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此时,有人在她身后哑声道:“是啊。” 容老夫人惊得猛地一跳,骇然回首。 此刻城头上都是她的亲信,旁人根本上不来。 这是谁? 更要命的是,她久违地上城头,想要体验占据高位的感觉,不喜欢一大堆人围着自己,护军都派去处死俘虏了。 此刻身边无人。 然后她看见了半边甲裙,一双不大的染满灰尘的军靴。 这世上,此刻除了她,还能公然穿着铁甲的女将,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人,还在深宫里。 容老夫人回首,手中的龙头拐杖已经狠狠砸了出去。 砸到一半,拐杖上的龙头嘴一张,一点寒芒射向身后人。 然而狄一苇更快。 她搁在唇边的烟杆一震,也射出一点寒芒,那寒芒直直撞上了龙头拐杖射出的寒芒,生生将那点星光撞飞,随即“咻”地一声,容老夫人身子一震。 她的眉心,多了一个小小的洞,洞里一点冷光闪烁。 狄一苇一口烟,喷在了她的脸上。 才道:“对啊,真当我狄氏没有血气么?” 然后她一脚将容老夫人尸首踢下城墙。 尸首先是砸在入城将士的头上,引得底下一阵惊呼,士兵纷纷避开。 尸首沉重地砸入尘埃。 有人惊呼:“是容老夫人!” 开城人却死在城下,众人惊疑不定,一位将官立即手一抬,停止了进城,望着城墙之上。 城墙之上探出一张人脸,盛都大营那位副将惊道:“狄指挥使!” 狄一苇站在高墙之上,背对着那些惊疑不定的容府护军,对底下冷笑了一声,道:“来啊,进来啊。” 盛都大营副将的心顿时砰砰跳了起来。 狄一苇出现了,她一出现,容老夫人就死了,看狄一苇那有恃无恐神情,显然城头上局势已经被狄一苇的人控制了。 那现在入城,岂不是送死? 副将想到这里,急命:“先退!退出吊桥!等城内发出号令再说!” 正待入城的军队立即开始后退。 狄一苇这才转身,独自面对那些惶惑的容府护军,不急不忙抽了口烟,道:“江叔。” 对面,容府的领头老护卫,怔了一会,苦涩地低头行礼,“表小姐。” “放下武器吧,别造孽了。”狄一苇道,“首孽已伏诛,你们不过是扈从。此时悬崖勒马,我还有机会向太女讨情,保你们不死。” “别让我难做。” “咱们狄家的人,一生忠义,不要临到老了,晚节不保。” 老护卫沉默半晌,抛下武器,“遵表小姐令。” 容府护卫退后,城头守军立即捡起武器,先将他们绑了。 狄一苇道:“还不去关城门?从现在开始,盛都全城警戒,若非王令,任何人不许进出!” 一群士兵奔下城去,片刻后,震动声响,吊桥吊起,城门关闭。 狄一苇低头看缓缓退去的盛都大营,估算一下人数,进城的应该只有一半不到。也就是五万人左右。 她稍稍舒一口气。 她带来了两万精锐,一万在城外,昨晚事发突然,应该还在赶来途中。 一万在城内,分散在各处负责稳定盛都事态。 现今城中有五军都督府一万官军,宫内有白泽和太女九卫护卫一万。三大营近两万人。负责守城。 从人数上来说,差不多。 问题出在猝不及防,对方已经进城,很可能烧杀掳掠百姓,造成恐慌。 而城内数万军队,没能在第一时间形成防线,一旦叛军散开屠城,事态就不可挽回。 更糟的是,达延忽然突破长乐王的防线,直入中原腹地,裕州一旦失守,盛都便几乎敞开在骑兵马蹄之前,以达延战马的速度,两日夜便可逼至盛都。 而因为永平被围,辽东出兵,九边大将都被牵制,且南下通道被切断,想要驰援盛都就要绕路。 盛都,就在这短短一夜之间,陷入了二十年来,最危急的时刻!
