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只好认了。终归赌与不赌,结果就两种,不妨一赌。 而阮仲打算用改国姓之乱试他。 “顺手一试。”阮仲微笑,“总归竞庭歌已经磨了刀递过来,不用白不用。” “你这心性,也很堪为国君了。”阮雪音淡声,“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哪怕不因我、没有竞庭歌煽动,你也是要争这君位的。” 阮仲怔了怔。 “人总爱把一些逾越法度纲纪的选择和行动套上一个同样跳脱甚至很有些浪漫的理由,以让这些选择和行动变得合理,至少值得原谅。” 她抬眼淡看他, “五哥,你可能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倾心于我。可能推着你做所有这些事的动因,只是野心,不是我。” 阮仲的眼变得晦暗,渐渐积满浓云。 阮雪音有些不安,道一句“总之你三思”便转身往外,被对方突然拽了胳膊往回拉。 “不是。”他甚用力,眉目却还压着柔,“也许是。也许有。我没分辨过。”他说得乱七八糟,拽着她几乎要迫到脸颊, “但君位是君位,你是你,我从来没想过用你来遮盖野心。我一心要这君位,也是为了站在与顾星朗等高的地方和他公平竞争。” 他眼中浓云变得红,以至于整个眼眶都像是要烧起来。阮雪音没见过这般阵势,顾星朗从不曾暴烈至此。 “你先放手。”她定神沉声。 阮仲松了松力道,似在恢复秩序,手却没放。 “我不信他到此刻还认为我要的是阮墨兮。但他什么都没做。雪音,他不是非你不可,没了你,他还有纪晚苓,我听说那才是他的心头朱砂,就像你之于我。” 因为他要的时机还没到。别说此刻他应该尚不确定阮仲究竟为谁,就算确定,以他心性,也不会就此反应。 走眼了。 十二月十一清早,祁君顾星朗发书至影宸殿,称崟国乱局已定,新君即位已十日,淳风殿下大婚在即,珮夫人须得回了。 顾淳风大婚是十二月十五,整个祁国半个青川皆知。从锁宁到霁都哪怕昼夜兼程也要至少五天五夜,即刻出发亦是来不及,或者刚好错过。 这封国书耐人寻味。 阮雪音闻知消息时刚起床,从影宸殿出来已近破晓,所以虽值正午,其实没睡几个时辰。 她脑子乱着,担心竞庭歌安危又不敢动作太大搅出旁的水花,思前想后唤了粉羽流金鸟往霁都传信。 只两个字:放心。 粉鸟站在挽澜殿御书房窗台上老地方,顾星朗也只多回了两个字: 放心不了。 粉鸟拒绝为一来一回加起来总共六个字的口信再跑几千里。 “我知道她为了什么。东宫药园。我一定翻个水落石出给她答案。现下她必须回来,立刻马上。” 门窗紧闭,屋内只一人一鸟。涤砚候在外间,隔着门隐听得顾星朗暴跳如雷—— 倒不至于。公正地说也就是个语速快语意急。但这位打小沉定二十年不改,这般语出如连珠炮的时候确乎是没有过。 至少涤砚没听过。他确定里面没有第二人,只道顾星朗终于被阮雪音一去不返的状况逼得发了疯,赶紧屏退廊下其他宫人,又招呼前庭的几个往远了去,深恐堂堂祁君关在御书房内疯言疯语之事被走漏了风声。 半刻心惊,里头却没了下文。涤砚稍踟蹰,咳嗽一声低唤“君上”。 “进。” 却是波澜不惊一如平常。 涤砚胆战更甚,推门进去,站定,小心道:“禀君上,又来大消息了。” 顾星朗坐在乌木书案前,双手捏一份折子,举得老高,整个挡了脸。涤砚只看了一眼,赶紧低头。 好像拿反了。 这般挡脸也是前所未见。 “说。” 折子后面声音传出来,倒是如假包换错不了。 “刚得的消息,锁宁城往苍梧发书了。” “新君即位三把火。”顾星朗冷声,“他又要干什么。” “回君上,不是崟君发给蔚君。是肃王。” 顾星朗放下折子。“说清楚。” 涤砚诺诺抬眼,方见书案那头好看得天怒人怨的一张脸此刻铁青着,也天怒人怨。 果然是自己把自己气坏了。他不敢热火上添油,只恭声再道: “肃王拿住了竞庭歌,要蔚君陛下,”该是惊世骇俗,他稍顿复正声: “禅位。” 顾星朗铁青的脸终于恢复了些人色,半晌轻嗤: “磨好的刀剑通通不用,改玩儿禅位了?叫沈疾过来。”
