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为了渊铁武器? 那他是怎么得到信息的?那么隐秘的事。她是机缘巧合因凶案而顺藤摸瓜,而他好像之前就知道什么了。 辽东专职搜集信息的特务机构,似乎就是绣衣使…… 但是,如果飞羽是辽东重要人物,那和大乾的关系就显得敏感。容溥又为何要为他撒谎? 一大串疑问涌来,令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这些疑问其实并不算今日刚刚发生,在往日那些日子里,也没少忽然涌现,只是飞羽的身份换得频繁,她又初初动心,被搅得有点发晕,如今面具彻底揭开,再将那些脸和他做的事重新整合,有些疑问就显得分外清晰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铁慈心中涌起不安。 男女的困惑淡去,身份的阴影却又笼罩下来。 如果顺着他的身份摸下去,最后看见的是敌对阵营的旗帜呢? 到那时,是她拔了他的旗,还是他灭了她的营? 这些日子他总在她身边徘徊,不惜改换女装也要接近她,到底是因为有情不舍,还是因为某些目的? 她不想这样想,这对于那些美好的感情来说是亵渎和抹黑,然而对他涉入渊铁事件的怀疑,和她自身的身份,让她不能不放大哪怕一点点的疑惑,去将那个人剖析明白。 之前因为感情,她已经迟钝了。 现在,她不能再放任自己沉迷,拿江山和未来作赌,不是吗? 她盯着他胸口的时间过长,以至于飞羽以为她动了色心,悄悄地用手指将衣领又扒开了一点。 铁慈猛地抓住他衣领左右一分,似乎打算撕开的模样。 但随即她又把衣服掩上,转身就走。 最起码这一刻,她还不想撕下他的马甲。 就先自己把心收一收,慢慢观察吧。 飞羽一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望,长长地吐了口气,追了上去道:“我今儿可算和你坦诚相见了,能原谅我了吧?簪子可以给我了吗?” 铁慈道:“是吗?敢问阁下仙乡何处,芳龄几何,父母名讳,官居何职?” 飞羽在她身后笑道:“既然之前是我坦诚相见,这回该轮到你先了。你说完我便说。” 铁慈心中叹息一声。 在不确定他是容蔚,是那个总和她捣乱的家伙之前,她倒是真的想要找个机会坦承身份的。 但是现在,渊铁事件便如阴影横亘心头,她不敢敞开自己了。 “苑马卿之子,不成么?” 有本事就自己去查吧。 其实他想要查她一点也不难,看这模样,他竟没有查她身份,铁慈也不禁有些意外。 飞羽想着那日被归海生杀死的鸽子,按时间算,有些消息也该返回来了。 结果那消息没于大海。 他追上去,道:“我出身辽东,今年十八。先答你这两项,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和我说苑马卿的发家史,我再和你说我家的发家史。” 铁慈想,说什么?说如何勾心斗角血雨腥风么? 现在就想揍你个血雨腥风。 她冲水而出,带着一抹清透水线,落上甲板。 身后飞羽跟上,刚要落在她身侧,就听铁慈道:“余守备,这人身份不明,你既然执行重要公务,建议不要留此人在船上。” 余守备正探头感叹这两人人才,听见这一句,怔了怔,憋着笑道:“好。” 手一挥,当真命士兵探出钩镰枪,又把飞羽给逼下了水。 几名士兵的钩镰枪其实倒也弄不走飞羽,只是他瞧着铁慈神色不好,聪明地不去触霉头。 他泡在水里,随着船在游,冲船上叫:“好冷啊!” 没动静,片刻之后,船舱里弹出来一些果子皮,险些砸到他的头。 飞羽咕哝:“扔几颗瓜子下来也好啊。” 他抹一把脸上的水,一笑。 日常见惯她大度雍容,似可包容天下的气度非凡,虽然好,但总觉得少了点烟火味儿。 没有人天生能生成那样,每次看见她的坚忍包容,总让他想,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她,什么样的打磨生成了她。 在这样的过程中,她是否经历过无数疼痛苦难,戕心折磨。 才成就这一片美玉琉璃般的光润,沧海苍穹般的宽广。 他没见过她如寻常姑娘一般,任性,撒娇,矫情,使小性儿。 虽然完美,可他会淡淡心疼。 如今难得见她任性,他愿意惯着她多使点劲儿。 他愿意陪她,把自幼压抑的天性释放,把自小未曾尝过的人间滋味一一尝遍。 就从惯着她的小脾气开始。 他翻个身,让自己漂浮在水上,衣裳薄薄一层,浸湿了贴在身上,勾勒着漂亮的腹肌,正对着铁慈的舱房窗口。 虽然那窗口关闭得紧紧,但说不准她扒着窗缝瞧呢? 铁慈并没有扒着舱房瞧。 她在默默沉思,丹霜对底下瞧,道:“想不到啊,飞羽竟然是容蔚。” “没想到?” “完全想不到。实在是两个人差距太大。身高,声音,乃至体息,细微习惯动作,统统都不一样,连男女都不一样,叫人根本没法把两个人联想到一起去。” “除了心机一般深沉。”铁慈道,“这人忽男忽女,混淆了我们视线。他为了不让我怀疑,特意以容蔚的身份离开书院,跑到百里外让容溥带回当地特产鱼干,再以飞羽身份回来。等我走到那里时,一印证特产,就会认为他确实早就经过这里回乡去了,就不会把他和飞羽连在一起想。