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端王心里自是一凉,可他不进宫的确不行,而此时就算书月想走也已经走不了了。 端王进宫之前,低声嘱咐王妃一般,这才匆匆忙忙地走了。 他这一走,还不知道会如何,若是情况不好,甚至便回不来了。 王妃眼含热泪,最终带着书月一起进了密道,那是端王老早就挖好的藏身之所,这样就算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家眷也可以有一个藏身之所。 她们在密道里藏了整整两日,时而有丫鬟小厮出去打探,得知端王始终没有回来,而外头却乱了套了,人人都在传叛军要来。 第三日的深夜,叛军的铁机如天雷一般轰隆隆地惊醒了整个京城的人。 那些人并不动普通的百姓,但见到那些守城的将士却如砍泥土一般随意斩杀,为首之人英气勃发高大如山,着一身黑色铠甲,坐在高马上,脸上被减了星星点点的血,却眸色深沉坚定,手中挥着一柄□□,声音里中气十足带着无比的力道:“杀!给我杀进皇宫,斩了那鸠占鹊巢的畜生!” 很快,皇宫大门被强行破开,而端王府也被人轻松闯入。 密道门被王妃封住,可书月听着密道上头传来的密集脚步声,心中不安,遂低声提了个要求。 王妃瞬间惊住,而后含泪摇摇头:“王爷才刚寻了你回来,是要我保护好你的。” 书月轻轻摸摸她肚子:“在民间的话,您算是我婶婶的,您肚子里的也是我妹妹或者弟弟。婶婶,让我保护你们吧。” * 夜风呼呼地吹,此时是大年二十九的夜。 端王执剑护在皇兄前头,看着金銮殿外远远便能瞧见的大批人马,苦笑不已。 “皇兄素日里最怕我舞刀弄剑,可此时,我却只能护在皇兄身侧。” 端王自小跟在太子哥哥身后,也是有一身的功夫的,可到后来却被迫成为了一位闲散王爷,只会吃喝玩乐,体态逐渐丰腴。 他身后身着龙袍的男人,胡须都在颤抖:“你护着的不是朕,是萧家的根基,是祖祖辈辈打下来的天下!老九,今日你若是能设法护住了朕的龙椅,若你活着,朕许你用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若你死了,朕也赐你最高的封号!” 端王回头看他一眼,头一次不再害怕,如实说道:“皇兄啊,你可曾后悔杀了太子?” 皇上一哆嗦,还未来得及发怒,外头守卫已经与那些闯进来的叛军们厮杀起来! 火光滔天,惨叫声连连,端王知道,一切都挽回不了。 而他身后的皇上涕泪横流,大声喊道:“废物!都是废物!朕原来养了一群废物!要你们何用!” 此时,外头那叛贼首领骑着大马,将火把扔到金銮殿门口,嚣张地大笑起来! “皇帝狗儿!数年前你登上皇位之日,可曾想过有一日,你也有这般滑稽的样子?你是不是很怕,怕本王一枪插进你的脖子?!” 那人声音听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凌厉沉着,不像是乡野之辈,倒是豪迈自如,像是拥有天大的底气与自信,今晚必定能翻了这天下! 皇上艰难地咽了下唾沫,端王心中痛得不行。 数百年前,萧姓祖先率领千军万马打下的江山,注定败在了他们的手里! 若是当初自己坚定一些,在父皇面前揭穿三皇兄的底细,是不是太子哥哥不用死?如今天下也不用覆灭? 不等端王多想,外头那人又道:“来人,将献给端王殿下的大礼带上来!端王殿下,素问您不问政事,是个无辜之人,你若是举手投降,本王倒是饶你不死!” 说着,那叛军部下忽然就不知道从哪里带出来一个年轻女人,那女人嘴巴被布缠住,只露出一双眼,身上穿的是王妃服饰,头上戴的也是王妃规格的首饰,可端王看过去一瞬间,眼睛却都红了! 那人不是王妃,明明是穿了王妃服饰的书月啊! 端王不顾一切地执刀冲向门口:“放开她!你们放开她!” 那是他太子哥哥唯一留下来的女儿啊! 而皇上瞧见端王这般就被人拿捏住了命脉,很可能不愿意再保护自己,立即痛下杀手,对着自己残留的护卫弓箭手喝道:“那人决计不是王妃!莫要乱了端王心智,快,射杀,将那虚假人质射杀!” 他早已派人去追晏杭,算着时间,晏杭也快回来了,只要晏杭回来,决计能将这叛军赶出去! 书月被捆着摁到金銮殿外头的青石板上,所有人都盯着她看,而她只感觉到冷风呼呼的,嘴巴被困住说不出任何话。 她在仓皇之间,只看到端王心痛的眼,那一支支冲着自己飞来的羽箭,以及叛军首领那张莫名有些熟悉的脸。 端王顾不得任何了,提剑就奔过去,就算是死,也要救书月! 书月眼睛睁大,无数支羽箭离她越来越近,甚至有箭头摩擦空气的声音传来,她想,她这次一定会死吧! 其实,她不怕,也不后悔,毕竟她拿自己的命换了王妃的命,也算是替王叔做了些事。 可她还是有些担心的,她担心杏儿的伤无法好全,担心杏儿独自在世上难以过活。 除此之外,她也有一点庆幸,这么多年,苦和甜,笑和泪,终于都要结束了吗? 等她去了地下,是不是可以见到太子跟太子妃,还有孙姨娘? 事情的转变,好像就在一瞬间,有人忽然骑马狂奔而来,他只身一人冲到叛军之中,从马上跳下来,一把抱住了被捆住了手脚的书月! 他抱着她,将她的身体护在怀中。 下一刻,似雨一般的箭尽数扎到了他的背上! 男人身着盔甲,他的盔缨上还镶嵌着宝石,一瞧便知道,他是一位地位极高的将军。 