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苏晚晚呢?” “她比较有意思。”顾星朗凝神,“身份背景查不确切,像是真正孤女;偏极有想法,外柔内刚。” 外柔内刚你又知道了,看来没少聊。阮雪音压下心头火,“这样的人你倒敢用,还让她联络锁宁城暗网。” “她号令不动暗网,所知亦不全。你此番用人是我下的令,她只负责传话。”顾星朗稍滞,“她自有所图,我一直揣着猜测。有所图的人用起来才有意思,你不知道通过她就撬动了哪道关卡。今日不就中了。” 好思路,好胆识。“应该就是文绮了,面具已算明证。却不知晚晚与苏落锦是何关系,又从何时开始为文绮所用。” 人已经拿住,只要看紧防轻生,有的问。他心弦微动,腾出一只手叠上她的手,“你自己呢,还好么。”
第515章 吾心悦一人,矢愿天下知 天色愈暗,浓白水汽将本就灰沉的锁宁罩得如仙境也如鬼域。 该是得了指令,城中从上午到此刻都不见异常。人比晨时少了些,除食肆客栈外许多铺子打了烊;但瞧热闹者不减反增,屋檐下、楼窗边,有的是嚼着花生喝着小酒又或纯粹打帘子张望的民众。 目光大都在黑蹄赤棕的奔宵身上,年轻的祁君带着他同样名满天下的宠妃水汽中行进,仿如谪仙人。 祁君陛下果然非同凡响。少女们趴窗萌动。 珮夫人更不负听雪灯殊荣。公子们驻足凝眸。 阮雪音刚结束一番脑力功夫,被顾星朗一句问拉回人间,方感受到四面八方熊熊视线穿水汽而来,赶紧抽手离开他手,坐正些,低道: “还是太高调了。全城的人看着。” 四面八方视线来处隐约有笑声。 也低,被水汽晕开,克制的欢乐。 顾星朗重将手叠上去,“听到没,百姓都在笑你别扭。已经是共骑同乘,拉手有什么。”他展开五指与她相扣,又顺势发力揽人入怀,下颌角磨她耳鬓, “整个青川都知我视你如珍宝,今日之前是传闻,今日之后就有确凿凭据了。” 他这般说,握缰绳那只手稍动,再倾使得两人重心皆前移。奔宵得令,迈开步子轻快跑起来。 “做什么。”阮雪音一惊,半回头压着气声问,额头正撞上他唇角。 “放心,越不过引路仪仗去。”顾星朗轻笑,“我载佳人,如沐春风,心中喜悦,忍不住炫耀。” 四面八方果又有窸窣笑声并碎语声传来,该是因阮雪音回头更显得两人亲热。 这个幼稚鬼。什么时候了还游戏。 “你在此国多年顶着公主名分却没受到应有的尊重,从皇室到民间。”却听他继续耳畔低语, “我不高兴。你有多好,我想让全天下知道。我有多珍视你,也想让全天下知道。” 身为公主应得的尊重是馈赠,她并不稀罕。得青川第一君的钟情也是馈赠,没有切实意义。真要获得来自世人的仰望,应该披襟斩棘成女子功勋。 正如竞庭歌十几年来所逐。 但她全然明白顾星朗此刻意思,与女子功勋个人成就并无关系。更像是不平于她过往二十年所受轻视,也像一句: 吾心悦一人,矢愿天下知。 “傻瓜。”她柔肠翻转,额头就着他唇角蹭了蹭,又想起方才一问,缓声轻道: “说不难受是假的。我想天底下没人希望父母的故事悲伤而至于惨烈。”她目光越过他下颌刮得极干净的淡青,投入浓白水雾, “但许是早有准备,猜了太久,步步解题,并没有以为的难受。且也还没到最后。” 她高悬着心等老师和上官夫人。方才纪晚苓一句话,又不得不悬心竞庭歌。 “阮佋所述还有个明显漏洞,足叫至少一半说辞都不可信,不知你们反应过来没。” 阮雪音一怔,仰头看他。 “书载东宫药园从修建到焚毁,总共十年。造园子这种事全青川看着,时间做不得假;焚毁之时火光冲天也有全青川看着,同样做不得假。所以药园存于世十年,书载无误。” 但阮佋说总共十三年。 老师也说的十三年。 如果双方敌对而其中一方有意揭真相,在很多说法上是会矛盾的。 确有许多矛盾,唯时间统一。 说明这个时间是真的。那么东宫药园的计划其实开始于药园修建之前。 阮佋入主东宫之前。 那么四人入园方开始修习医理药学的说法很可能是假的。连带着与之相关的众多时间和事件都要错位。药园地下埋着万千医者白骨这类说法就更像杜撰。 他有意识到“药园十三年”一项是明显错漏么? “炼丹求长生应该是幌子。或者只是东宫药园既成的顺手一试。”顾星朗道,“真正的缘故他没说,你母亲她们该也是因为那个缘故被杀。” 与先前最欢楼内阮雪音判断相合,又更确切了些。“这么多奇巧技艺锁在药园太可惜了。”她道,“我在想,” “那些技艺是否不止用于崟国皇室。”顾星朗快声接。 凌霄门到了。 祁蔚二君此番带兵马入崟,虽数寡而更似护卫,毕竟不妥;锁宁城倒是早早放出了说法称其为国之参访,但此访起始在封亭关,以至于临近宫门,所有人都觉紧张。 引路仪仗已经停下,分列两旁迎国君贵宾。 顾星朗率先下马做了步行表态。慕容峋紧随。然后一众皇室成员陆续出车下马,按规矩前前后后入宫门。 竞庭歌择机行至阮雪音身侧。 “我要进药园。” “难。