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从四月底,贞贵妃的烦心事就没断过。 先是贞贵妃的父亲自丢了爵位后,便日日在酒肆里烂醉如泥,本不是大事,谁知有次喝醉后丢了荷包,没银子结账便让店小二随他去家里取,偏那店小二是个倔的,不结账就拽着他的衣裳不让他出酒肆的门,还嚷着‘他就是来吃白食的’,贞贵妃的父亲天生一副暴脾气,听见这话那还忍得住?二话不说握着拳头便打,生生将店小二打去了半条命。 贞贵妃本想寻个由头让皇上重新给个爵位,还没想好法子,她父亲就惹上了官司,那店小二不肯私了,贞贵妃的父亲就被押进了大牢。 凭着她贵妃的身份,谁敢真押她的父亲?偏偏这件事被太后知道了,太后看着她冷笑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你的父亲,就让他在大牢里好好反思吧。” 她母亲日日进宫来哭诉,贞贵妃忍着郁气劝慰母亲,再流着泪去求皇上。 还没等她将父亲从大牢里捞出来,妹妹王嫣儿又进宫了,张嘴闭嘴要让贞贵妃为她求个县主的封号,被贞贵妃训斥后,居然跑到御花园堵皇上,口口声声:“姐夫,求您疼疼妹妹,赏我一个县主的封号吧。” 就算皇上顾忌着贞贵妃的颜面,吩咐随驾的宫人不可外传,但没过几天,王嫣儿不知天高地厚的传言还是在宫里四散开来。 此时,贞贵妃的寝殿中,王嫣儿抱着贞贵妃的腿,撒娇道:“姐姐,你是我亲姐姐,你不疼我,还有谁疼我?你就当可怜我嫁了个乞丐,为我求个封号吧。” 贞贵妃气的脑仁疼:“只有皇亲国戚家的女儿能封县主,你也不看看自己是谁?” “你是贵妃,我是你妹妹,当然是皇亲国戚,为什么不能有封号?”王嫣儿撅着嘴:“爹爹没了爵位,我在京城贵女中还有什么颜面?你就是偏心,让哥哥得个禁军首领的官,而我什么都没有。” 贞贵妃指着王嫣儿的鼻子,责问道:“是不是那乞丐丛勇你?我给你说过,那乞丐是被人故意指使来害你,我让你悄无声息解决了他,你怎么就是不听?” 王嫣儿心虚的眼珠乱转,这件事确实是乞丐提的,但她觉得很对,有了县主的封号,看谁还敢踩在她脸上? “姐姐,他说当时是因为见我生的漂亮才救我,后来是因为我打了他,他才生气不肯娶我,没有人指使他。”王嫣儿低着头道。 其实,对于乞丐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更不想看见他一眼,甚至大婚当夜就想杀了他。 却没想到与她入洞房的竟是个貌比潘安的男子,那乞丐说,她身份尊贵,他自知低贱不敢冒犯,所以便找了个品貌俱佳的人来服侍她。 如今,新婚不到一年,乞丐已为她寻了三个玉树临风的郎君,俱藏在他的书房,并为她瞒得一丝不漏。 她若杀了他,姐姐和父亲定会让她再嫁,她哪里还能有现在的幸福? 因此,当乞丐得知父亲被夺了爵位后想要休妻时,她才会如此惊慌,也会在乞丐提议她和姐姐要县主的封号时,不管不顾的求到了皇上姐夫跟前。 贞贵妃闭了闭眼睛,指着门口对王嫣儿道:“滚回去,别再让我看见你这个蠢货。” 她的家人,一个中用的都没有,事事都要仰仗她,不仅不能给她一丝一毫的助力,还时时刻刻给她惹麻烦。 她好后悔,当时一朝得势,就应该为弟弟妹妹请教习先生、为父亲和母亲请嬷嬷,而不是只给了权势,却没给匹配权势的见识。 如今一个个泼皮一般喝她的血,却从来不为她考虑谋划。 王嫣儿不肯走,撒泼耍赖闹着要封号,气的贞贵妃甩手打了她一巴掌。 王嫣儿被打懵了,回神后瞪着贞贵妃,咬牙启齿道:“你凭什么打我?要打也是打你自己,若不是当初你狠心,用肚子里的孩子做筹谋,说不定我早已是太子的姨母了,何至于向现在这般狼狈?” “你懂什么?”贞贵妃眼眸赤红,眼泪滴落:“有皇后在,他一辈子都是庶皇子,你什么都不懂,却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滚,给我滚出去。” 王嫣儿打了个寒颤,慌忙爬起来,一溜烟跑走了。 贞贵妃心伤的闭上眼睛,心底的悔意缓缓溢满整个胸腔。 当时她一朝得宠,只想稳固自己的地位,毕竟君恩如流水,不知何时就没了,所以便想着先扳倒皇后,等再次有孕,母凭子贵登上后位,不管皇上再宠谁,她的儿子皆是太子。 却没想到,会因为那次小产伤了身,至今再未有孕。 更没想到,皇上对她会如此深情。 如若她知道皇上的心,定会生下皇长子,再慢慢图谋。 可惜时间没有后悔药,时光也不会倒流。 贞贵妃瘫倒在床榻上,捂着脸泪流满面,这么多年,皇上为她做的点点滴滴,她皆铭记于心,也早已对皇上情根深种。 可皇上既然爱她,为什么不能只有她一人? 为什么还要让其他嫔妃有孕? 难道他不知道她的心会痛吗? 贞贵妃眼眸中升起一抹仇恨,皇上的情谊都是空话。 只有地位和权势是实打实的。 她绝不认输!