骗人的心思可真足。” 丹霜不解地道:“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忽男忽女。一直以飞羽身份出现,或者一直以容蔚身份出现不行吗?何必这样惹您生气。” 铁慈默然。 飞羽换成容蔚,是因为书院女教习只教女学生,而他要接触自己这个“男学生”。 容蔚又换成飞羽,是因为他以为他是个断袖,努力掰弯叶十八没有成功。只好再以女身接近,用女身来勾搭叶十八,换个方式掰弯之。 可真是用心良苦。 不,或许还有别的用意。 她忽然想起那个死在书院后山林子里的木师兄。 还有在东明时,飞羽和她分开的那段时期。 “等上了岸,夏侯带着九卫和我们汇合时,你让他派人去查几个人。” 信鸽和人都由夏侯带着,在码头上散开了,说好了等风头过了分批坐船过来,暂时铁慈还没机会去查人。 丹霜应了。 铁慈坐在窗边,慢慢喝茶,过一会儿,瞟一眼窗缝。 再过一会,再瞟一眼。 深秋的海水,是有点冷的。 他那么聪明的人,不会一直泡在海水里受罪吧? 当然不会。 铁慈盘坐而起练功,得了池凤郦一部分真气,还没能和自己的真气很好融合,需要时间炼化。 一开始心绪烦乱,总想睁眼看窗边,后来她干脆一转身背对窗口,重新入定。 这回很快进入状态,运行起真气来的时候,却发现有窒涩感,本身的真气总有一股岔流,和那新进入的真气两相对冲,呈犄抵之势,一般人此时大抵放任真气自行贯通,铁慈骨子里却是拗性,新来的不被立即接纳,就非要你接纳不可,压着新进的真气寸寸前进,这个过程十分痛苦,仿佛不断地在用小刀挖通体内虬结,带来鱼鳞碎割般的痛苦,稍不注意一口气就似乎要泄了。 铁慈全身大汗淋漓,全力通关,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因此也就无人注意到,屋子里的温度忽然火热,忽然降低,忽然寒冷,忽然又有细微电流打着席面噼啪作响。 过了好一会儿,铁慈只觉得丹田处仿佛忽然被打了一拳,轰然一声,那股阻滞感消失,真气逆行后退,新来的真气和原有的真气合而为一,雄浑而活泼地流转开来。 铁慈长舒一口气,睁开眼,眼前漆黑一片,才发觉天已经黑了。 她觉得饥肠辘辘,却神清气爽。 之前她练功,虽然也都有进益,能力也在不断提升,但不知怎的,每次行功,总有点窒闷感,不那么顺畅的感觉,这次却觉得好了一些。 她起身,准备擦个身再去吃饭,忽然脊背一僵。 天黑了,那家伙还没上来吗? 探出窗口,没看见人。 看看隔壁舱房,没人住的模样。 掠上甲板,还是没人。 铁慈站在船上,一时有点茫然。 怎么还没上来吗?那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折腾自己的人啊。 忽然她想到什么,掠上桅杆。 船身的另一侧,果然飘着一艘小船,飞羽正在船里,低头忙着什么。 果然! 铁慈呵呵一声,不想被他看见自己在偷窥,正准备下去,忽然底下飞羽头也不抬,抛了个东西上来。 “接着!” 铁慈接住。 “小心烫!” 入手果然滚烫,是炭火新烤的海蛎子。 这个时节的海蛎子已经很肥了,嶙峋的外壳揭开,里头是雪白肥嫩的海蛎肉,颤巍巍牛乳冻似的,个个顶盖。也不知道飞羽哪来的炭火,烤得边缘微微卷翘,撒了些鲜红的辣椒碎,入口柔润肥嫩,滋味清鲜无伦。 底下飞羽笑道:“虽然你不给我吃的,但我还是要管你的肚子的。” 铁慈吃一个,下头给她抛一下,吃了三个铁慈就饱了,底下却又抛上来一大盆海蜇。 飞羽头也不抬随手一甩,铁慈看也不看抬手一接,满满一盆海蜇在盆中晃动,盆不翻海蜇不漏,底下偷看的士兵齐齐叫一声好。 海蜇清亮透明如水晶,在月色下闪耀,拌了大量的醋、蒜泥、辣子、嚼起来口感爽脆清凉爽口,透心的舒畅。 飞羽的厨艺向来是铁慈所好,她绝不会矫情到和口福做对,一个船上,一个船下,咯吱咯吱嚼得脆响。 香气传出去,几个看守人犯的士兵都忍不住探头探脑。 铁慈抛下一枚铜板,“好活,赏!” 底下飞羽抬头一笑,一脸无辜。 片刻后,他端着一锅汤上了船舷,三两步又上了桅杆,手中热汤不洒不倾,那群探头探脑的士兵立即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桅杆上拉着横七竖八的绳索,飞羽巧妙地将锅放在两人中间的绳索中固定住,递给她一把汤勺。 汤是海鲜汤,就地取材,以海蛎子为主,熬出来的汤汁雪白浓厚,能结出一层鲜皮子。里头居然有雪白的鱼肉丸子,丸子鲜嫩有弹性,贝类个个肥美,喝一口汤能鲜掉嗓子。 飞羽道:“海蜇太凉,我在汤里加了点醋,多喝一些。”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桅杆上,中间一锅汤,一人一个勺,对着茫茫大海和融融弯月喝汤。 勺子有时候撞击在一起,发出细碎清冷的声响,倒显得这海天高处,愈发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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