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近日玩起来钟罄,早前在翠玉轩见着好的,便想着领殿下来看看。他老人家是随太上皇打过仗的,又在侯府上养了这么些年,眼光自然高些。” 男子说着,似在打量对面的面色。“当然,殿下的眼光也是极高。若是这儿的看不上,我再领您去别处看看。” 这晃儿,对面屏风后开了窗。一阵风从窗外来,带着特别的气息,钻入鼻息。 那是浓重的药味,玉昀却觉着十分熟悉。可不必仔细回忆,令人养心殿那晚那种难堪的感觉又再袭来,脊背上便也似再起了一层细汗。 她太热了,用手扒着自己的衣襟,男人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腕,试图阻止。那掌心里凉,却也起了细汗,手上的力道时紧时轻,似也是极力与什么东西作着对抗。 “公主嫂嫂?” “是怎么了?” 听大姑娘在旁唤她,玉昀方回神过来几分。手腕上的那道痕迹,却不自觉的疼了一下。 “只是,茶有些凉了。”她开口之间,屏风后亦是一声脆响。随之便是方才那男子起身来的声响。 “诶,碎碎平安,大吉大利。” “殿下可有伤着?” 便听那一直沉着声息的人,终开口了一声。“无事。” 冷如钟罄的喉音,沉着些许沙哑。玉昀一时脸颊滚热。眼前自是自己那夜里散开中衣,被人捧在怀里,肩头重重一疼。却听他喘息不平,不甘愿地问了声,“你可还好么?” 那人也是道,“无事…”
第16章 (虫) 这会儿,玉昀已想寻个地方将自己埋进去。一旁大姑娘丝毫不知其中波澜,忙起身寻一旁的茶壶,添热水去。 回来的时候,大姑娘面上亦是一惊,“嫂嫂脸色怎么,怎么这么红了?” “……只是有些热。”旁侧两扇竹屏风的小缝里,那人将将端起的茶水,也一时顿在半空。玄色衣袖,缃缣袖口,指节苍劲,捏着那白瓷茶碗,明显地紧了一紧。 陆茹若一时不明,又说茶凉了,又说热。可见人不好,也只能起身替她将窗户敞开了条小缝。“这般可好些?” “好多了,多谢茹若。” 屏风另一侧,长平侯世子齐靖安同时察觉些许异样,望了望屏风那边,又拉低了声量问起,“那边厢房里,殿下…认识?” 冷面的人忽拧了拧眉,不过一晃便又抹平了下去。齐靖安也是聪明的,得了答案便也不问了,只抬高了些许声量。“我方已叫他们去拿些上好的玉罄来,怎还不来,我去看看?” 说罢,果真往门口去了。 凌霆川握在手里的茶,这才重新送回嘴边。两片屏风之间的小缝里,那双手正一同捧着茶碗,海棠色泽的袖口不深,正好能见雪白腕子上的掐痕。虽已淡了许多,还是在的。 那夜香软在怀,还自己取衫。他本只是要阻止她的手,可隐隐之火,压着身上的寒病袭来,下手便就重了些。心绪难平之际,却又见那道小缝中的人,端起茶盏送到嘴边。 唇珠灵秀,色如浅桃,那日夜里是未曾看清的。眼下浅浅唇瓣微微张合,抿了一口茶水,又顺着白皙的脖颈轻轻滑落。 他方也将茶盏送到嘴边,大饮了一口。压下无名的躁动。 屏风的缝隙里晃过一道身影,是与她同来的女子正往门边去了。“我去看看,叶姑姑怎还未回来。” 叶姑姑确也去了一盏茶的功夫了,大姑娘念着与嫡小姐的簪子。玉昀便也未阻止。只大姑娘将将出了门去,便听屏风后,茶碗落在桌上。 随之,那人冷冷开了口,“公主别来无恙。” “……”隔着屏风不过两句话,他也认得出来自己。她自也本着礼貌问候:“皇叔,也还安好嘛?” 却听指尖敲着桌板,吭吭作响。从小缝中看去,便见那修长的指节,一下下似无意识地在轻敲,“老板娘的菊花茶不错,公主若是火大,可多用一些。” “……”她哪里火大。又念起大姑娘方提起她脸红…“杭菊寒凉,玉昀早前大病才将好,不宜用多。劳烦皇叔费心了。皇叔若喜欢,便自己多用些吧。” 分明是还在服药的人,对她下手也不轻,待她落了衣物,还在肩头下了狠口。那便该也是火大。 对面沉了声,手指敲在桌面上的声响却没停。 大姑娘却领着叶姑姑回来了。 叶姑姑笑着忙又与玉昀赔不是,“那边还有一位贵客,我且叫家中那位闲人去招呼了。叫公主久等。” 屏风那侧的人,握拳小咳了声。便又听叶姑姑的夫郎朱老板,带着世子爷推门进了厢房。 “可叫宸王殿下您久等了。这边是我们店面中所有的玉罄。殿下尽管看看。” 陆茹若这方想起进宫那日,在湖边训话嫡小姐那位。不自觉的肃然几分,小声对玉昀道,“是宸王殿下。” 叶姑姑忙将端来的簪子摆来了桌上。“我这儿地方小,可叫两位贵客都遇上了。实在是失礼。还望公主见谅。” “凑巧罢了,叶姑姑客气。”玉昀说完,自也不打算理会那边了。便见叶姑姑端来的簪子,多是兰花款样,便是金兰之交的意头。 陆茹若自选了一支银作的,一支白玉的。正问玉昀哪一支好,目光却又落在最角落里的翡翠桂花簪上。 黄为翡,绿为翠。