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气道:“反正你就是不够喜欢罢了,若是真的喜欢,怎么会舍得不跟我在一起,还说什么回去以后就不能这样那样的。” “陛下,臣说的只是许景玉!”他有些无可奈何。 昕枂也不知道自己气性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明明以前只是一个唯唯诺诺不敢抗拒的小庶女、小傀儡罢了。 “我要走了,你这个讨厌鬼。” 回去之后,昕枂依旧睡在霞玉的房间,景玉的妹妹和霞玉一起挤李大叔李大妈的房间,李大叔李大妈则跟着景玉一块睡厅堂。 赵朗辞连跟景玉一块挤厅堂的可能都没有了,只能站在昕枂的门外,吹着夜风。 昕枂到底是心软,过了没一会,就开口叫他进来。 “快点进来吧,不然一会李大妈看见,还以为我是泼妇呢。” “陛下不是泼妇,”他的声音一贯冷清,“是臣做错了事,陛下不罚臣,臣愧疚难当,自愿受罚。” 昕枂轻哼一声,“还在把我当君上呢,以前也不知道你这么忠君啊。” 是啊,声名狼藉的大奸佞赵掌印,从不会忠君侍主,能让他如此心甘情愿的,只她一人。 “赵先生,哎哟,你怎么站门外不进去歇息啊?” 果然白天夜晚都不能在背后提人,李大妈一下就蹦到门外,同赵朗辞说起话来。 “小两口闹矛盾了吧?月姑娘不让你进屋?哎哟,小问题了,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两夫妻哪有隔夜仇的?” 李大妈本来对这位冷清高傲的公子颇带几分惧意,但近些日子跟昕枂接触多了,发现他在他娘子面前言听计从的样子,慢慢就没那么怕,还敢直面同他开起玩笑。 她说着说着,不等赵朗辞发话,就硬拽着他,把他关进房间。 “好啦,两夫妻睡一晚第二天就什么气也消了,今夜这个房间门,谁也不准开啊。” 李大妈说着,已经把门关上,上了一把锁锁上。 赵朗辞眼见门被关上,他不可能出去了。 昕枂就坐在床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后背。 “跟我躺一块,很委屈你是不是?”不知不觉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委屈的尾音。 赵朗辞赶紧转身来到她面前,伏下身子紧张道:“不是。” “那你躺上来啊。”她有些不管不顾。 他也不敢再开罪她,明明平日里那么宽和讲理的性子,在他这里却变得蛮不讲理,而他明明是旁人不可开罪的对象,到了她这里也不得不伏低做小、小心翼翼。 只因他在她面前变得极度自卑。 “把上`衣脱了,我要吻你。”她近乎蛮不讲理地要求他。 而他也不能反对,只得磨蹭着迎合她。 她低头亲了一会,抬头就着窗缝透进的月光看了看他红得不自然的脸色,狡黠地笑了, “你可说了的啊,你自己绝对不能动,随便我怎么做是吗?” 赵朗辞难忍地把眼睛闭上,叹息一声,“是...” 紧接着,那个仗着他的势,就敢胡作非为的姑娘就变得更加过分起来。 一夜月色深浓,皎洁无云。
第67章 李大妈守在厢房外听了半宿墙角, 直听得嘴角咧到耳后根才把门锁开了,回去睡觉。 昨夜景玉一晚上都没回来睡,早上的时候, 大家被一阵小孩的哭闹声吵醒。 霞玉出来的时候,看见浑身是伤的景玉手里抱着的孩子, 简直不敢置信。 “你...”霞玉震惊到说不出话。 那个才一岁不到的小娃娃看见亲娘,张着手哭着,嘴里含含糊糊地“喃喃”地叫着。 “宝哥儿!”霞玉扑了过去接紧孩子,景玉这才倒了下去。 李大妈又是欣慰又是心疼道:“景儿你跑去周家要人了?听说他们家能卖的都卖了,还整天有人上门来追债,原来不止是开罪了司礼监的人,是那周郎本身也烂赌, 听说胳膊都被卸掉,你是从哪找回宝哥的?” 景玉被李大叔架起, 吐出一口血沫,擦了擦唇角道:“是赵先生告诉我...宝哥被卖到人牙子那里的。” “我...没那么多钱, 只能跟他们硬拼了。”他羞赧道。 霞玉满脸泪水,抱着哭泣的娃娃,看景玉的目光柔和起来。 景玉掙开李大叔的搀扶,拖着一条空荡荡的袖子,来到霞玉面前, “霞玉, 我知道我很不好, 辜负了你太多,也不求你能原谅, 但我想告诉你,我还是很爱你, 一直都是爱的,当初对你这么恶劣,也只是不愿你跟着我吃苦。” “以后,不管你娘俩接不接受,我都会把宝哥当成自己孩子,努力养你们母子的。你就...你就当作我欠了你,反正我这辈子只会有你娘俩。” 看着景玉一副深情剖白,霞玉眼泪哗啦啦地掉了下来,嗫嚅道:“我...嫁过人,不配了。” “那!那我也只是个残疾,是我高攀了你!”景玉赶紧道。 霞玉终于含泪默默地点了头。 昕枂和赵朗辞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团圆的这一幕,她笑盈盈地望着赵朗辞,“原来是你让景玉挨的打啊...” 赵朗辞表情没有一丝波动,牵着昕枂的手继续往前。 