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峋一直盯着她雪白在莹黑地面的赤足。雪足往上是精巧的脚踝,然后线条流畅的小腿。一侧膝盖几个时辰前顶撞过他,该是因用力太过,此刻仍有些红。 一路往上看,过胸前到肩头脖颈,她就这么展着身子立在他面前,目光亦不闪避,静候他动手。 慕容峋死死盯着她的脸,眼里淬起火。 “怎么,臣一主动,君上便没兴致了?” 慕容峋面色变了又变,分不清愤怒痛苦还是失望。细白如月光的竞庭歌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看他,就像在看一出戏。 他终于动手,抓了她同样细白的手腕往床上一拽,竞庭歌顺力道去,整个人摊在偌大龙榻上如一尾待宰的鱼。 “你为什么,”他压上去,气息粗沉喷在她脸上,“宁愿这样偷情般苟且,也不愿名正言顺来我身边。你本可以做一国最尊贵的女人,跟阮雪音一样,偏要自轻自贱至此。” 他压着她,少女温热的栀子香袅袅绕上来, “竞庭歌,我以真心情意待你等你,你把我当什么?” “该答的话早就答尽了。一而再再而三说得嘴皮都磨破,你还要问为什么。”距离太近,几乎脸贴脸,她看进他眼睛一字一顿, “我不要阮雪音那种尊贵,不要史书上写竞氏,国别不详,蔚君慕容峋宠妃,一生大事记不过像山烽火戏天下。” 慕容峋茶棕色眸子里是一层接一层的暗夜。 她不再看他,垂了睫, “要就动手,废话少说。”
第444章 共惜艳阳年 隆平二十八年七月十三,白国新君登基。 青川规矩,国君崩逝当年不改年号,新君元年自第二年开始算。顾星朗一大早上得城墙高台,巳时过半仍未下来。阮雪音巳时才起,吃完早饭也踱上去,两人无言眺南方,来自韵水城的快报每隔一柱香时间更新。 “不是已经打点得七七八八了。”阮雪音观他沉肃,半晌道。 “哪怕打点到十分,变数依然存在。须待登基礼成,她坐上凤位拿稳了权杖,才算告一段落。” “难得见你紧张。” “也不是。”顾星朗转身,“惜润如今处境,责任在我。她这么个柔善性子,被赶鸭子上架做了国君,未来还不知要面对多少风浪。当年我初即位如何寝食难安,你是知道的。更别说她,根本没准备。小雪,我对她有愧。” 阮雪音默了默,“我跟她说过,我们会帮她。” 顾星朗点头,“她昨夜来过信,说一切都好,只是住不惯却非殿,长夜难眠。”他一笑,“跟我初入主挽澜殿时一个症状。我回信说了些当年用的法子给她听,但愿有帮助。” 阮雪音忽想起来韵水城外木楼里段惜润给过一封信,让她交与顾星朗。木楼是杀局,若成功,她此刻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这封信很可能只是道具。 在哪儿呢? 诸事顺利,白国迎新君。以祁国为最先,崟、蔚两国接连发了贺信。阮雪音一下午翻翻拣拣,终于找到了那个无一字的白花花信封。 要不要打开看是问题。很可能什么都没有。 要不要交给顾星朗也是问题。已经瞒下来了,再因此漏出真相,得不偿失。 边境最后一夜,一家三口在高台上饮酒。顾淳风嫌自己多余,死气白咧求顾星朗让沈疾也来。 几日前也是这样的四人一桌对月把酒,只上官宴换成了顾星朗。 “那上官宴真该收拾了。”顾淳风大口喝酒,哪壶不开提哪壶,“九哥你怎会和这种臭流氓称兄道弟?他一路上对嫂嫂,那个动手动脚言语轻薄——” 阮雪音半口酒险些喷出来。动手动脚和言语轻薄都是实话,但淳风所见所听不过九牛一毛,严格说,第三人在场时上官宴并未怎么动手动脚。 顾星朗继续啜饮,不着痕迹瞥一眼阮雪音。 “也还,”她略咳,“还好。他就这么个人,你九哥比我清楚。” 这话听着不对味,顾星朗一口仰尽杯中酒。 “九哥,得揍,我支持你。” 沈疾在桌下抬了抬脚。 “——哎你踩我做什么!” “婚事。”顾星朗不理他二人小动作,正色敛声,“怎么考虑的。” 是问沈疾。 “君上。”显然没准备,沈疾放下杯盏就要起。 “坐着说。” “我嫁了。”淳风快声,“回去就办。正打算跟九哥请旨呢。” “你娶么?”仍旧问沈疾。 “回君上,当然,”仿佛自觉不干不脆,最后两个字他答得掷地有声,“要娶。” 顾星朗点头,又向阮雪音,“交给你了。” “我?” “早晚要学。” “就是就是。”淳风忙附和,“嫂嫂你必得应承了,我才不要纪晚苓张罗。” 夏风晚,月渐高,沈疾要去突击查哨,刚走没多久,淳风也耍滑头溜了。夜阑人微醺,阮雪音觉得时机尚可,拿出了那封信。 “离开韵水前惜润让我转交你的。她那时候,应该还不知道你来了。” 顾星朗见段惜润是在阮雪音出宫后,很合理。 “哦。”他伸手接,总觉得哪里怪。 阮雪音起身,“夜里风大,我先回了。” 顾星朗更觉怪,“不是说盛夏热风不怕吹?” 