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朗辞还没说话,昕枂就率先替他回答道:“那是当然的,我夫君是东厂的人,有义务对那些贪官污吏做稽查惩处的!” 她这话成功引起他注意,眉心轻皱道:“为什么...要强调是东厂?” 昕枂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又开始宽慰李大妈和李大叔。 李大妈李大叔都感念道:“东厂的人真是大好人哪!” 第二天,昕枂他们用赵朗辞的计策,成功轻松避开官府的人,来到那家位于城里名叫怡红阁的青楼。 几位少年在景玉的带领下,没多久就成功闯进去,找到景玉妹妹的所在,这期间还意外地碰见了霞玉,霞玉当时手抱琵琶就坐在纱帘之内,看见景玉的那下,眼泪忍不住无声地流。 超出计划以外的人数,前来接迎的车辆位置不够,昕枂见不得有情人分离,一咬牙,把自己身上的衣裳甩给霞玉。 “你带着她先走吧,我留在这里应付着。” “这怎么行?位置挤一挤还是够的!”景玉抓着她。 昕枂眼看着快将追来的人,把他两一推,“你们快走!我夫君待会会来断后,你们不要担心!” “可是...”景玉为难。 “别可是了!再不走来不及了,我不引开他们,你们连走都没法走!” “那也是我来引开,怎么能让你...” 昕枂这时候已经朝那边冲了过去,边走边回头同景玉说:“因为...我夫君是东厂人,我也有责任替百姓排忧解难啊...” 景玉见状,只得拉起霞玉往车上挤,昕枂把人往另外的方向带,车辆终于成功脱难,扬长而去。 赵朗辞成功拿到账本,在路上遇见景玉的车,景玉焦急地告诉他:“月姑娘还在怡红阁!” 他立马往怡红阁折返,这时景玉又朝他道:“那个...月姑娘说,她夫君是东厂人,所以她也有责任保护百姓,锄奸惩恶,以前...是我对东厂偏见了...” 这段时间来,赵朗辞都明显感受到景玉对东厂人身份的他的浓重的恶意,可这一刻,他的态度在明显变化。 他没太上心,只轻轻“嗯”了一声,又往怡红阁赶。 昕枂此时被怡红阁的人追至后坊关禁姑娘的地方就消失不见,那些护院正逐间房间逐间房间打开。 她就躲在一个柴房里的木柴堆后,动也不敢动。 她必须尽力拖延这边的时间,好让赵朗辞那边能更轻松拿到账本,她不能走,必须尽力拖延到最后。 躲在昏暗的柴房里,她不由又想起儿时无数次被嫡母关进腌菜房的情景,那时她那样无助,每次都只能靠对赵朗辞的一点念想来维持对生的希望。 因为他对自己说过,他会帮天下找回公义的,那她也能得到自己的公义,阿娘的公义。 昕枂擦干眼泪,从怀里掏出早已捂化了的,四姐姐给她的糖,一颗接一颗往嘴里塞,甜味冲淡了心中的畏惧,笑中带泪道:“我相信你。” 终于,就在那帮护院快将搜到这间柴房,老鸨准备好了刑供的器具,就站在门外猖獗地说出威吓的话时,门外一阵刀剑声,良久,声音静了下去。 昕枂小心翼翼从柴堆里探出头,门被“支”一声缓缓打开,赵朗辞逆着光,从门口朝她走来,就像小时候逆着光,光芒万丈地伫立在她面前庇护她一样。 “陛下,”他沉哑道,“过来。” 昕枂再也忍不住,从柴堆里跳出,欣喜地朝他扑来,一头栽进他怀抱。
第65章 柴房斑驳的竹门在风中“支呀”地闭合, 屋外起风,有落花飞絮随风而散开,飘远, 可屋内却异常静谧、安宁,只有二人相偎的温度。 许是逼仄的空间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又许是昏暗的环境让人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又或是刚才的紧张和后怕过后,产生的劫后余生的感觉将他的理智吞没,才会这样不顾君臣身份地抱紧她,任由她伏在自己怀里流泪,然后捧起她的脸,将那些泪舔舐。 “陛下...” “朗郎, 我刚才好怕。” 昕枂踮起脚,双手挽住他脖子往下压, 脸庞凑上去蹭。 “我以为要被抓住了,我好怕撑不到最后一刻, 你拿不到账本...” “下次不准这么傻,撑不到就撑不到,你的安全要紧。”赵朗辞哑道,“东厂的声誉关你什么事?外面人对司礼监的态度又关你什么事?为何要这么拼命,你这个傻子...” “你怎么知道?”昕枂惊讶地擦了擦泪, “我就不能是单纯为了要帮景玉他们吗?” “为了帮景玉的话, 把人救走跑就好了, 用得着把人引得团团转吗?还有,许景玉他是不是同你说过什么, 你为何这么在意他对东厂的看法?” 昕枂把头抵在他肩膀处,伸手覆在他胸腔, 感受他起伏不休的心跳,双颊慢慢变热,“不是在意他对东厂的看法,而是在意他对你的看法。” “我?” “景玉他以前看过你在朝时的政令,他说他曾对赵衍之这个人有过景仰,他是为了能成为他那样厉害的人,才努力读书的,可是后来...” 