可此时他就这般抱着被困成俘虏的书月,被盔甲护着的地方,一次没有被羽箭射穿,身后却又有无数的羽箭射来,书月清楚地听到他中箭时的闷哼,她更是看清楚了,他是晏杭。 是她曾经日日夜夜思念的晏杭。 眼中迅速漫上泪意,晏杭跪在地上抱着她,艰难地抬手替她打开脸上缠着的布。 那一刻,他们清清楚楚看得见彼此的脸,书月颤抖着唇,哭着问他:“你怎么来了?” 晏杭身上有血沿着伤口往下流,血腥味让书月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他却轻轻碰了碰她的脸,低声道:“远远瞧见是你,便没有忍住来了。” 他在这一刻,竟然不觉得头疼了,只觉得身上好几处伤口疼得他神思都缥缈了。 脑子里她从前的身影也渐渐清晰起来,与眼前的人对应得上了,他总算是明白,为何自己会莫名喜欢一个整日戴着面纱的陌生姑娘。 哪怕他忘记她,可每次瞧见她,对上她那双眼,都还是忍不住靠近她。 书月的泪还在往下落,晏杭却用指腹颤抖着给她擦掉一行泪:“阿月别哭……” 而后,他轰然倒地! 那边皇上得知晏杭带兵回来了,却莫名冲上去为了保护那个人质,中了许多箭,当即吐了一口鲜血! 晏杭已伤,倒在地上生命垂危,皇上便亲自下令要晏杭带回来的大军即刻斩杀叛军! 可那叛军却骁勇无比,当场开始厮杀! 书月跪在地上,看着躺在地上的晏杭,他闭着眼一动不动,身上中了好多箭,她哭着求他:“晏杭,你别死,我带你去找大夫,你等一等,你等一等啊……” 端王也疯了一般,拿着刀乱砍,可谁知道那叛军头子忽然高声来了一句:“端王殿下,我乃二十年前的萧豫西,灭门之仇我必报不可!今日若端王阻拦,莫要怪我不念父亲旧情!” 端王一愣,瞬间跪在地上大哭起来:“豫西?你当真是豫西?” 萧豫西一边挥刀乱砍,一边高声答道:“骤长之木,必无坚理;早熟之禾,必无嘉实!” 那是他幼时曾经被端王教过的一句话,端王眼含热泪:“豫西!可地上被你绑的,不是我的王妃,是你的亲妹妹呀!” 那萧豫西猛然回头看了一眼,当即看到书月被扯下脸上的布而露出来的五官,他心中一震,那模样与他娘几乎七八成相似! 末了,萧豫西命人将书月立即保护起来,送到安全的殿内,可书月非要把晏杭带走,萧豫西便也准了。 一夜混战,有太医被捆了去给晏杭治伤,他身中数煎,失血过多,始终昏迷,药都喂不进去。 书月待在他旁边,就那般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情,她一时都有些应付不来。 比如怎么自己就成了旧太子的孩子,比如怎么叛军竟然是她的亲哥哥来报仇了,再比如,晏杭为何会替她挡箭? 明明,他已经娶了旁人…… 再看看他此时这般惨状,身上都是伤,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受了伤,大夫给他掀开衣服救治的时候,便瞧见他身上不知留下过多少疤痕,新伤覆盖着旧伤,书月都震惊在了原地。 只是,没等晏杭的伤情有好转,一夜便过去了,混战之中,皇帝自知无力回天,自尽在金銮殿上。 萧豫西踏着无数人的尸骨,替他的父亲,登上了龙椅。 一夕之间,改朝换代,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萧豫西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衫,与端王一起去见自己的妹妹。 一路上端王把书月这些年的事情尽数告诉了他,而杏儿也早被端王命人接进宫来,跪在地上把书月受过的所有苦楚都说了出来。 萧豫西方才三十,面无表情,吐出来的字却宛如刀刃。 “将罪臣晏杭押入地牢,着大夫给他医治,不许他死。卢瑞斌夫妇带进宫来,朕要亲自问问他们那场大火是怎么回事。至于陆家……呵,不是喜欢喝人血么?把今夜所有叛军的血都盛了去,要那身娇体软的陆小姐一日三顿,顿顿一大碗,喝到她康复为止!” 这二十年,他为了今日吃了不知道多少苦,而因为妹妹找不到,他黑发下面生了多少白发,每次祭拜爹娘在天之灵的时候,他都要重重地磕头请罪,自责没有照顾好妹妹! 还好,老天有眼!他的妹妹还活着,他还有机会,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幸福最尊贵的女孩儿! 朝阳落在皇宫的琉璃瓦上,生出熠熠光辉,战乱过后,那些侥幸逃脱的人,个个立即臣服于新帝,小心谨慎地伺候着。 晏杭被人接走,书月看着他们将他抬起来,问了一句要抬去哪里,外头便有一道沉着男声道:“蜜蜜,你可是还喜欢她?” 书月一怔,回头看到殿外与端王一起走来的英朗男子,他生得极其好看,如芝兰玉树,又带了强劲的风骨,眉宇之间与自己很是相似。 萧豫西走过来,抬起那只布满刀枪伤痕的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声音里都是怜惜与微微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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