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些你喜欢吃的送过来。”她向顾星朗,说的“你”,“不晓得珮夫人也在,来得不巧。”又望一眼偏厅, “都摆好了,尝尝吧。”语毕福身, “臣妾告退。” 实在难办,人家送了膳食来,自己告退,留给顾星朗和阮雪音吃。 “一起吧。”不说这句简直过不去。顾星朗和声。 纪晚苓看一眼阮雪音,“不妥。你们好好吃。” 阮雪音心知此刻该自己说告退了。 要不要知书识礼礼尚往来你贤德我也宽和—— 不是这么个事。今日退,往后便都得着此类道了。 “瑜夫人辛苦。回头雪音也试着做些吃食,到时候邀大家来尝,还请一定赏脸。” 纪晚苓和顾星朗皆有些目瞪口呆。 以至于前者离开,两人坐下开始用膳,眼见阮雪音吃得风生水起,顾星朗似笑非笑: “从前怎么不晓得你这般厉害。” “我一直厉害。”阮雪音不看他,“蓬溪山十六年是白呆的么。”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阮雪音终抬眼,“好吃么?”略示意圆桌上纪晚苓送来那几碟。 顾星朗不明就里,“好吃。” 她放下筷子。 “啊,”他这才反应,“一般吧。”再咳,“一般。”
第447章 刺扉 便从秋猎第四日起,阮雪音不再伴君骑赏并谢绝了一应邀约,由云玺陪着专心致志关在膳房内用功。 她不出现,顾星朗形单影只,沈疾也不好意思与淳风在旁点眼,一时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盛景落幕,场面又回到两年前一群男儿郎相伴策马之萧索。 淳风自然不快,思前想后没人能相怨怪,巴巴跑去膳房找到罪魁祸首撒赖。 “嫂嫂你不是不爱干这些活儿?” 珮夫人要用膳房,阵势果然不凡。淳风一壁叨叨,四下里看,从桌案到地面皆纤尘不染,各种食材洗好切好一样样摆在相应器皿中。不知哪个擅巴结的还在西南角摆了一方桌案,上面茶水果品点心琳琅满目。 “你这哪是干活儿啊,分明就换了个地方享宠妃的尊荣。”顾淳风更不是来干活儿的,跑西南角座椅上一摊开始往嘴里抛扔葡萄, “以前十月里哪还有这么好的葡萄吃,就因为你喜欢,听说现下大半个祁南都开始寻摸冬日产葡萄的新法子。” 阮雪音实在不喜欢宠妃此词,太像不学无术的金丝雀。而祁南在葡萄上大动干戈的事她近来也听说了,昨晚还为此同顾星朗认真交涉过。 顾星朗不认账,声称自己又不傻怎会干这种惹人骂的昏庸事,自是后宫里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将阮雪音喜好传出去,惹得最会当差的一拨人竞相博君心。 确难避免。恶名也只好受着。“我没让他们准备这些。”遂跳过葡萄一项,只论膳房排面,“茶点而已,根本也不需要这么多食材。” “你是没让。就算你开口叫他们别准备,你以为他们会听?这么说吧,哪怕你今日只是煲一碗汤,他们也能准备这么一屋子。什么叫青川第一宠妃,这就是。” 阮雪音被此声势浩荡六字唬得捣浆果的手一顿,“什么?” “我大祁乃青川第一国,九哥是青川第一君,你是点了听雪灯的人,如今整个大陆都这么说啊。” 阮雪音好半晌找不到言辞反驳,只能一下下捣罐中果肉,反复默念人言可畏,不听也罢。 淳风瞧她没声,略有些明白,起身过来一拍她肩背,“好啦,这人一得了名声就容易惹是非,真真假假其实没人在乎,管他呢。”又去瞧罐中红艳艳浆果肉, “嫂嫂你这是做的什么好东西?”凑近一嗅,“好香啊。刚问你还没说呢,不是不喜欢做这些细碎活儿?” “给你备婚礼的种种我也不喜欢。”阮雪音意兴阑珊,“但怎么办,我不尽力去适应,为难的是他。” 且披霜殿那位已经放了狠话也有所行动。 由她去吧,总觉得是将两个人的事推给顾星朗一人应对;如今日这般应昨日之言下厨回击吧,又实非她作派,太像争宠。 终究要改变、违初衷,为了一场始料未及的情与诺。 秋猎第八日,阮雪音在秋水长天设下午茶宴,淳月长公主、瑜夫人纪晚苓、瑾夫人上官妧并淳风殿下皆在席间。 纪平是文臣,不太赴秋猎,然今年是纪齐第一回 来,纪桓恐他冒失,嘱其兄前来照应。碰巧顾淳月产后嫌闷,好几个月呆在府内已是呆不住,一家几口拖着五个月大的婴孩便都来了夕岭赏秋。 孩子赐名为宸。宸,原指北极星所在,后借指帝王居处,再后引为帝王。崟君阮佋居处便唤影宸殿。 五月时在映岛,淳月与纪桓都曾请过赐名,顾星朗当时驳回,而后经不住淳月再请,给了这个“宸”字。 当真是不如不请。顾淳月夫妇倒还淡定,相国本人却是寝食难安数月,不敢驳君意,更不敢接这么一个字。 最后淳月说理安抚,称宸字虽讲究,到底也有非帝王使用的前据可考,君上该是同时虑及长公主之尊贵并纪家之忠良显赫,故择此字,以示恩遇。 饶是这般,纪桓仍洋洋洒洒大书特书上了本折子,又有意无意同朝臣们表惶恐,引得满朝文武皆相抚慰、反复论证宸之一字背后君恩浩荡—— 方得消停,众人可安心唤一句“宸儿”。 “宸儿倒是个会睡的,咱们这么些人叽喳喳说话,你瞧他,”顾淳风凑近看稚儿小脸,“全无反应,眼皮都不动一动。” “这么点儿大的孩子一旦睡着,若非大动静,哪里会醒。”顾淳月莞尔笑,“待你自己做了母亲便会知道。” “长姐你和静,孩子随你;我这么个爱蹦跶的,还不得生出来个小闹腾?” “知道就好。所以趁早消停些,孩子太会吵,累的是你。” “自然不是我。”淳风笑嘻嘻,“有他爹啊!已经说好了,我管怀孕生子,他管料理教养。” “君上听听。”淳月蹙眉,去看顾星朗,“没羞没臊,这些话也是能到处嚷的?” “管她呢。”顾星朗意态闲闲,“还有不到两个月就嫁了,出了宫自立门户,再是胡说八道,咱们也耳不听为净了。” “那你这如意算盘打错了。”淳风也向顾星朗,“我走了,他还在呀。我仍旧天天跟来,九哥,烦死你。” 顾星朗未及回。 “启禀君上。”涤砚快步进来,“刚得报,十三皇子中箭了!” 顾星漠已经被送回了岁羽轩。 伤在左胸,未及命脉,却也轻率不得。信王、拥王正候于卧房门外,宁王远在夕岭之东,圣驾到时,尚未赶至。 来路上涤砚已将情况大致说了。信王与拥王带着十三皇子出门狩猎,路遇一狐,搭箭射之,众人都在驭马相逐,刀剑不长眼,误伤了顾星漠。 “你怎么——”淳风嘴快,入卧房一见人左胸上五花大绑便要教训。 阮雪音忙按了她手臂。 自是想说以小漠身手怎会这般不注意中了箭。但顾星漠在人前是全无身手的。 “如何?”顾星朗不多话,近床榻沉声问。 “九哥。”小漠惨白着脸,“尚好。” “伤在这种地方,岂能好。不是不让你狩猎?” “臣弟有罪。甘愿领罚!”却听房门外信王、拥王声起,双双跪下去。
第448章 谜箭 宁王便在这时候赶了来,见此架势,不明所以,忙也排好了往下跪。 “七哥莫跪。”顾星朗至门前,“四哥、十一弟也起来。小漠须静养,咱们去偏厅。” 到偏厅,宫人奉茶,众人皆坐。 “同行的人很多么?”顾星朗手握茶盏,轻吹,并不饮。 “回君上,加上四哥与臣弟,不到十人。” 拥王答,甚不安,盖因失手射了顾星漠的正是他。 顾星朗继续吹茶汤,甚温和,“总共不到十人,小漠这么点儿身量,你如今这个准头啊。” 此话不温和,拥王坐不稳,再次跪。 “君上,”信王起,立于拥王身侧,敛眉沉声,“小漠身量与坐骑皆比臣弟们的矮一截,那银狐个头也不大,窜得飞快,时隐时现,众人竞相挽弓,羽箭接连飞出,小漠忽斜刺里扎出,十一弟的箭,” 信王亦跪, “实在没可能收得住。还请君上明察!” “朕并未说什么,四哥言重了。都起来。” “正是。”宁王也早起身,在旁姿势尴尬,“一个两个的说跪就跪,臣弟这膝盖弯在半空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现下直打颤呢。” “七哥就你贫。”顾淳风撇嘴。 宁王是个恣性人,眼见气氛缓和了些,一摇手中万年不换的纯白骨扇,“实话实说。君上向来宽和,何时让臣弟们这般跪过?五哥,十一弟,过了啊。” 此人说话永远玩笑大过认真,以至于所有话听着都像走嘴不走心。信王眉头再蹙, “你说得轻巧。小漠自幼身子弱,多年将养在夕岭,此番伤在左胸可大可小,又是为兄与十一弟带他出去的,”再向顾星朗一礼, “天家最忌父子兄弟不睦,未免君上多心,臣弟们自当详陈实情。” “所以咯。”宁王接得快,“小漠是朵温室花,从来也不练武艺骑射,仿佛骑马也就是能遛弯儿?你们这般带他狩猎追狐狸,不伤才怪。” “怪我怪我。”拥王今年也不过十八,如此阵势已有些发虚,“君上,四哥,七哥,臣弟见小漠一年年关在夕岭,小小年纪已是暮气沉沉,实觉得应该出来跑一跑马、挽弓射箭,开阔心情,于身体也有益处。”这般说着,眉眼皆虚, “却闯出如此祸事,还请九哥责罚!” 临到最后一声九哥,顾星朗心知不是有意,更像习惯。 顾星移十六岁封王出宫,那之前的几年,一直是顾星朗如兄如父在照料。此一句九哥,他也喊了很多年。 “说清楚便罢了。”顾星朗神色语气倒一直松快,“射猎之事,误伤难免,也怪朕,未曾让小漠精习些防身术,否则多少有用处。都去吧,岁羽轩有御医照料,朕也会盯着。” 这般说,又去看宁王,一笑, “狩猎还随身带扇子,也就你。” 顾星延也笑,“君上一向知道臣弟,就这么点儿爱好。” 众王散,顾星朗并淳风依旧回卧房,阮雪音正在照看。 “怎么回事。” 房门关,只余自家四人,顾星朗至床前复问,状态已与先前不同。 “说不好。”顾星漠今年也才十岁,却真真是长一年如长三岁,神态语气比之去年又老成许多。 以至于阮雪音刹那恍惚,错觉是两个成年人在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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