我是拿崟国前程跟他换的机会。” “我也可以拿崟国前程再同他换一次。” 阮雪音脚步稍滞,“不是说不再管东宫药园的破事?” “原不想管,怕因私废公坏了筹谋。如今此事被搬上明面加入国之角力,不仅要管,还要先发制人以免被动。” 要什么不要什么总明确分说,此为竞庭歌一大好处。阮雪音犹豫要否将纪桓之事告知,未及开口,只听对方继续道: “你这夫君实在戏多,骑个马也能演这么一大段。最欢楼内听故事拉锯竟没累着他。” 顾星朗体力精力绝佳,一场最欢楼岂会累着他。 “你如今也没羞臊了,一路配合。让全锁宁观摩你二人恩爱有何好处么?” 阮雪音没法儿解释大部分时间是在问答论事,颇惭愧问:“很不好看么?” “好看得很。”竞庭歌冷笑,“君王宠妃驭马调情,万千民众喜闻乐见。你没见老少妇孺皆巴巴追着看,边看还边评?” 确失分寸,却不及懊悔自省。过凌霄门再连过两重宫门,层叠宫室如海市蜃楼出现在水雾之中。海市前乌泱泱全是人,皆着官袍,肃穆而立,见众人行来,齐跪叩拜。 显然不是阮仲吩咐的。已经入夜,臣工齐聚似朝会,非常荒唐。他蹙眉看佟钧,后者即刻会意一溜烟离开。 “祁蔚二君来访,国之盛事。君上忙于引路,未及下旨,臣等却不能不按规矩办事。参见君上,恭迎二位陛下。”
第516章 混沌 阮仲淡色命众卿起,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又有大臣上前述太子薨逝之听闻,请君上尽快定夺,昭告天下,以平朝中惶惶。 沉默的大多数里不乏阮仲的反对者。改制禅让被提出来后这群人中又有意见分化,以至于此刻场面太平,竟无人出列发难。 或也因祁蔚二君当前,边境纠葛突生,存国难隐忧故。 阮仲也便乘势携众人往宫中去,近影宸殿时吩咐引贵客们至福熙暖阁暂歇,自己同圣君并太子妃前往东宫主持局面。 “雪音你要去么?”阮仲问。 按理该留一位阮家人作为东道主陪伴国宾,阮雪音和阮墨兮都是合适人选。然太子薨逝多少蹊跷,阮雪音精通医药又在太子犯病前拜访过,于情于理该到场。 更何况,她想去。 竞庭歌也想去,苦于无堂皇理由,眼见两拨人就要分路,一拉阮雪音: “我困极了,去你那里睡会儿?” 竞庭歌少时来过崟宫,自也知道雩居所在。从此处往雩居必经东宫,到时候再借机跟进去。 阮雪音岂猜不到她盘算,略点头又问阮仲意思。师姐妹借床小睡而已,没有拒绝的道理,遂各自东西,白发的阮佋不挪步,慢道: “朕便不去了。是何结果,定夺了来岱庐报一声。丧仪如何安排,也给个确切说法。” “圣君确定不亲临定夺。”阮仲道。 “人死无可挽,徒添伤感。缘故、目的、是否还能作为刀刃,留给你们这些需要的人用罢。” 太子妃出宫禀报,东宫内坐守的是姝夫人。 天色尽黑,姝夫人难得未着红,一身素袍立在东宫门前如暮时烟尘,肤色更比常日里显得白,刻意抹淡的唇脂仍难掩其美艳无匹。 “她倒驻颜有术,这么些年不见老。”竞庭歌远观低语。 比之二十娇花自然见年岁,放在四旬佳人里却出类拔萃。今日之前阮雪音对她容貌、言论、行事皆无兴趣,从此刻开始,却要字字留心了。 对方遥望圣驾至,快步下台阶迎,行礼毕发现只有几个年轻人,颇怅惘问: “圣君不来么?” “圣君疲累,也恐见太子伤感,回岱庐了。”阮仲道,“待诸事安顿,朕自会遣人去报。” 姝夫人点头,“也好。”又细瞧竞庭歌片刻,微笑,“许久不见,竞姑娘已出落得倾国之色了。” 竞庭歌上一次入崟宫是十一年前,确实久,足叫人喟叹时光。 “不及姝夫人几十年如一日容色倾国。”竞庭歌也微笑,因太子亡故,不敢太过,“多年前崟宫一面,一直记得太子憨直友善,今日闻听噩耗,实以为憾,便求了崟君陛下恩准同来探视。” 人已故,探视之词并不算妥。最重要的是阮仲从未说过允她入东宫,此一番临场发挥实在出人意表又切实有效—— 毕竟是友邦贵宾,阮仲不好当场拆台说并无此谕;人已经到了东宫门口,更不好遣人强行送竞庭歌去雩居休息。 只得认栽,一行人沉默入大门。太子阮佶被发现薨逝是在申时过半,距离此刻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御医们乌沉沉候在前庭,见圣驾跪拜,为首的太医令絮絮讲述太子近日病情,又将先前入寝殿所察仔细禀了。 “君上与圣君皆不在宫中,臣妾慌张只得传太医令来瞧。未得圣谕擅作主张,还请君上恕罪。” 太子妃面上哀戚,一壁说,便要跪,被阮仲虚扶阻了,垂眸更低继续回: “殿下素有午睡习惯,今日到了该起时却未起。臣妾初时不觉得怎么,只道他近来诸多不适喝了药贪睡,没去扰;直到申时都过半了仍没动静,方觉不对,进屋掀床帐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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