她说到一半就不肯说,赵朗辞帮她把话接了下去,“后来赵衍之为了能苟活下去,重回朝中执权,竟连节气也不要了,甘与太监沆瀣一气,祸乱朝纲,成为世人所唾弃的人,是吗?” “可我知道你并不是那样的,”这时她已经感觉到有点难受了,把额头覆在他冰凉的锁骨处,企图能舒服些,换了个位置抱住他,“我不能让他对你失望啊...我得让他知道,就算是现在身处司礼监的赵衍之,那也是...当年那个不忘初心的赵衍之...” 她双眼渐渐迷离。 胸膛处传来他震动的笑,“不忘初心?连我都不知道当年赵衍之的初心是什么,你又怎么知道?” 这时她小手滑了进来,他刚忙抓住,这才意识到她不对。 “你又中药了?怎么可能?是那老鸨对你用药了?”赵朗辞蹙眉。 “没有,”昕枂觉得自己这会身子比上两回来得要厉害,拼命扭动着,流泪道:“没吃过任何东西呀,就...” 她突然想到什么,然后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个!” 掏出怀里吃剩的奶糖,“这是四姐姐给我做的奶糖,难怪!上回在锦衣卫营的时候,也是先吃了奶糖,这会...” 他伸手搭在她滚烫的手腕上,眉心锁得很紧,“你身体有过上两回之后,这回怕是再用那些解药都没那么好解,不奏效了。” “那怎么办?你又不肯...”昕枂看了他一眼,发现完全不能直视,她的手不由自主就覆了上去。 “我...我们已经成过亲了,”她哭得淅淅沥沥的,很是伤心道,“可你宁愿看着我如此难受,也不肯碰我...” “陛下!”他低喝道,“你是因为药物所致,恢复理智后,你会后悔的。” “我为什么要后悔啊,跟心上人一起,我为何要后悔?”昕枂哭得伤心,眼眶都红了,“我喜欢你,年少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很小的时候阿娘就不在我身边了,我身边没有一个人...我是为了要找到你,才拼了命地想要长大、你说你读书以后会让世间人得到公义,我...我等着你来解救我...” 她哭得满脸蜿蜒水痕,“我总相信...天会变亮,阿娘还有高氏的外祖会沉冤得雪,我也不用被人骂是贱婢的女儿,我相信你...因为你是拯救我于水火的大哥哥啊...” “我喜欢你,不管你是不是太监,真的...真的喜欢...不后悔...” 看着她为了他躲避而划破的小伤口,撞南墙不管不顾执拗的泪水... 柴房屋外那棵老朽的梧桐枝丫“咵”一声断了,砸到地上发出沉闷的落地声,扬起地面尘灰飞散,地面久久回震... 赵朗辞也感觉脑袋在那一瞬间被什么击中,脑腔阵阵发麻,人像木了一样,那些拼命压抑的、封锁的情感像死灰复燃一样,越烧越烈。 好些画面像梦里飞花一样,一一在脑袋里划过: 初次从老太监口中得知张府有这么一个存在时,他长眉轻蹙,面容淡漠道:“是她啊,她小时候咱家是见过的,长得瘦巴巴,怪可怜的。” 他记得赵家落魄前,他登科中了状元后,舅家有个不愿成亲的表姨母想□□,他曾想过去张家把她抱养过来,后来内阁起事,他忙于应对,慢慢就把这件事搁置下来,后来他去了司礼监,和舅家断绝来往,就更不用说了。 他带上皇谕圣旨去张家时,多年来再次相逢,那时她怯怯懦懦地跪在人群中,虽然身上狼狈,但一张小脸如玉般莹白,杏眸盈盈,里头还闪动水光,已然长成了十分标致惊艳的大姑娘了。 那一刻,他只淡淡一瞥,就把她的模样烙记在了心中,不知怎的,一颗淡漠尘封的心脏在那一刻律动起来。 继而,他没舍得见她被家中人欺负,卑微地跪在后方,鬼使神差多嘴了一句:“张五姑娘可在?”使得张家人不得不让她领到主家前头去,生生压了张甄一头。 那天他在司礼监忙着应对内阁弹劾的折子,忙得焦头烂额之时,冯玉安进来告诉他,长公主想要一个男人,还是城门尉的烂赌儿子。 那一刻,他没留意自己握笔的手猛地用力,笔杆被他捏出了细微的裂痕。 他面上很漠然,但内心却在想,那个坐在他手臂上吃奶糕会边笑边哭的小姑娘长大了,想要男人了,可怎么会喜欢那种人呢? 若是当年没有发生那么多事,她是不是已经被他寄养在舅家,当上了郑家小姐?那位姨母没有别的孩子,自然就没有旁的庶子女来与她分夺宠爱,他也会时常回去探望,给她买京城最好的糕点漂亮的裙子,等她再长大一点,要谈婚论嫁的时候,他已经是朝廷中流砥柱,凭借他的背景和能力,她要挑什么青年才俊没有? 不过他大概会舍不得她太早出嫁,或许会把她养在自己府上,随她慢慢地挑,直到她遇上这世间最出类拔萃的男儿。 可若他当年没有家变、没有进宫,成了她哥哥的话,她哥哥就是个最出类拔萃的人啊,天下大概少有能入得她眼的男儿了... 她会因为一直找不到比她哥哥厉害的人,而苦恼吧。 可这一切都没有可能,因为他进宫了... 所以,他心中少有想要怜惜的女子,一直都在张家受着苦,他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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