第129章 婉清,你怨过命吗 五月五过端午,婉清命小厨房准备了粽叶、糯米、红枣、花生等食材,她和淑妃坐在圆桌前和陈稳婆学包粽子。 给自己找点事做,才不会满脑子忧思,生活也能多点乐趣。 陈稳婆包的又快又好,婉清和淑妃则慢悠悠的边学边闲聊,等能包出饱满不露馅的粽子时,婉清挥挥手,让陈稳婆和云若等人退下了。 初夏的天气还不算炎热,竹编的帘子遮住了半个门框和窗户,挡住了外面刺眼的骄阳,正殿内凉爽宜人,婉清和淑妃穿着家常的衣裳,低声说着话。 淑妃用粽叶裹住糯米和红枣,折好粽叶,用棉线缠好,放在盘子里时,突然想起了五月初一那个摔倒的宫女。 这几天,淑妃一直以为,婉清和她想的一样: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以免一时心慈手软助长敌人火焰。但刚才,她突然想起了婉清望着宫女的眼神里是笃定宫女存心而为,想到此,淑妃不禁疑惑的问婉清:“你是如何断定那摔倒的宫女是有意来谋害我?” 婉清愣了一下,不是正说着话本里的人物吗?怎么突然变成了摔倒的宫女?回神后,想了想,含笑看向淑妃:“因为她的方向错了。” “她端着果盘往正殿去,走到我们身旁,就算是不小心扭了脚,果盘脱手飞了出去,也应该是朝前飞,但她果盘里的橘子却朝左边抛,正好对着您的肚子。”婉清将粽子摆正,然后揉捏着微酸的手腕,望着淑妃接着道:“除了这个,还有她的橘子抛的太远了,那宫女离您足有一步远,若是她无意摔倒,橘子和果盘从手里跌落,能飞到一步之外?显然是她先用力将果盘扔出去,然后假装摔倒扑在地上。 淑妃皱着眉头回忆当时的情景,不由点了点头:“云若说过,那些橘子砸在身上很痛,果盘还将她的腿砸了一块淤青,可见那宫女确实是用足了劲。” “或许这还只是试探。”婉清拿起粽叶,垂下眼眸,沉声道:“一盘橘子能有多大的威力?不过是牛刀小试罢了,若我们饶恕了那名宫女,我猜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不小心’扑倒在您身上,或者‘无意之中’您撞倒。” 淑妃手指捏紧粽叶,喃喃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那宫女应是想着出不了大事,娘娘您不会重罚,她才敢来冒险,等她试成功了,就会有人心思活络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有机会侥幸逃脱,说不定就有敢赌命的来尝试了。”婉清捏着棉线一圈一圈的缠绕着粽子:“太后的处置很妥帖,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只要犯了错,就逃不过一死,这下蠢蠢欲动的人也要再三思量了,毕竟再多的钱财,没了命也花不了。” “新换来的这批宫女太监,多是十七八岁的年龄,花骨朵一般的年华,真不怕死的应该没有几个。”淑妃冷笑一声:“她现在估计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躁。” 婉清笑着点头,放下粽叶,站起身,揉捏着肩膀绕着圆桌慢慢的走了几圈。 淑妃看着婉清,征了征,抿了抿唇问道:“婉清,你怨过命吗?” 若不是被身世所累,婉清凭借自己的聪慧沉稳,过得日子定会比如今幸福得多。 如果不是为了报答二太太的养育之恩,婉清不会做周家的妾,更不会在这深宫里过着提心吊胆、处处提防的日子。 就算嫁给普通人,她也会的比现在悠然自在。 婉清回头,笑了笑:“娘娘怎么问这个?” “我只是觉得太委屈你了。”淑妃低下头,眼眶微红。 婉清扶着肚子,嘴角带笑:“小时候也怨过,不过,如今我更多的是庆幸。”她低着头望着快五个月的身孕,声音轻柔:“若不是二太太,我早死在了那个雨夜。二太太养了我七年,七年的锦衣玉食、安稳幸福,才让我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而且,将军很好,纵然我现在只是他的妾室,在他内心却是把我当妻子的。”婉清眼眸明亮:“假如我嫁与他人为妻,那人未必会像将军这般对我。” 淑妃站起身,握着婉清的手:“婉清,你活的真通透。” 婉清微笑道:“往好的地方想,才能活的轻松些,我只是想让心不那么累罢了。” “是啊,总要活下去,快快乐乐比自怨自艾要活的幸福。”淑妃轻声呢喃道,她伸出手摸着凸起的肚子,声音轻不可闻:“我放过你,也放过我。” 到了晌午,小厨房将婉清和淑妃包的粽子煮好呈上来,婉清望着四角露馅的粽子笑出了声,淑妃眨了眨眼,轻咳两声:“一样吃,模样丑不影响口感。” 婉清忍俊不禁:“娘娘说的对。” 淑妃噗嗤一声笑出来,剥了个粽子放在婉清的碗碟里:“快吃吧。” 两个人欢声笑语的吃了粽子,歇过午觉,便一前一后的在前殿散步,右手腕上都系着辟邪的五彩绳。 淑妃身体还未养好,走了两圈便停下来歇歇,坐在廊下,望着婉清的肚子,笑道:“母亲知道你怀的是双生胎时,是不是高兴的笑弯了眼?” 婉清扶着陈稳婆的手散步,闻言点点头:“大太太很开心。”她眼眸温柔的望着右手腕上五彩丝线旁边的玉镯,想起前些日子,大太太进宫探望淑妃,临走的时候握着她的手,将这个玉镯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当时,大太太含着泪道:“这是我进门时,老太太给我的,我一直舍不得戴,想将它传给我的儿媳妇。婉清,你要照顾好自己,等以安回来,我让他给你补齐三书六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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