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听静妃否认,她一脸愕然。 周围宫女内侍也微微变色。 大家也多有得了赏赐,却没想到这位主子这么经不住事,竟不是个能靠得住的主子。 铁慈抬抬下巴,便有人将翠环也拖了出去。等人出去了,铁慈又看看那珠子,才恍然道:“哎呀,看错了!这个不是孤送给娘娘的寿礼啊!” 静妃瞠目结舌。 小虫子一脸崇拜看铁慈,殿下永远都是对的,如果殿下错了,请参看第一条。 丹霜眼底露出笑意。 如果说前两个是殿下为静妃整顿宫务清理不安分的身边人,那这一次,就是殿下要让点芳殿的宫人们,明白静妃是个什么样的主子了。 这种立不住也靠不住的主子,就少来勾引挑唆了,否则出了事,也不要指望她能护住谁。 一连发落了好几个,还都是静妃面前最得脸的,满宫宫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铁慈停步在一个跪在角落的老妇人面前。 “孤记得,你是母妃的奶娘秦氏。” 老妇人深深磕头,口称殿下。 铁慈看她姿态端正,神情从容,点点头,心里叹了口气。 有种人不辨贤愚,总把鱼目当珍珠,珍珠当石砾。 这位秦氏奶娘,当初她特意找来放在静妃身边,是静妃那个破落家族里唯一跟随她从小到大的仆人,忠心耿耿自不必说。 只可惜性情耿介忠直,换句话说就是情商低了一点。不仅不会邀宠卖好,还往往教导静妃管束下人严厉,时日久了,静妃嫌烦,宫人私下攻击,渐渐便被排挤到了边缘,如今在这点芳殿,也就管个厨房柴火。 “你是娘娘家里的老人,自家也没人了,本该就在娘娘身边伺候一辈子。”铁慈道,“今日便回娘娘身边去吧,好生提点着娘娘。” 秦氏不卑不亢,磕头领命。 铁慈又点了几个被黜落的宫人回来伺候,便挥挥手,宫人们如蒙大赦散了,一个个轻抬步屏气息,点芳殿从未这般肃穆过。 静妃直挺挺站在原地,一张脸白得和纸糊一样。 铁慈看她一眼,没打算打一棍子再给颗枣儿,也没指望这么一招就能打醒她,直接转身。 静妃忽然扑了过来,拽住了她的衣角。 铁慈立即转头去扶她,毕竟这当娘的半跪着的姿势给人看见,她又要被朝堂上那群老夫子教训。 静妃却挥开了她搀扶的手,盯着她哀声道:“殿下,您是不是对娘有什么不满?” “没有。”铁慈看一眼自己被挥开的手,干脆一把将她拎起来,在地上端正放好,退开三步,才温和地道,“您是生下孤的人,孤只有崇敬爱戴您的份。” “娘是不是哪里做错了?”静妃盯着她,眼里渐渐朦胧了一层水汽,“殿下是不是生气了?” 铁慈摇头,温和地道:“娘娘想多了。今日之事,确实是孤僭越了。只是孤怕娘娘面慈心软,便宜了这起子小人。娘娘如今也算看清楚了这些人的面目,日后便好生用着秦嬷嬷等人也便是了。” 静妃看了秦嬷嬷一眼,微微皱眉,脸色一肃,道:“既然娘没有做错,殿下为何要这般作践您的母妃?” 丹霜倒吸一口冷气。 对那些不怀好意的宫人无边宠爱,对亲生女儿倒出言果敢。 仗着孝道如天是吗? 铁慈平静地看着静妃,妇人依旧美妙如少女,一双眸子盈了泪,便如夜色中染了露的白山茶。天生的娇弱清丽之美。 于温室中呵护,于风雨中遮蔽,于严寒酷热中时刻珍重,免于流离磨折才能培育出来的美。 这样的美人哀凄地盯着她,姿态轻弱,语句却如重锤。 一锤又一锤。 “是因为母妃娘家势弱,不能给你助力是吗?” “是因为母妃无用,不能在宫中为殿下后盾是吗?” “是因为” “够了!” 蓦然一声低喝,惊破这一刻令人窒息的质问,铁俨大步走来,每幅袍角似乎都携着风。 静妃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皇帝,一惊之下便是大喜,下意识理鬓角抚衣服,都没注意到铁俨说了什么。 她欢喜地迎上去,铁俨却在几步外便停了脚步,脸色铁青,眼神微冷。 “静妃。皇太女爱护你,但这不是你可以大放厥词的理由。” “你真以为自己没错吗?” 静妃微微张着嘴,一脸愕然凄然地看着他。 铁俨嘴角微微一压,心头掠过厌烦之意。 当年是怎么觉得这般神情楚楚可怜的? “你既不懂,朕便拨冗说给你听,免得你心生怨望,还真以为慈儿忤逆不孝。” “皇太女如果要在太后面前尽孝,尽可以自己去,你身为母亲,代为尽孝是什么事儿?岂不是颠倒纲常?那就不仅坐实了皇太女对太后不孝,还对你不孝!你这是没事找事给她招非议!” “你还忘记了皇太女身份!她不是普通皇族,她是储君!是未来的大乾天子!她只需要熟读帝王书,学史学武,学经学义,谋国用兵,政经教民!她不是后宫妇人,不需要那些邀宠手段,那些手段使出来,只会折了她的尊严!你身为她的母妃,不思为她巩固权位,还要用这些伎俩侮辱她,要说作践,你才是!” “不是朕瞧不上你,凭你自己还做不出这等恶心事。八成是你身边,也不知道漏进了什么货色,教唆了你。慈儿好心帮你肃清,你还说这些混账话来伤她!” “给朕滚回去。从今天开始继续禁足,好生闭门思过!”