第465章 枉执 祁君问锁宁城要阮雪音,肃王在锁宁城挟竞庭歌问蔚君要龙位。 两封书信将青川舆论搅得天翻地覆,连崟国新君可能并非阮氏子孙这样的风头都被盖去大半。 蓬溪山果然非同反响。世人如是说。 阮雪音出宫进了最欢楼。 “她在哪儿。” 上官宴将一碟剥好的葡萄推到她面前,“我不知道啊。” “慕容嶙在哪儿。” “小姐,我和你一样眼睁睁看他们离开的。这么些人马要想藏,若无大人物庇护,哪里藏得住?”他挑着一双桃花眼意味深长, “你就在宫里,问你兄长啊。还不明显么?那俩一伙的。” 是说阮仲和慕容嶙。 “你倒都清楚。” 上官宴抬手来回比划两下,“我又不瞎。” “你是哪边的。” “没边。”他答得飞快,“跟你说多少遍了,生意人,挣钱为大。” “那你去捞竞庭歌出来,要什么,你开价。” 上官宴瞪眼如见鬼,“都说了我没法子!国君头上谁敢动土,自己去找你哥。” 阮雪音有口难言。 “或者找你夫君。”上官宴再道,高深莫测笑,“有什么人是祁君陛下找不到的。” 两人关在三楼上官宴常年占用的那间房,门窗紧闭绝无第三人,阮雪音还是四下一再望方低声问: “何意?” 顾星朗在锁宁城必有网罗,她一向知道。五月来锁宁那次他消失了近一个时辰,该就是去办这类事。 “我也只是猜,且是最近才开始在猜。”上官宴压低声量,似笑非笑,“你也知道,整个青川这些烟花之所,有不少是我的。” 阮雪音用表情回应。 “但最欢楼不是。”他越说越慢。 随对方引导而生的直觉不太妙,阮雪音凝神色。 “别紧张,我也没说是他的。但他在这里多半有人。”上官宴伸手至阮雪音面前琉璃盘中拈一颗葡萄往自己嘴里扔, “他一开始来最欢楼是我带的。后来回回我做东,他远到是客,只管享乐。” 这些在临自时就提过。阮雪音心下无波澜,只蓦然反应回祁宫之后竟忘了就此事逗那家伙。 “他喝不倒,从来也不醉。有几次我醉得不省人事,隐约见他出去,半柱香后回来,只作无事发生。” “你都不省人事了,如何还能见他出去又等他回来。” 上官宴轻咳一声低笑。 “你也是装醉,想看他出去找谁做什么。”阮雪音继续。 “别说破嘛,伤感情。” “所以是谁?” “不知道。反正一个诗扶,一个晓山,每次他来都点这两个,三四年了,从人家十四五岁点到了快二十。还有就是苏晚晚了,你有耳闻吧?最欢楼近年头牌,平日里都她挑别人,唯独那小子来,人家是主动弹琴献曲,连我都得沾他的光。” “他倒是对晚字情有独钟。”阮雪音随口道,开始纠结是否要会一会这几名巾帼。 上官宴却被此一句随口逗得直想笑:“有言在先啊,诗扶和晓山都只是陪酒,晚晚就更不用说了,清倌人,止步于弹琴献曲。他没碰过这里头的人,反正我没见他碰过,你别回去兴师问罪闹得他提剑来砍我。” 哪有这功夫。阮雪音一心盘算,不确定是否要在这节骨眼上打草惊蛇。 “话说他为何急要你回去?还发国书这般阵仗。”见她出神,上官宴再道。 “不说了么,淳风大婚在即,我不能不到。” “真的?” 阮雪音也不确定顾星朗是否因猜到了阮仲的事所以不想她再留,终归粉羽流金鸟去了还没回。 “我先走了。” “最欢楼不探了?” “他老跟这三位往来,你能看见,所有人能看见,说明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剩下那么多姑娘,还有鸨母和杂工,我没时间一个个找。他在锁宁城的网罗,我还是不碰为好。” “那怎么救竞庭歌?” “不救了。本来就不关我事。”阮雪音起身,低头又问: “上官相国哪边的?” 当今蔚君还是肃王慕容嶙。 “我怎么知道?”上官宴黑脸。 “我觉得他是肃王这边的。当年四王夺嫡他最后关头倒戈,难说不是中了竞庭歌什么阴招。如今肃王东山再起,他们这些朝中重臣又一向看不得女子为政,借此机会重推肃王、将竞庭歌赶出时局,机会大好。” 上官宴扬眸看她半晌,忽笑:“你在激我跟老头子反着干,去救竞庭歌?阮雪音,你哪边的?你此刻救竞庭歌,便是帮慕容峋解困,你确定那小子希望事态这般发展?” 不确定。所有可能的走向她已经全数脑中过了,梦里都在过,但捞竞庭歌出来是一件独立的事。 她终于明白顾星朗那句只要她来,对他而言就是问题。 原来有一些人和事独立于任何所谓的大局之外。当这类人或事发生问题,全局让位于它们。 全局于她而言,此刻就让位于竞庭歌生死。 寒夜月光下慕容嶙的表情和竞庭歌在她眼前被带走的画面过分清晰,坐以待毙意味着那丫头最终被刀架着脖子换王朝更替。 无论怎么更替,她都应该会死。蔚国除了慕容峋,没人会护她,而她已经落到了慕容嶙手里。 她相信慕容嶙不是言而有信之人。成与不成,他最后都会杀她。 那她就得在刀架脖子之前,慕容峋表态之前,把竞庭歌捞出来。 “真的假的?” “国书都发了,还能有假?” 却听得门外两名男子经过交谈声。只是低语,但屋内二人对外间响动敏感,当即噤了声听下文。 “还有这种事。”其中一人道,声音渐远,“以为那肃王已经足够荒唐,这蔚君比他还要儿戏,啧啧啧啧,什么时候君位归谁由一个女人的死活说了算了?” “那竞庭歌顶着谋士之名在蔚宫不明不白呆了这几年,当初几个王爷争君位也是她在其中搞鬼,谁知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另一人接话,越来越远,似乎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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