那簪子又作得十分巧妙,将黄色的部位全雕成了桂花,及其逼真,翠的部位,作的是桂枝,便如真真折下来的桂花一般了。玉昀瞧见陆茹若的目光,便替她将那支拿了来。 “茹若看来喜欢这个?” 大姑娘一双眼睛眨了眨,“可嫡小姐会喜欢么?桂花会不会小气了些?” “我到觉着,桂花灵动和嫡小姐有些像。” 屏风后,齐靖安听似是提及妹妹,方也往屏风缝隙之中望了一眼。他自幼跟着老侯爷往宫中去得多,见那抹海棠色的身影,便也认得出来是大公主。又见玉昀身旁的姑娘,年岁与自己妹妹相仿。 又想起妹妹这两日来寻他,总提起大公主和陆府的大姑娘。如此看来,对面厢房里的,便就是这二人没错。 只再打量了一番宸王的神色。便见那人指尖在那些新来的钟罄上一一划过,却终是没选出来个心仪的。于是抬起茶碗,淡淡抿了一口。随后,往屏风小缝中扫了一眼。 齐靖安撞上那人回来的目光,忙嘿嘿笑了两声。打趣道,“殿下相熟的,原是大公主啊?可要过去招呼一声?” 没等宸王开口,大公主的声音便从屏风那边传来,“今日已与皇叔问安过了。我们已是选好了,便与皇叔请别了。” 宸王唯有侧眸道,“公主慢走。” 陆茹若已选定了那支翡翠桂花簪,与桂嬷嬷讨要了个合适的价钱。听着公主隔着屏风与宸王说话,好似没了上回的客气。可当着宸王也在隔壁,自然没好接话。只从翠玉轩中出来了,方才好问起。 “嫂嫂与宸王,可是出了什么过节了?” 过节,也不能算是过节。上回到底还多亏了人家。只是被他那么调侃,她自不能由得人家。这方话中重了几句。 “哪里有呢?皇叔是我的长辈,从来都是尊他敬他。” 听玉昀话里周正,陆茹若也打消了心头猜疑。只跟着玉昀一道儿上了马车,便往陆府上回了。 ** 楼上雅间里。 三行玉罄还摆在桌上,朱老板费力地一一介绍了一遍。从玉材出产地,到工匠名气,再到雕刻工艺有何讲究。 齐靖安打量宸王面色,早已失了兴致。便叫朱老板暂且退了下去。 “殿下和大公主,许是上回在宫中见过了。” 当年宸王被淑太后遣往北疆作镇北王舒长卫的副将,一去便是三载,京城里的人,许都已不甚熟悉。 “见过了。”对面的人喝着茶,从身后的窗户里望向街上。“她是许给了左辅陆家?” 齐靖安的目光,跟着扫向窗外,便见陆府的马车,正缓缓行开。 “正是。当年太上皇替公主在皇子鉴开设女子学堂,陆府公子那时正与太子作陪读。许是那时候,二人便相熟的。后来便有所听闻,太上皇钦指了婚约。” 宸王道:“老皇帝待孙女到很是不错。” “可不是么?” “听老太爷说,宫中的好东西都往玉檀宫里送。不止是这,太上皇私巡几回,都将人带着身边。皇子鉴里又是翰林院大学士在教书辩经。不曾有哪样亏待过。” “哼。”对面的人冷笑出声来。 凌霆川过往不堪。即便养在宫中,与宫中皇室子女却极少往来。唯有去过几回家宴,便都见那姑娘被老皇帝牵在身旁。他自幼体弱,尚且未能去过皇子鉴上学,老皇帝算是有心,吩咐过几个翰林来教他读书辩经。 那几个翰林,收得淑皇后好处,上课便只是教他习字。千字文习了不下千遍,再无其他。在老皇帝那儿却禀报道是,四书五经都已讲过,奈何他天资不高,不得要义。 老皇帝子女虽不算太多,可眼光却甚高,听得几个翰林的意思,他读书之事,也再未亲自问过。此后,便由得淑皇后一手遮天。唯有那时的江随,被老皇帝身边的掌印太监江敏看中,选入了内书堂上学,便与他送过几本书经看罢了。 到底,亲孙女是不一样的。 “真叫人羡慕。” 齐靖安听得对面的话,却见得那位端着茶盏的指头,压着白瓷泛起了红色。隐隐觉着,这一声羡慕中,还带着些许恨意。 他待这位殿下尚且不算相熟,不过是受了老太爷吩咐。几番相处下来,便也知道这位平素算是温和。只是朝中那些传言也不假,淑太后落马后,京中外戚舒氏一族,几被宸王屠尽了。 是以淑太后兄长镇北王舒长卫,才会带着兵马从北疆杀回。信誓旦旦要取宸王首级,为舒家满门报仇。 冀州情势紧张,齐靖安本也颇有些慌了。可奈何老太爷站在宸王一边,两人又都是如此漫不经心。 就比如,老太爷如今日日在院子里敲钟罄,请得宫内外几位乐人,来与自己同奏。 而宸王呢,正来给老太爷挑新钟呢。 当家做主的人尚且不急,他们作晚辈的,便也没什么好怕的。 齐靖安如此想来,便接了话去。 “诶,这般际遇,莫说女子。大周又有几个男子能相比的?确实叫人羡慕。” 楼下陆府的马车走远了,对面的人方收了目光回来。又在桌上摆着的三行玉罄上扫过,便随手点了两只白玉的。 “便就这两只,给老侯爷添添乐子。” 作者有话说: 内书堂:宫中设立的内侍学堂,培养秉笔太监。教学与世家子弟无二。
第17章 “听说了么?镇北王带兵打回来了。冀州都失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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