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还想再理论,却被桓思飞一个眼神制止:“寒枝,他说得没错。”而后她转头问他:“不知大人叫什么名字。” “乐游。”他如实回答。 “我知道你左脸有一道疤,不必遮。”她淡淡道:“我小时候得罪了大姐姐,她生气要抽我鞭子,是你帮我挡了,我这人记性比较好。”只是想起来旧事,心中难免怅惘。 “陈年旧事,大小姐不必再放在心上。”乐游也未曾想过,她竟会将这件事记住,说到底,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旧事罢了,仆人救下主子,天经地义,他并未想过以此挟恩图报。 “若是大姐姐还在,现下应当连孩子都有了吧,而这桓府也轮不到我与大哥来住。只是一晃经年,桓氏竟只剩下了我与大哥,可叹得很。” “是桓家人无福,大小姐不必伤怀。”乐游宽慰道。 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宽慰用错了地方,桓思飞冷笑一声:“可我也是桓家人呢。也许有朝一日,哥哥也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她,哥哥自小便是如此,冷血无情,莫说是对旁人,就连对自家人都一样冷血。 甚至连父亲也...... “不说这些了,你忙你的去吧,哦对了大哥身边的新人,你须得好好盯着,莫让她伤害大哥。” 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 海誓山盟,都化作一场空了。谁又来宽慰自己呢?乐游摸了摸双刀的刀柄,飞上屋檐,再度隐匿在了寻常人的视线之中。 三月中旬,左云山七七已过,魏帝思量再三决定升李成温作宰相,满朝哗然,一时间风向巨变,阿谀奉承者如过江之鲫,倾数涌向了李府,而大冢宰府便不免有些门庭冷落的意味。 毕竟谁不晓得,原先大冢宰桓槊是最受陛下信任的,所有人都以为陛下会将宰相之位给予桓槊,可现如今却给了一个降臣,这意味着什么,是否意味着桓府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大为削减? “这李府可不得了,李大人原是外朝太傅,后来弃暗投明投向我朝,为我朝立下了汗马功劳,陛下还特赐了‘李’这一姓以示重视。如今外头的人见风使舵得厉害,咱们府上的姑姑出门买菜都不免受到些冷嘲热讽,这是瞧着大人不如往昔,忙着落井下石呢。”朱漆本就是市井女子,虽做了桓府奴婢,但终归改不下从前的一些习气。 从前还以为这位静姑娘必然十分矫情难伺候,可日子一久,朱漆显然发现了静姑娘是个好相与的,这些日子里桓大人并不常来静姑娘处,静姑娘也不哭不闹,而大人来过之后也都乖乖吃药,俨然十足的贞静良善。 此刻静影正坐在书桌前摹着华严经的字帖。 她的字体偏瘦,同寻常姑娘家的字体不大一样,北魏讲究珠圆玉润,而在南朝,却以瘦弱为美,因此静影的字也带了些纤瘦。 “世人只愿见自己想见到的,而百姓又大多愚昧,最好煽动。”她恬然笑了笑,看着笔下的字一个个列在纸上,生出一股满意之感。也不知是怎的,似乎自己许久不曾握笔了,初初握笔时,手竟抖得很,下笔也不似往昔那般斩钉截铁,将笔控得很好了。 今日这字倒是写得不错。 桓槊恰好下朝,正欲掀开书斋外的毡毯,不料恰好听见静影说了那句话。
第10章 强制 数日不见,她似乎丰腴了一些,桓槊掀起毡毯,便见静影在专心致志的临着字帖,朱漆要行礼被他止住了,他挥了挥手,朱漆便乖觉地退了下去。 鎏金兽首正往外喷吐着袅袅青烟,闻之沁人心脾,他素日不爱那些浓死人的花香,可静影燃的这炉香清甜又不至于太过浓郁,恰到好处。 书斋中还是烧着地龙的,是以有些闷热,静影穿得单薄,外只罩了天青色软烟罗,今日梳的是堕马髻,发髻上只簪了几朵粉色的小花,是朱漆晨间采来的,朱漆说姑娘总是素面朝天瞧着没什么精气神,该打扮得鲜活些。 静影任她弄了,耳朵上的东珠个头不大虽很是圆润,也是不差的货色,魏都十成的富贵怕是有一半都落在了桓府,怎会不惹得皇室忌惮? “朱漆,磨墨。”刚写好一幅字,静影写意大发,准备再写一幅,可是墨所剩无几,便差遣朱漆再磨一些,可朱漆并未直接回答她的话。 斜里伸过来一只手,骨节分明,筋脉清晰可见,静影一心书写,并未在意,那只手慢悠悠磨着墨,却笨手笨脚的,半天也没有将墨磨得浓淡适中。 静影转过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无论瞧了多少次,心中还是忍不住恐惧。静影平复下心中的惧意,挤出一抹笑问道:“大人今日下朝这么早?” 桓槊偏最喜欢瞧她这幅样子,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揣着明白当糊涂,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实际上早被人洞悉心思,如同一只单纯的小白兔,妄图暗藏心机,却不知早已是枉然。 “来瞧瞧你在做什么。”陛下朝后又宣召了他,因陛下崇信佛法,所以屋内燃了很重的檀香,他虽未久留,却也沾染了不少檀香味。 桓槊一凑近,静影鼻子里便满是檀香味。 晨起露水重,偏早朝是先祖定下的规矩,必得辰时上朝,往往天不亮大臣们便要往宫里赶,有时无事奏报,魏帝便早早遣散朝臣,回府时天还未亮透。 桓槊身上凉意很重。 他扯过静影,顺势坐在原先静影坐的地方,静影被他往怀中一带,便坐在他大腿根上。