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描述叫人想起听雪灯。“就见过一回,早先倒天河玉带面纱帐幔譬喻了一大通。” 霍未未笑了笑。 竞庭歌辨此笑靥。“你还在其他地方见到过?” “北边。进入寒地,常有。” 记得她白日里说曾在蔚南游历。 此刻又言北边极寒之地。 “你去过许多地方。” “家父说读万卷书不若行万里路。我自幼好骑驭不喜阅书,将门亦少家风传承,天天扶峰城里跑,只觉无趣,父亲怕我无趣久了惹事闯祸,遂准我出门逛荡。” 也就是尚武之家。换作纪氏那样的名门怎许千金这般,又怎放心? “你今年也才十八。这么小年纪出门,护卫不少吧。” “有暗卫,还有老师。” 这从南走到北的游历便像老师。竞庭歌没由来想。但此老师显然非彼老师,她待要问是何方神圣,有马蹄声忽起自远而近。 却是慕容峋,一身玄衣掩在暗夜里不像好人。 “君上万安!” 两个姑娘皆立窗内,见状不知能这么拜,还是霍未未功夫深如无门窗隔,稳稳一福,高声见礼。 “深更半夜,两颗头分凑窗框间,远远望,如骏马困马厩,草原上格外应景。”慕容峋驭飒露紫渐近,星月下很是英武。 霍未未扑哧笑,竞庭歌暗忖这还笑得出?不客气回:“君上损我们是马也罢了,靖海侯精心修筑的别院被贬似马厩,传回去,”便望霍未未,“侯爷要惶恐的。” “是。”霍未未应声接,“靖海侯府侍君有失,多请君上宽宥!哪处不妥,无妨指与臣女,臣女明日便安排改进!” 慕容峋只觉什么话经竞庭歌一解读提炼总能“深刻”,此人不为谋士不去遍访列国耍嘴皮子委实也可惜。遂无奈一挥手,“说着玩儿的。这个时辰了,还不睡?” 霍未未道难得住乌茵盖,夜间应赏星。 竞庭歌如实答睡不着,推窗透气,恰逢未未小姐赏星。 慕容峋点头:“朕也是换了地方颇不惯,干脆出来沐风驭马。”便望竞庭歌,“一道?正好有事同先生商议。” 听似询问却当然是君王令,拒不得。竞庭歌本有话想问,即应了,稍加拾掇出门,见自己那匹飒露紫已备好,熟练上去,与慕容峋并行驶向草原那头月光深处。 “夙缅谷已属寒地了吧?”她仔细回忆,那是迄今去过的最北。 “算也不算。再北就冷得不利操练了。真正寒地不可能屯兵。” “听说有一种夜间奇景,北部寒地常有。你见过么?”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网址:
第七百五十八章 两全 慕容峋稍怔,“极北虽不适合生存,却全是奇景。你说哪个?” 竞庭歌修地理经年,谙熟这大陆风貌,闭眼能绘,几无纰漏。但极北与极西是弱项,因记载少,而她从未踏足——虽未踏足,寒地景观她多少有数,也便明白慕容峋此刻所指该是那些雾凇雪泊、幽林热泉。“不是地上的,天上。” “神光?” “神光?” 两人并行驭马,转头面面相觑反问又反问,实有些滑稽。慕容峋欢喜于此间气氛,忍不住笑,竞庭歌蹙眉:“傻笑什么?说。” “神光也是当地人讲的。嗯,应该说他们表达了意思,被我们理解成神光。” 有载言极寒之地原住民语言与四国相异。竟是真的。“你去过?见过?” “两回。”慕容峋答,“本国狭长,一直以来可用国土都匮乏,能游历之处本就不多。与祁国那位帝师过去带皇子世家子们远踏山川的育人之术不同,我们探北地,是为了反复确认那里可否被改造为有用国土。” 那位帝师当然是说黎鸿渐。而此人以万里路予皇亲贵胄家子弟远见卓识的创举,也在隐遁夕岭后终止。“从许到蔚,三百年,两国近十朝,若能改造早成了。你们家倒不死心。” “时令冷暖有波动,年年皆不同,谁知三百年前寒地在三百年后依然是寒地?隔三差五探一探,错不了,且那处原住民不归我们统辖,为社稷故,也该时时察。” 是这个理。“然寒地始终为寒地,三百年不曾变,你们倒因此,美景奇观见了不少。”便想起段惜润告知兆怀宗那首四季曲中,“许冬无尽”一句。 慕容峋点头,“两次去,都见到了。色如虹彩,明暗变幻,漫天都是。” 比之霍未未描述更壮丽。“能将大地耀得如白昼?” 慕容峋蹙眉想了想,“如白昼得是白光吧?听雪灯那种。我两回所见,紫、红、绿、蓝、黄都有,就是没见过白色。所以不像白昼,比较像,” “幻境。” “没错。光怪陆离,一扫雪域浑澈。” 竞庭歌勒马停驻,“我想去看看。” 慕容峋也停思忖,“最近都在休养生息,朝中事务确少。但科考一项不继续使力了?几日前你上呈的那些治策谏议,不争取推行了?” “自然要。至于科考之议,既然阻力来自世家,因势利导还是釜底抽薪,我会从靖海侯府着手。今日寒暄既毕,明日可入正题。”她定看他,“待这些告一段落,还请允准臣赴北地。” “那该夏时了。”慕容峋稍盘算,“可以。算起来我也有年头没去过,上一回还是为亲王时。” 竞庭歌眨眼,“君上无谓同行吧。” “许你看不许我看?” 