨厚的模样,心里五味陈杂。 她之前一直不明白姑娘为何总是为她挑选憨厚老实的夫婿,如今她明白了,也只有像李武这样憨厚的汉子才会忍受她时不时的挑三拣四、阴阳怪气。 想到这,她不由有些庆幸,为自己选夫婿时,她按照姑娘为她选择的标准依葫芦画瓢选了一个,虽然不如姑娘为她挑的有本事,但李武为人实在,真心对她好,还能忍受她的小脾气,婚后的日子过得贫苦却也幸福。 不过,若是当初听姑娘的安排,她现在也不用日日刺绣、洗衣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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