如此轻薄孟浪的举动,这数日来,他不知做过凡几。 桓槊自诩并非是个重色之人,可每每在静影这里,总是会失了方寸,这让他有些许恼恨,不过好在她早已是自己的掌中之物,嬉笑怒骂,全在他一念之间。 “胖了些。”他凑在她耳边道。 静影故作气恼去锤他的胸膛,反被桓槊捉了手,他将静影的手贴在自己鼻尖,嗅了嗅:“很香,用了什么香膏。” 静影强笑了笑,不作声色的将手抽回:“不过是洗手用的胰子,大人若是喜欢,我叫朱漆给大人送几块。” 桓槊摸着她的头发,将下巴搁在她颈边,淡淡问道:“方才在外头听你说百姓愚昧,是为什么事打抱不平么?”他掐着她的腰,手指把玩着她的,又深嗅了一下她发上的香气。 静影不敢乱动,更不敢乱说话。 她在陈国时便经常听哥哥说起桓槊的名字。起先他只是个无人在意的小卒,后来借着东风越爬越上,而每每哥哥提起他名字时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他成名时是十九岁,那时哥哥位在监国太子,而桓槊如今二十五岁,荣升大冢宰,哥哥却...... 人生的际遇总是无常的。 “随意说说,不必紧张。”他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她的回答,松奇前几日送来密信,信上旧日卷宗多半为人刻意毁去,仅剩下少数卷帙流散在外,还需一一探访寻找。 姜氏真的被屠戮殆尽了么? 他想到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作一身男装打扮,虽骨骼瘦小,但从那张清秀的脸上,他似乎看见了故人的影子,但究竟是哪个故人,桓槊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自十二岁被义父收为养子,进驻桓府,他杀过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当然想不起来某个刀下亡魂的脸。 便是从那时起,对她留了些注意。 若静影真是某个亡魂的亲眷,那么事情可就更有趣了。 “陛下封一个降臣作宰相,不过是一时之举。”桓槊本是兴致缺缺,随口问问,并没有想到她竟能够一针见血的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静影眉目下移,睫羽轻眨,东珠耳饰轻轻晃荡,在脸上投下一串阴影。 桓槊手指贴着她的脸轻轻刮了刮道:“继续说。” “陛下可以倚仗的人,唯有大人一个,可陛下不能任由大人一家独大,然而朝野上下选谁都不能令陛下放心,选谁也不能令大人放心,所以陛下选了李大人。”她顿了顿。 又继续道:“唯有李大人,他既是降臣,便在魏国没有可以倚仗的靠山,同样因为他是降臣,他在魏国如无根之萍,没有人愿意真正信任他、靠近他,那么大人因着这一层,便会不将此事放在眼里,陛下的计谋便能光明正大的实施。” 桓槊沉沉笑道:“陛下自然英明无比,可惜......”后头的话并未再继续,静影便又被他打横抱起,桌案上刚写好的字帖被扫在地上,他将静影搁在上头,一手去解自己的腰带。 “大人要做什么?”静影惊恐的看着他。 “那晚的事全然忘了?”他冷笑着,手中动作不减。 静影苦苦哀求:“大人不要。” 桓槊捏着她的下巴,笑得更冷了些:“不要?”他反问道:“你有什么资格求本大人?” “若大人执意,静影唯有一死!”她既是铁了心,便也是存了十足的死志,静影笃定自己拿桓槊无可奈何,虽然她也很想活下去,但这条命好歹还攥在自己手中,若是孤注一掷,撞个头破血流,也不是不可。 “你又想死?”他的目光将静影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心中陡然一念,觉着自己想出个十分促狭地主意来,不免笑意陡增:“不死的法子也不是没有,只是不晓得你愿不愿接受。” 静影没来由的激起一身恶寒,但见桓槊笑容越发扩大。 “过来帮我。”他的目光随她而动。 静影将护着内衬裙的双手松了下来,发髻颇显凌乱,她走到桓槊面前跪下,要将肩上落下的衣衫往上提,却被桓槊阻止。他弯下腰,在静影错愕的目光中咬上她的肩头。 “继续做你的事。”目眩神迷,神思不属。桓槊闭上眼,鼻尖全是她幽幽的芬芳,心底猛兽几欲破笼冢而出。他的双手扣在她腰侧。 再等一等,迟早会全部得到的。 静影低垂着头,眼眶酸涩,她知道桓槊此举乃是一步步瓦解她内心防线,可为了保命,只得在自己可接受的限度内接受他的侮辱。 “不知道该做什么?大人来教一教你......” ...... 朱漆推门而进,桓槊坐在榻边,手中拿着一柄剑在擦拭。 屋内□□味道还未散歇,饶是朱漆见多识广也不免被羞得面红耳赤,静影只着了一件贴身小衫,外罩着软烟罗,坐在窗前梳理头发,堕马髻被桓槊拆得乱七八糟,只是她本就生得好看,不染脂粉更显得素净纯洁,见朱漆端了药来,便主动将药端起一饮而尽,没有丝毫犹豫。 桓槊看了,不免皱眉。 既没那档子事,她着急喝的什么药?就这么急不可耐的想同他扯清关系? 可想说些什么责备的话,却又无从开口,最后便将剑丢在床头。 朱漆准备了热水,静影踏进浴桶时,才感到自己又活过来了,桓槊早就离开不知上哪儿去了,朱漆站在静影身后,默默替她擦拭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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