竞庭歌无言以对,回身重策马。蹄声起落在草地间星夜下,听上去软乎乎又毛茸茸。她本想问白日里那句“没意见”究竟是何打算,怕他掰扯旁的、再借春夜旖旎说些有的没的,终缄口。 慕容峋却在二驹绕乌茵盖小半圈后主动开口: “我就一表态,没真要纳她入宫。霍骁若够识时务,便不该在两个儿子都受重用的情形下还塞女儿到我身边。今日那不甚赞同的反应,才是为臣之道。” 此人确进益了。竞庭歌颇满意。其实这般任用霍启霍衍已经不妥,奈何他三人是少年知交,慕容峋初登大宝时必得在要职上放最信任之人,也便无从选择促成了今日局面。 还是霍骁既知最后登大宝的会是慕容峋,而早早安排两个儿子与之结交呢?如果先辈们所谋乃同一局,哪怕不约而同。 边境家训之前她并不把顾星朗阮雪音在疑在查真正放心上,那之后却是如陷泥沼出不来了。 “既如此,许霍未未从戎是个两全之法,正与蔚西女课呼应。” “只不知她愿不愿意。” “愿意。刚同我说了。” 慕容峋心情越发好,“游说得这样快。” 竞庭歌没转头亦知他笑意荡漾不可直视,肃声道:“她说的是,愿意从戎立功业,也愿为妃伴主君,两者各行其道。还说打小倾心于你,此番请入宫,乃遂夙愿。” 慕容峋一时未明这打小倾心从何说起。 而竞庭歌在转述这番话时终有些感同身受,觉得慕容峋实该与顾星朗一样,得一人浓情相待。阮墨兮和上官妧显然不是,自己不能是,那么霍未未——“一件件来吧。她年纪尚小,可先历练;过个两三年,若一切顺利,她的家族再不足虑,后宫也非今日格局,再纳入宫。” 当成如花美眷。 慕容峋再次停,骤停,扯得身下飒露紫一声嘶鸣。“我说了无意纳她入宫。” 小心措辞还是触了逆鳞。竞庭歌沉住气,尽力不使谈话入歧途,“我也只是述将来之可能。君上不喜,不采纳便是。” 本就行得慢,她没勒马,自己这匹却似有感于同伴止步,亦驻足。 “后宫非今日格局,那是怎样格局?上官妧离开,你位列朝堂,宫中只剩皇后,又或者皇后也在接下来两三年的博弈争斗中出问题——然后靖海侯府于此期间被你平定,内外相应,叫霍未未入宫顺理成章又无后顾之忧?”慕容峋冷笑,“竞先生为成朕的良缘,真是煞费苦心。” 虽讥讽,关于局面之述却是八成会应的预言。竞庭歌愈觉刮目且欣慰,“真有此日,这些年也算没白忙活。” 慕容峋翻身落地。“下来。” 周遭沉黑,茫茫草原缀清浅星芒,春虫有句没句唱,竞庭歌四下望,确定虽不见人而必有暗卫跟。 “已经这个时辰了。是要走回去?” “叫你下来。是听不懂君命?” 竞庭歌一咬牙依言。 慕容峋走过来到她跟前,已经很近还不止步。 “有人看着。” “那又如何?” 竞庭歌不信他能在光天化日下逾矩,总归后背已经抵上马儿,退不得,干脆仰头直视他。 “真有那日,霍未未做了武将能入后宫,你是文官,难道就不能?”除了距离近当真无逾矩,他甚至没碰她分毫,“竞庭歌你记住,现下种种协作,是为你的夙愿,也为我的夙愿。我不挡你的路,你也,别挡我的。”
第七百五十九章 矢志 阮雪音收到竞庭歌来信时正值黄昏尾。 出了一身汗,刚沐浴毕,头发尚未擦干,为读信只得将云玺支出去。 这景观古籍是有载的。 –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竭。是烛九阴,是谓烛龙。【1】 阮雪音不大信精怪,老师当年也说,这烛龙该是某种天象,与星月暗夜挂九天是相似道理。她曾问老师见过没,对方怎么答的? “若有机缘自得见。” 如今看来,该真是天象,寒地常见。而老师随长胡子遍游大陆,甚至得了据说来自极北的一枚紫翠玉——二十多年前便对纪桓提过,以至于边境重逢时后者再提,老师直接将那块石头送给了他。【2】 是否意味着她幼年便到过极北寒地,见过这烛龙——神光——应该说,奇异天象? 真想一起去看看啊。 竞庭歌信上说七月会去,但七月有天长节; 女课方兴,到那时候估计也未艾,她乃始作俑者,不好擅离霁都; 宁安也许久没回了,小姑娘们的医药学堂尚存,只在一封封奏报中隐约可窥式微,实在意料中; 锁宁需挂心的是阮仲,小院暗戍每每飞书禀,顾星朗都转达,然后阮雪音依据病人亲书的近来症状拟方子、制药丸回传,却终归不是办法,只会将他病程一再拖长; 还有封后典仪,据说会在九月。 谁成想有一日会这般为各方所需、分身乏术?她捏着竞庭歌的信,一思引万绪,头发都快干了人还站在窗边。 “怎又愁得这样?太忙了?最近出风头的事儿都纪晚苓在干,不应该啊。” 倏忽被淳风声起唬得回身,却见对方也一头青丝披散着半干未干,海藻般浓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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