阮雪音踟蹰一瞬,“怕打扰你读信。” 终于明白过来是哪里怪。顾星朗哭笑不得,伸手将人拽回来,“不高兴了?” “国君之间书信实属平常。”阮雪音也没想清楚,只能边说边梳理,“但这般常日来回,”又不止于探讨国事,夜里睡不着的问题也要管,实在暧昧,藕断丝连。 相比祁宫时,少了名分,却反多出来许多情分。 “我会注意。”顾星朗彻底明白,“以后尽量言简意赅不多说旁的。”又去捏她下巴,“阮雪音也会吃醋啊。” 确实小家子气。她自惭形秽,撇开下巴复要起身,被他掐着腰肢揽到跟前, “上官宴都动了什么手脚。” 前一刻还笑得幼稚,此刻黑脸简直变得比六月天更快。 “没有。”阮雪音目光漂移,“淳风说话向来夸张——” 顾星朗凑近盯她清泠泠瞳仁,“睫毛一直眨,说谎。” “真没有。”阮雪音被他迫得胸口发闷,伸手推,“你看信吧,惜润写的,说不定有什么要事隐秘呢。” “不看。”顾星朗答得快,一偏头咬她耳垂又吹气,“现在就回。今晚没得商量。” 七月夜短,茂林疏光,顾淳风坐在城墙边上晃腿看山影。沈疾子夜才至,递过来一把山花,红紫黄蓝,草叶青翠,随便握在一起就很好看。 “谢啦。”淳风笑,摇着手里的花继续晃腿,忽又停,微侧身扬脖子在沈疾脸上亲一下。 “殿下,”沈疾一咳,分明高兴却不敢露,“尚未成亲,尤其君上在场的时候,咱们还是——” “那你早先还踩我?究竟谁没顾忌。” 沈疾再咳,“是臣之过。不会再有下次。” 顾淳风未置可否,转半刻眼珠子, “沈疾你没正式求婚吧?今日是九哥问的你,我帮你答了。” 沈疾不解其意,“的确。” “那你现在问我,愿不愿嫁你。” 都说定了,活儿都派给阮雪音了,还问?沈疾呆了呆,启口又缄口,半晌道: “倒确实有些话,想同殿下说。” 沈疾其人严肃,一脸郑重是常态,此刻却比常日里更郑重,顾淳风看得直眨眼,“你说。” 他彻底转过身,确定面朝对方足够周正,“臣生于不周山,自幼无父母,由山民们好心抚养至十四岁,遇到君上,去往霁都,命途自此大不同。臣对君上,有许多感激,此恩此德,无以为报。” 淳风听着这话不对,“你等会儿。所以你娶我是为报恩?” 沈疾一怔,“不不,两码事。臣对殿下,”已经不是头回说这种话,他还是有些脸泛猪肝色,“倾心已久,一意求娶。” 顾淳风抿嘴笑。 “此刻与殿下说这些,是想说,臣是武将,且是君上信任之人,他日起国战,必要领兵出征冲锋陷阵,为君效命,虽死不足惜。” “干嘛现在就说这种话。”淳风伸手捂他嘴。 沈疾将她手拿下来握手里,“成亲之后,殿下便是臣唯一珍爱的妻子,作为夫君,护妻子一世平安常乐,同样责无旁贷。但是殿下,” “我知道了。”顾淳风反手轻挠被他握着的手,“知道一百回了。你不说我也知道。现在问吧。” 沈疾还想说。 顾淳风撅嘴。 他想半刻,忽往城墙下跳。淳风唬得几乎叫出来,却见他稳稳落地,单膝一跪,仰着头大声道: “请问淳风殿下,是否愿意,嫁给沈疾。” 苍茫边境,浩瀚月光,其声沉亮荡入夜色传得漫山遍野起回响。 顾淳风目瞪口呆,半晌咧嘴笑,一手摇着手中花束一手拢在嘴边冲远山天际大喊: “我——愿——意——”
第445章 拣红裳 圣驾返回霁都正是十五,天长节当日。 早间朝贺自是免了,献礼收库毕,涤砚宣诏,午间群臣宴照摆,君上刚入宫门,稍加休整便会过来。 夜里家宴也如常进行,众王爷在席,原来段惜润的位置如今坐着顾淳风。自来天子家室都是人丁年年增,尤其君王盛年时,这般今年比去年更冷清的景况,着实罕见,却也没人敢多嘴。 淳风与沈疾的婚事便是在夜宴席间宣布的。顾星朗意思,由瑜夫人和珮夫人一同操持,日子定了,各项事宜便可以展开筹备。 日子最终定在了十二月十五,顾淳风的生辰日。从七月到十二月,与两个人八字相合的黄道吉日其实不止这天,但顾星朗新赐了沈疾宅子,府内要修缮打点,三个月是至少的。 十月秋猎,十一月有阮雪音生辰—— 后一项缘故是顾星朗自己的计较,没与任何人说。总归婚事不能十一月办,前掐后算,索性定了十二月,那黄道吉日恰是淳风生辰,皆大欢喜。 阮雪音没有筹备婚礼的经验,更别说皇室婚礼,从需要准备的物事到具体施行的章程,一窍不通,全都得从头学起。 但顾星朗用意已经非常明显,来日这偌大的祁宫只剩下她,这些个后宫事务,就都归她理。 究竟为何要嫁君王。她扪心自问。 因为老师要河洛图。牛头不对马嘴。 这日阮雪音同纪晚苓在造办司看喜服料子。谁都知瑜夫人打点后宫事既有天分又有经验,只道君上这般安排,是让珮夫人打打下手稍加帮衬。 纪晚苓却明白,不是阮雪音给自己打下手,而是自己给阮雪音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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