李大叔得知自己老伴把人赵先生夫妻关了一宿,早上训斥她一通没听,这会儿看见赵先生一脸冰冷地牵着月姑娘走来,心下发憷,赶紧歉疚道:“赵、赵先生...对不起,都怪老太婆她...” 旁边的李大妈用别样的目光审视了赵朗辞一遍,又恼羞地推了老伴一下,“人赵先生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我告诉你我做的可是好事...” “闭嘴!你闭嘴!”李大叔红脖子道。 “李先生,”赵朗辞口吻极淡地开口,“同自己夫人说话,态度不要恶劣。” 李大叔怔了一怔,“啊...是!是!” 昕枂偷偷地笑,在背后握着他的手,在他手心画圈圈,被他一下子包裹住。 李大妈也是个爱吃瓜的,捂起嘴笑,悄悄地来到昕枂夫妻俩旁边,小声地同昕枂道:“月姑娘,想不到你夫君平日看起来那么冷傲正经,也有招架不住的时候啊?还是你厉害啊...” 她的话让昕枂这个脸皮厚的都红了脸,她立马离开一些解释道:“啊,后面的我可什么都没听啊,开了锁我就回去了。” 等四下无人的时候,景玉上前叫住赵朗辞。 “先生...赵先生!” 他先是给赵朗辞一拜,“先生和月姑娘今天就要离开了吗?” 赵朗辞长眸微眯,是一贯的冷漠和高傲。 “我是来...向先生道谢,和为之前对先生不敬道歉的。还有...”景玉犹豫了一下,“我想问...先生你...刚好也姓赵,这几天我观先生运筹帷幄的气度...还有,那天来的官员,虽说他们也有可能对东厂的人有所忌惮,但他们认识司礼监的人,就算忌惮也不可能如此退让的。所以...先生你绝不可能仅仅是东厂一位锦衣卫,敢问先生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赵朗辞颇有威逼感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用剑柄挑起他下巴,“不要乱说话。” 景玉愣了一愣,“我并没有恶意,之前确实对司礼监掌印有不好的印象,那是因为这些年很多地方贪官都仗着司礼监的势随意欺辱百姓。” “那现在呢?”赵朗辞听他这么说,饶有兴致地问下去。 景玉看了他一眼,把头抬起,不卑不亢道:“赵先生的运气很好,能碰上月姑娘这位良人,是她几次三番拼了命帮我们周旋出去,她说她是东厂的人,誓死要捍卫东厂的名声,而现在的东厂,已经不是那个只会滥用酷刑逼供的东厂了,它是赵掌印用来稽查贪官污吏的重要武器。” “月姑娘还说,东厂人拥有像她一样的精神,就在我觉得绝望,认为废了一只手就什么都干不了的时候,她告诉我,东厂人在稽查捕获贪官时,好几次身犯险境,最可怕的是那些收了贿赂的太监把他们出卖,外面的人认为他们和那些贪官污吏一样,内外饱受夹击,遭朝中臣子弹劾,几近绝境,但有时候无路可走也是一条路,他们只需要闭着眼睛,遵循内心往前冲,不负初心就好。” 赵朗辞有一次碰见女帝混在锦衣卫堆里,听那些锦衣卫唾沫横飞地同她讲述种种险境,然后王指挥使总会向她邀功:“陛下以前被关困时,哪怕明知势单力薄对抗不了,也还是顽强地撞过来,卑职也只是学陛下罢了。” 思及此,他不由抿唇笑了。 景玉从没见他如此笑过,这些时日他面对他们这些村里少年,都是一副臭脸的,此时看来,他笑起来的模样还真让他也看呆了。 “赵...掌印?”他抖着唇问。 回过神来,赵朗辞应了一句,“怎么?” 景玉心下一惊,慌忙再次屈下身去,“赵大人以前还在户部的时候,曾提出一部惠民税收的策论,小的也是在...在很偶然的机会下在扈山书院先生那里窥得一二,当时就深觉惊为天人,对大人你很是崇拜!” 景玉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尊崇和敬意,亮得发出光来似的,“后来大人家中变故,又传闻大人进了司礼监和太监沆瀣一气之时,虽然痛心过,但现在、但现在一看,才发现自己有多迂腐!” “大人你是身处泥沼,心若莲花啊!姓钊的那帮人已经被大人全部稽查待办了,外边的人只看到司礼监在外的名声、恶行,从而谴责大人你,却全然不知大人的牺牲,和背后所做的一切!” 看着他义愤填膺地替他抱不平,和言语里头带着对他浓重的敬佩,赵朗辞一时有些愣了。 他生性凉薄,少时只懂顾自己和母亲,还有舅家的人,此外什么家国社稷,什么黎民百姓,他不觉得跟他有什么关系。 但后来,他见像他父亲这样抛妻弃子,却一心为民的人很受人尊崇,他若想在官场超越他父亲,就不得不学他父亲那一套,于是,他开始把他父亲的座右铭挂在嘴边。 “读书者视野远大,明志润德,最后才能安邦济世,平天下...” 每次他想起自己父亲双目坚定,慷慨激昂地说这句话时,他都想笑。 他从来都不能共情他父亲,尤其是,当他父亲为了江西水患的筹款忙得脚不沾地,连母亲半夜吐血遣人去宫中叫他回来,他都只是淡淡地交代,事情忙完就回去,结果最凶险最需要他的几天都过去了,他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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