第485章 挟持 身后脚步声响,她的亲兵追过来了。随之赶来的还有离城门最近的部分血骑。 狄一苇问了问,才知道守城的将领,方才已经被害了,现在守城军队群龙无首。 这个时候,不要指望朝廷及时安排将领,也等不及。 五军都督府此时一定忙于城内平乱,也抽不出人手。 狄一苇指向这次陪着自己来的刘琛。 “刘琛,我把这座城交给你,敢不敢为陛下守住这座城!” “敢!” 狄一苇点点头,又从腰间解下自己的令牌,抛给一名当游击的部下。 “去送给夏侯指挥使,我留在盛都的两万精锐,全权交给他指挥。以及将今日城头之事禀告太女,请她定夺。” 游击接令而去。 “指挥使,那您呢?您不带领我们守城了吗?” 狄一苇转头,看向北方。 “我去最需要我的地方。”她道,“城门要守,国门更要守。” 她又转身,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 大乾陷入了二十年来最危急的时刻。 而你也陷入了十八年来从身到心最苦痛的境地。 但望你能扛过去。 相信你能扛过去。 她转身,抛出绳索,勾住了城墙,往下滑去。 身后亲卫同一动作。 “出城!” “回永平!” …… 昨夜大雪纷飞时刻,贺梓在书房作画。 他原本已经睡下了,但是习惯性失眠,半夜披衣而起,去书房又拿起了笔。 他去书房时,经过自己唯一老仆的房间,听见里面鼾声大作,不禁摇头笑了笑。心想这把年纪,还这么好睡,真是有福之人。 他进了书房,关了门,他的书房,从不许人进去。 不大的屋子,四壁挂满了画。 都是他自己画的。 画上都是一个人。 练剑的,游玩的,执炊的,喝酒的。 他的夫人。 她的一切,都是他记忆中最好的模样。 她去的时候未及三十,韶华正芳,眼眸流光黛眉长。 而他却宁愿此刻身边伴着鸡皮鹤发的她,相互嫌弃谁鼾声更响。 贺梓熟练地铺纸,磨墨,他不喜人伺候,除了一个半路收留的老仆,小院里一个下人都没。 他住的也不是庭院重重的大宅,而是在国子监要了个教授宿舍,和国子监祭酒住在隔壁。 陛下和太女几次要赐宅子,他都拒绝了。 他喜欢呆在离学生近的地方。 这一处离宫城近,周边很多重臣大宅,位居中枢,诸事方便。 窗外风雪肆虐,贺梓抬头凝视风雪,想起多年前一次夫人雪中练剑。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那今天就画夫人的雪中练剑图。 贺梓画夫人驾轻就熟,几笔人物便跃然纸上,正在选颜料,忽然听见遥遥一声巨响。 贺梓心中一跳,立即搁了笔,开窗张望。 然而风雪太烈,什么也看不见听不清。 他沉思半晌,只觉得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忽然吹熄灯火,转身披上大氅,打开书房墙壁暗档,拿起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包袱,往后院走去。 再次经过老仆的房间,他停住脚步,想了一下,转身上了台阶。 屋子里鼾声不知何时没有了,他也没在意,敲了敲门道:“我有事出去一趟。如果发生了什么变故,你记得及时躲起来。” 里头没有声音,贺梓转身下阶。走到后墙那里,拉了拉墙上垂挂的一束干枯的紫藤。 那一片墙壁翻转,成了一个小门。 他穿门而过,隔壁就是国子监祭酒孔万良家。 这个门的创意,还是来自他听说的狄一苇当初被村妇救的故事,他也在院子里开了门。 但这个门,只能从他这里翻到老孔家,老孔那里翻不过来。 老孔夫人前不久去了,老孔独自住在后院,此刻院子里一片黑。 贺梓站在孔方良家院中,听着雪声瑟瑟,看那天幕如穹,整个盛都仿佛都在沉睡。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无稽。 也许不过是幻听,居然就这么惊弓之鸟一般跑走了。 大概最近处理萧家的事,精神绷得太紧了。 他正想走回去,把画画完,忽然感觉到地面微微震动。 与此同时,风雪之中,隐隐响起马蹄声,刀剑碰撞之声,和衣袂掠过的无数风声。 …… 离贺梓家不过一箭之地的四方街上。 刚刚从刑部大牢被接出来的萧宬,囚服还没来得及脱下,披着大氅,冷冷看着前方不远处安静的小院。 从大牢出来后,家族中老弱妇孺被接去安全的地方躲藏,剩下的男丁,今夜有更重要的任务。 控制重臣,要挟皇室! 他的任务是贺梓。 当朝太傅,太女之师,天下文人文臣之首,保皇派的最大头目。 拿下他,皇太女就算还能苟活,也会进退两难。 她若不能保住贺梓,这天下文人唾沫星子能淹死她,以后皇位再也别想坐稳。 萧宬看着前方小院,神色阴沉又得意。 原来父亲的忍,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是要以己作饵,麻痹皇族,换来各方呼应,宫中绝杀,盛都风雪夜火头四起,皇家内忧外患,左支右绌。 如此,萧家这些日子的退让和委屈,也值了。 等拿了贺梓这些忠心耿耿的老狗,不听话就先杀几个,看以后谁还为铁慈摇旗呐喊去! 萧宬快活得几乎要大笑,手一挥,当先冲向小院。 一大批高鼻深目的达延骑士跟在他身后。 很少有人知道,萧家和达延关系一直不错。 当初萧家把持跃鲤书院时,达延出身的马德能在书院作威作福,那也是因为他的母族本就投靠了萧氏。 达延母族是达延大族,但羡慕中原繁华,早早就入关经商,时间久了,大乾这边几乎已经忘记了马德家的达延身份。 但其实马家一直和达延有联系,更借着和盛都经商之便,经营马场,训练自家的达延骑士。 也是借着生意之便,将这些人都换了大乾身份,改装后慢慢往盛都送,送去后要么以普通人身份融入百姓生活,要么直接进入萧家那大宅之下同样占地广阔的地下,不见世人。 这样很慢,但是安全,萧家也是用了近两年时间,才攒了不多的一批达延人,并一直耐着性子等到现在才拿出来。 其实不会起太多作用,但达延人在大乾人的心目中,是茹毛饮血,是凶狠残暴,是所经之处必屠城,闻之可止小儿夜哭。 达延人忽然出现在盛都,对盛都百姓的杀伤力不言而喻,非常有利于制造恐慌。进一步将盛都搞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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