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似乎吓了一跳,愣在那里,铁慈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过来,眼神一落,已经发现那根须竟然是假的,原来这便是机关,这机关着实巧妙,把假根须混在那些真根须之中,密密麻麻当真难以辨别,若不是飞羽搔首弄姿,这里光线昏暗,一时半会哪里发现得了。 她大力一拽,飞羽手里还牵着那根须,咔嚓一声响,那根须竟整个被拉出,随即轰然一声,面前那凸凹不平的整面土墙,竟然如山一般撞过来! 而就在那一霎,铁慈看见了土墙后面出现了一条通道! “进去!快!” 丹霜一掌将赤雪推入,自己闪身而入,铁慈一推飞羽,飞羽撞入通道,手中那根须竟然还没松开,铁慈听得身后轧轧声响,一回头才看见对面那堵墙竟然发生了联动,也轰隆隆向她推逼而来。 两边墙都移动得极快,眨眼间便要合拢。 丹霜赤雪都跌在通道前方,离铁慈最近的就是飞羽,铁慈刚才用了大力,伤口剧痛,浑身僵硬,她勉力探出手指,搭向飞羽伸出的手。 土墙迅速合拢,火折子熄灭,不知道哪里折射一点微光,正在两道墙之间形成一道淡淡阴影。 两只雪白的手正要搭上,其中一只忽然微微一垂。 铁慈的手指抓了个空,愕然抬眼,就看见微光阴影之间,飞羽的脸看不清轮廓,只有一双眸子,如星子一般微闪,明光迥彻又意味深长。 丹霜和赤雪的惊叫和催促声传来。 身前土墙如山般的黑影罩下,通道只剩一线。 身后一痛,背后的伤口已经触及土墙。 铁慈闷哼一声。 对面那人如星眸光又是一闪。 那星垂坠高天,藏千万年宇宙秘密,看惯红尘翻覆生死,却又偶尔会因为那月移云飞,人间祈愿而生呼应的微光。 微光里那手指再次抬起。 十分灵活地搭上铁慈手腕,角度十分巧妙地一转,铁慈的身子便顺利挤过了那最后一线窄窄缝隙,游鱼般滑入飞羽怀中。 砰然一声,两人都震了一震,彼此气息在黑暗和心情未明的此刻,分外有侵略性地袭来。 身后轰地一声,两堵墙合拢。 丹霜和赤雪此时才放下心来,方才说来惊险,其实就是一霎的事,那土墙移动太快,而这通道又窄,如果不是最近的飞羽拉一把,她们两人手臂再长也够不着。 赤雪忍不住惊叹,道:“这青楼底下竟然有如此危险又精巧的机关!” 飞羽没说话,心想倒算是碰巧了,当初选择这座小楼时候,是因为比较偏,还能远远看着苍生塔,比较方便,现在看来,这扶春楼作为老二在海右的秘密据点之一,一开始就是和苍生塔底下通着的,入口之一就在这间头牌的闺房里。 谁又能想到,青楼和佛塔,其实是一座建筑呢。 通道又窄又长又黑,只能容一人行走,几人只能排成长列。丹霜和赤雪意图把铁慈夹在她们中间,铁慈却道:“不会武功的不能打头阵也不能断后,这通道两边不知道还有没有埋伏,情况未明,后面一个将手搭在前面一个肩上,彼此随时通气。” 于是丹霜第一,赤雪第二,飞羽第三,铁慈第四。 通道幽长,不见微光,黑暗浓如实质,如果不是还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感受到手底下人体的温热,走在这样的通道里,会让人错觉自身不再存在。甚至会生出奇异的感觉,仿佛被黑暗裹挟着,行往永恒的未知。 四面土腥味浓重,夹杂着微微的腐朽气息,偶尔会有一星绿光闪烁,那是藏在土壤中的磷,但在现世的人眼里,大抵就是鬼火了。 众人无声走着,耳边脚步声沙沙,规律得近乎麻木,听久了,心底没来由地微微发紧。 飞羽忽然幽幽道:“这个时刻,多半要有鬼故事助兴” 她说得突然,语气又轻,每个字都在幽深的通道中回荡,赤雪那么稳重的人,都被惊得低喘一声。 丹霜怒道:“不说话你会死吗!” 结果整个通道里“死吗死吗死吗”不断回荡,听起来更加诡异了。 铁慈叹一口气,笑着打圆场道:“反正走着也无聊,这地道中看来也没机关,那说就说吧,我先说为敬。话说一队人去山洞里探险,也是这样的山洞,也是一个搭着一个,其中一个胆子小,走几步都要摸摸自己肩上那只手,一直摸着一直有,一直摸着一直有” 她正说着,飞羽忽然伸手摸了一下铁慈搭在她肩上的手,铁慈被摸得汗毛一炸,随即忍不住噗地一笑,鬼故事便说不下去了。 “然后呢?”丹霜却不知道后头的手下官司,忍不住追问。 “然后啊,一直摸到洞口都还有,他舒了一口气,此时同伴在洞外招呼他,喊,老羽!快一点,就差你这最后一个了!” 丹霜:“” 您鬼故事说得真好。 飞羽道:“公子你这么一说,我忽然也有了个鬼故事。” “升级版吗?那说来听听。” “开头是一样的。”飞羽道,“只是那个胆小鬼,不是摸手,他在喊话,每走一步,他都问:十八,在吗?十八,在吗?十八便说:在呢。在呢。在呢。” 赤雪低声道:“我怀疑你在影射我家公子。” 飞羽古怪地看她一眼,没接话,继续道:“也是一路问,一路无事,走到洞口。胆小鬼看到亮光,松了口气,就对后面说:总算走出来了,出去咱们要吃烤全羊。