第12章 师父 铁俨每说一句,静妃脸色便白一分,到得后来,她惨白的脸上尽是惶然迷茫之态,显然在这样雷霆霹雳的质问里已然迷失,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皇帝说的很多话她并不太明白,只那般疾言厉色已经令她伤心欲绝,心里又觉得冤屈,明明碧罗口中说得那般体贴的好事,她满心里以为终于能为皇太女做什么,到了另一个人嘴里怎么就成了她对不起皇太女,到底是她太天真,还是陛下太苛责 听见铁俨最后一句,她晃了晃,晕了过去。 铁俨脸色更难看,这就晕了? 他还有更愤怒的话不能说。静妃今日,等于将她自己送到了太后眼前,更逼得铁慈显露出了在意,从此后她便成了铁慈的软肋,将来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 只是这菟丝花,经不得风受不得雨,又不能除了根,实在叫人恼恨。 铁慈叹一口气,让秦嬷嬷过来将人扶了。点芳殿今日经过敲打,想必能安静一段时日。如今禁足其实也是对她的保护,不许她出去,也不许人进来,多少安生一些。 她马上要出远门了,今日在太后面前又露出了对静妃的在意,点芳殿如果不清洗一下,只怕就要变成太后手中的剑,时不时戳一下也够受的。 父女俩出了点芳殿,听着殿门在身后缓缓关闭,不约而同叹一口气。 护卫拖过来一个人,是还剩一口气的碧罗。铁慈道:“给她治伤。查清她日常所为,如果还有隐情,便让她自己选择,是吃了哑药领一笔钱远离宫廷,还是有骨气地决然赴死?” 铁俨不赞同地道:“为君者切不可心慈手软。这宫人犯如此大罪,又知宫廷隐秘,诛九族都是有的。如何还能留一线生机?” “我师父说了。人生来平等,生命价值高于一切。” “歪理邪说!崽,爹和你说过你多次了,你那个师傅” “行事奸邪,大逆不道,诸般邪说,侵犯皇权。每句话都该剐一万遍。嗯,我知道。”铁慈笑,“放心,爹,我理会得。只是今日杀了碧罗,她表面上又无大过,我难免落个不贤暴虐的名声。到时候那边又做章。如今我留她一命,那边却不一定想留,届时若有什么手段,碧罗想必更恨那边小人物的复仇,从早到晚。” “后一句是你师傅的话儿吧?也算个睿智新奇人物,偏不走正道。” 父女两个随便说了几句,便散了。铁俨赶去处理事务,如今虽然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但每份奏章他还是要看的。 铁慈自回宫,她那贤惠的男闺蜜,已经帮她将出行要用的东西收拾好了。顾小小家学渊源,他老子擅长石中榨油,土里挤肉,能在支应太后奢靡的开支外,还将捉襟见肘的国家财政年年周转得开。他自个也颇精通计算统筹之道,能在最短时间内整理出最得用也最精简的行李,他爹最恨他这个明明能子承父业干出一番事业,偏偏就喜欢用在给皇太女整理房间行李这种事上。 他爹还曾想过,既然这么喜欢整理皇太女的东西,那么就给她整理一辈子也行。结果顾小小和铁慈两人听见这提议,两人俱一脸惊恐。 顾小小:“我不要做国父!做了国父要见好多人!” 铁慈:“天哪,他做我老公,那我一定会被家暴!每次我弄乱一点被子他都打我!万一他看见我睡相那还得了?” 此事也就到此为止。有种关系无论多亲昵也只适合朋友,再近一步就可能变成怨偶。 铁慈盘坐在自己那张给顾小小整理得一丝褶皱也无的床上,调息一夜,卯时初准时睁开眼,眼底掠过一丝失望。 铁氏皇族子弟传承天赋之能时,据说会有细微的内腑感应,可是她努力了很多年,等了很多年,内腑从来都平静如一滩死水。 她可以练出雄浑的真气,却打不开属于天赋之能的那一线明光。 算了,大抵这就是命,她这个太子位来得容易,所以登位路便要艰难一点,这叫平衡。 起床,练武,然后吃早点,铁慈吃得清淡,而且从来不表现偏好,所以御膳房随便做没压力。 吃饭的时候,听回来的素雪回报了昨日战果。素雪和她保证,今天全城热搜一定是断了第三条腿的王然,唯一可以与他争夺热点的也就是小狼王丹野,后者以调戏父亲美妾的新闻成为热搜榜一的强烈竞争者。 铁慈以实在的金银表现了对她的嘉奖,卯时末,她已经提前到了书房,温习昨日课程。申时东宫侍讲们到了,经受了三位老夫子的轮番学说轰炸,下午先学兵书,兵部尚书亲自授课,之后骑射,五军都督陪同,然后去内阁见学,之后才有空出宫。 每日时辰都这么紧,所以她向来着男装,衣着讲究大方却不夸张,随时哪里都可以去得。 先去了清净寺,主持方丈亲自迎出来,一直将她送到了最里进的小院子里。 小院子里陈设奇特,和前头黄瓦红墙的寺庙风格格格不入。不大的院子里碧草莹莹,修剪得整齐,却没有时下流行的各色花卉。里头的屋子错落有致,却不是四合院格局,只是连着的几层小楼,通体白色,有一层屋顶还盖了名贵的玻璃穹顶,阳光洒落十分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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