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也去钻过一个山洞,当时里面的钟乳石好漂亮,结果差点迷了路,饿了好几天” 她干巴巴地说着,毫无悬念地住了口,丹霜听得莫名其妙,觉得既不鬼也不好笑,皱眉道:“然后呢?就这样?” 飞羽忽然语气平板地道:“然后,他身后那人说:在呢。” 丹霜:“” 您说鬼故事水平也不低。 两个鬼故事一说,不知怎的几人都觉得气温降低了许多,那寒意仿佛从土墙里渗入,幽幽地往人骨头缝里钻,赤雪下意识抱起了双臂。 飞羽忽然仿佛被衣裙绊了一下脚,往前一跌,连带着赤雪也往前一栽,铁慈手下一空,立即停住,伸手将人扶起,还好对方站起得很快,铁慈照样将手往她肩上一搭,正想说一句走路小心,忽然一阵幽冷的风刮来,前方隐隐光芒一闪,铁慈立即噤声。 通道里的人恢复了沉默,照样手搭着肩往前走,脚步声规律而空洞。 好在后头依然无事,只是能不断听到细微的叮叮之声。直到微光越来越明显,风也越来越大,越来越热,几人都觉得出了微汗。又过了一会才恢复正常 丹霜忽然停住脚步,从风可以感觉,前方出口到了,但尽头已经没有了路,铁慈在墙壁上摸了一阵,摸到了湿润的边缘,轻轻一推,侧面便开了道铁门,这回的通道和方才的通道垂直,更加狭窄,只能跪爬着钻过去,好在爬不了两步,丹霜便发出了没事的信号。 前方的人便弯下身爬,铁慈弯下身的时候,触及了对方衣角。 她忽然一怔,伸手抓住那衣角,又拈了拈,随即道:“赤雪!” 赤雪的声音就在正前方,听得她声音都有点劈了,也莫名紧张起来,道:“公子,我在!” 这么一说,忽然想起刚才的鬼故事,激灵灵打个寒战。 铁慈听得她声音的方位,变色道:“飞羽呢!” 这下连已经出去,准备拉赤雪的丹霜都怔住了。 三月春夜,她浑身汗毛炸起,将赤雪拉出来探头对里看去。 迎上的是铁慈的脸。 三人怔在地道口。 鬼故事成了真。 一条直道,拉着拉着,身后的人不见了。 说着在呢的,换了人。 铁慈爬出洞口,看见旁边是一口井,井里水波粼粼,她却知道这井水是倒进去的,只有一点点,井水之下,别有洞天。 但现在的问题是,飞羽呢?
第45章 怪你太有看头 铁慈回想方才,大活人不会平地失踪,要说唯一能出问题的,就是飞羽那一跤。 她跌倒后,连带赤雪也跌倒,然后铁慈去扶的时候,扶住的已经是赤雪。 隔着肩部差不多的衣料没有察觉,而且当时忽然有了动静,细微的叮叮声遮掩了脚步声,不然铁慈也能听出脚步声变成了三个人的。 换句话说,飞羽的失踪,只在她跌下和铁慈扶起赤雪之间,那真的是几个眨眼,那么短的时间,是怎么做到的? 是主动还是被动?又是从哪里走的? 铁慈走路的时候,一直留意两侧的墙壁,怕有机关,如果飞羽从两侧走,很难不被她发现。 难道脚底? 但是当时行路时也没有察觉脚底有洞。 丹霜一脸雪白地看着铁慈,铁慈垂了眼,片刻道:“先不管这事,现在的事比较要紧。” 一抬头,头顶高塔似入云霄,风过无数铜铃泠泠作响。 苍生塔。 这里是苍生塔的后院,很大,足足圈出了一块跑马地。西北方向角落是伙房,旁边一口井,几块田垄,田垄里蔬菜长势一般,蔫答答的,土梗边几棵花树,黑夜里远看像梨花。 侧前方更远一点的地方则是一片桃花林,伴着假山流水,这个季节桃花其实已经开始有了凋谢的劲头,但那边的桃花树绿叶满枝,花苞点点,还有无数新粉桃花在夜色中犹自开放,一片繁盛。 前院隐隐有声响,铁慈借着塔身的遮挡往那边看,院子中十余辆大车,车子遮挡得严实,车子旁,院墙上,院子里,无数和尚走来走去看守,僧袍下露出刀刃的明光,其中有个和尚大概是头痒,一边走一边搔了搔,眼看着那黑黑的戒疤便掉了下来。 原来是假和尚。 还有不少和尚,抬着一个一个箱子走出塔门,不断把箱子送到大车上,从大车压在泥地上的印子来看,那箱子沉重得很。 铁慈数着那些箱子和大车,看样子对方很快要装车完毕了,丹霜对她做手势问是否要有所行动,铁慈按下了她。 对方人多,自己三人阻拦不了什么,且此刻出手,打草惊蛇。 既然混进了这里,自然要看清楚对方首领是谁。 又等了一会,一群人簇拥一人出来,这些人都不是僧人打扮,中间一人罩着长长的披风,看不清脸,铁慈盯着他们的步子看了会。赤雪无意中一转头,发现一贯悠游从容的皇太女,此刻面若寒霜。 她回头看看,实在没明白那些从头到脚裹在披风里的人能看出什么来。 但铁慈很是耐得住性子,眼看着那些人装车完毕,准备上车,院子里一人对那中间男子道:“那边至今未到,咱们是不是要等等?” 中间男子有点犹豫地抬头看了一眼,想了想冷笑一声道:“他大抵是猜出我们的意思,不敢来分这一杯羹了,那不也挺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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